第十七章:皇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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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抿唇不語。
“既然小丫頭不願意說,那朕就在多絮叨幾句。”燕渡山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內來回踱步。
鞋跟踏在地麵的聲音,每一下都似在少女的心頭擂鼓。
咚!
咚!
咚……
沈明月捂住耳朵,努力把自己蜷縮在狹窄的椅子中,腿上的疼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身處空白天地間的無措。
燕渡山拉進椅子,靠近自己,凝視著少女不停開合嘴唇與輕顫不已的牙齒,說道“花弄影本名是花逐影,是煌火教派的法蒂瑪大人,對嗎?”
小月牙看著一雙桃花眼,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驀想起了左無因。
兩人的眼尾翹起的弧度幾乎一致,都是溫柔中帶著一絲狠決。也是毫無緣由的,沈明月想起史官隨手寫的小傳。
傳中形容燕渡山。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小姑娘揉著自己的膝蓋,似乎也沒覺得帝王多麽可怕了。
燕渡山不可能萬事都清楚。
整個京城中布滿的各色探子,僅能及時並準確的傳遞京中的消息,這雙無形的大手一時半刻還無法伸展到邊疆。
所以沈明月被戳穿心事後的惶恐情緒是一瞬間的。
如果說皇帝有心處死自己,那麽就不會發生今現在的這一切。
小月牙想得清楚,四肢逐漸舒展,語氣平靜道“是。”
“您既然什麽都清楚,那麽就應該知道花弄影的目的並不是愛您,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偽裝的。您貴為天子,什麽樣是女人不能擁有,又何苦如此。”
燕渡山反問道“如此?”
小月牙以椅背為支撐,緩慢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燕遠瑤的床邊。
金紅色的帷布擋住帝姬青白的麵容。沈明月的手指勾起一個角,向內窺探。
半晌收回動作,她轉問燕渡山“譬如冒天下之大不韙,越級封妃;又比如逾越禮製,賞賜慈元殿;女兒同樣命懸一線,生命垂危,你卻不管不顧,一心撲在花弄影身上。”
沈明月站在床邊,死死擋住床簾間的縫隙,翹首以燕渡山的一個解釋。
身後的燕遠瑤早已醒來,她也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麽,使得一個帝姬淪落到如此地步。
權臣賞賜的瓜果一股腦的都進了下等人的肚子裏,自己連一點皮都沒有吃到。花弄影住在主殿,太醫們進進出出,這一處偏殿空寂似冷宮。
憑什麽,她,大燕帝姬要受到這等待遇!
燕渡山冷眼瞧著沈明月的小動作,問道“你可知道傷害皇室宗親是和下場?”
“知道,輕則流放邊疆,重則炮烙之刑。”沈明月接著說道,“但事情已經發生,聖人不僅沒有罰我,還授意孟九千送來許多東西,可見我辦了一件好事。或者說對大燕帝國的形象有所助益的好事。”
“你維護了我朝顏麵,不至於讓她的肚子長到五六月時,被天下恥笑。”
天下恥笑四個字,砸在帝姬病弱的軀體上太過沉重,讓人喘不過氣來。
燕遠瑤眼含熱淚,拖著疲憊且虛弱的身體,用盡全身力氣拉開床簾“父皇,那是您的外孫,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孫子輩的嗎?”
“你這就是遷怒,你喜歡花弄影那個賤人,我不過是指點她幾句後宮生存的法則,父皇就如此不顧及父女顏麵。”
沈明月在探頭進入床簾後,就發現帝姬雙眼不自然的緊閉,因此想要燕遠瑤聽聽她父皇的評價,用已警示,希望她日後能改過自新,重新開始。
哪知道身為大燕帝姬,與人有了苟且之事,不知悔改,如今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真以為自己是長公主嗎,能在生活上與帝王平起平坐。
你們可是差了一整個輩份的父女。
沈明月已經看透了燕遠瑤的本質,不壞,就是蠢得嚇人。
以她為首的帝姬都有規避風險的本能,得知花弄影受傷後,各個避之不及。隻有燕遠瑤大搖大擺過來,要看她的笑話,結果反倒被沈明月陰差陽錯揭露了秘密。
哪怕如此,不想著如何讓父皇消氣,反倒火上澆油。
果不其然。
燕渡山單手抓起女兒的頭發,另一隻手直接甩了一個巴掌過去“你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你做出這等苟且之事,如果不是孟九千及時封鎖消息,你將朕的臉麵,你母妃的臉麵放在何處。”
燕遠瑤捂著臉,惡狠狠地罵道“那你又將我和母妃的臉麵放在何處,母妃出身梁河府蘇家,父皇你若無蘇家財產撐腰,又何來皇位。你到頭來借坡下驢,先寵愛九皇子生母,又獨寵達奚蓮,今日更是為了一個舞姬破例。我們的臉麵就不重要。”
上行下效。
燕渡山追求愛情的行為在這個年歲固然十分幼稚。卻絕不是帝姬突破自我的榜樣。
沈明月在一旁被迫無奈的聽這父女二人的對話,連連搖頭,天子家的悲劇,顯露無遺。
隻不過拖著一條殘缺的腿,想逃離這個戰場也稍顯困難。
小月牙剛走出兩步遠,就聽身後燕遠瑤將利刃轉而對向她,高聲罵道“你這個不知哪裏來的小婊子,有娘生,沒娘養。長這麽大,別的沒學會惑亂人心的本事不小啊,和花弄影那見人是一路的吧,就等著求我父皇也把你抬上妃位,你們姐妹好學合德飛燕是吧!”
燕渡山給王貫使了個眼色,那廝心領神會,忙把孟九千叫了進來。
兩人一起控製住燕遠瑤的身體防止她做出什麽傷害龍體的大不敬之事。
沈明月心中在無半點憐憫同情,如果不是與皇帝共處一室,她定要將這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給扇成一個大桃子。
燕渡山好不容易抽開身,走到正在氣頭上的小姑娘身邊,開口說道“你可聽見了,梁河府蘇家幾個字。”
“回聖人,聽得清楚-。”
“這就是為什麽朕不願意處罰這個女兒的原因。”
“因為梁河府蘇家,富可敵國。聖人如今要防範外患,不希望因為帝姬之事,使得內憂叢生?”
“隻可惜今日她太叫我失望了。”燕渡山看了一眼小月牙,轉身向外“你叫這個丫鬟攙扶著你,隨我去看看另外兩個問題的答案吧。”
“是。”
皇帝站在門前,又想到了什麽,轉身走進內室,對著燕遠瑤小聲說了什麽。
沈明月隻能透過門框,看帝姬仿佛被抽幹所有氣力,頹然倒下。
似一朵枯萎的玫瑰,了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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