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葉禹之單手伸出窗外，任由細小的桂花花瓣落在他尚且完好的手裏。他眼含笑意，一會看著窗外秋意，一會兒又端詳著小月牙的臉。

    “嘶，輕點。”

    “我想著放兩滴血看看蟲子們是否喜歡，你可好，直接就劃破手章，還是個醫生呢，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沈明月抿了下嘴唇，氣得厲害，“再笑，就在你嘴上綁塊白綾。”

    “也好，給快白綾，我就纏在脖子上，走到菜市口去唱感天動地竇娥冤，指不定還有八月飛雪。”

    葉二少看來是沒什麽大事，這一會還知道與心上人開玩笑。

    但受傷這件事，總是傷在有情人身上更令人難受。沈明月在葉禹之喊疼之後，就變得分外小心，生怕委屈了這位天皇貴胄，末了還不忘在繃帶的尾巴處纏了一朵小花。

    葉二少盯著花朵，將正要起身離開的小月牙抱回懷裏。

    懷中人是人比花嬌，由不自知，叫他怎麽舍得鬆開手。

    花逐月和唐清月是眼觀鼻，望望天，看看地。實在無聊就一人撈起一根筷子，攪動著汙血裏的小蟲子。

    見他們還算識趣，葉禹之偷偷摘下麵具，趁著小月牙不注意，輕輕咬住她的手指“還疼不疼。”

    “本來不疼的，結果你一咬，就疼了。”沈明月舉起手指，憤憤不平“你看這兩個牙印。”

    唐清月本來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兩個人是情竇初開，小娃娃做戀愛，補償青梅竹馬的好時光。因此稍顯稚嫩，但是聲音是活得，左耳朵進來，就出不去了。

    此時此刻就連相府大小姐這種天下無人可比的端莊自持者，都忍俊不禁。

    小月牙耳朵紅紅，伸手就去揉。一時忘了掙脫。

    章太醫一近門，看到這一幕，呆呆地立在門口，此刻他已經化身成為一隻大蠟燭，光芒照耀四方。

    他驟然無語，打碎了牙齒往肚裏吞，老天爺何苦要為難孤寡老人，心裏苦但是說不出口。隻好也撿了根筷子，加入攪動汙血的隊伍中。

    沈明月好不容易脫離魔掌，狠狠剜了葉禹之一眼，整理了下衣襟，朝著章炎問道“章太醫可發現了什麽?”

    章炎正襟危坐，搖搖頭“若說真有什麽獨特，就是隻有二樓雅間無一幸免。”

    沈明月蹙緊眉頭，蘭芳樓的一樓二樓又有什麽差別嗎？

    小章太醫躊躇片刻，試探問道“與其探討這其中有什麽端倪，不該先去看看蘭廚子的後廚？”

    眾人齊齊看向葉禹之，別人不說，九皇子出門難道不應該帶著十個八個暗衛。

    葉二少了然一笑“才出異動，渡水和平雁就去了，如今蘭廚子在後院等候發落。”

    “若是小月牙想吃蘭廚子的點心，可以叫她們看著做一份，保管幹幹淨淨的，沒有這些雜七雜八的蟲子。”

    沈明月斜眤了他一眼。葉二少真是將風流惜花的人設保持穩穩當當，幾條蟲子害得傷口還是不夠疼。

    不過她想了想，章炎的話的確在理，遂決定先去看看蘭廚子。

    蘭芳樓的後廚實際上是一座四方的小院，東西廂房本事替夫人和小女兒準備的，最後都沒用得上，如今用兩把黃銅大鎖鎖上，鎖麵上都落了灰。

    蘭廚子和他的幫廚此時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各靠著一麵牆。

    與一般廚子不同，蘭廚子是個又瘦又小的老頭，皮膚如老樹皮，唯獨一雙手保養的比女人還俏。

    他達官貴人見得多了，一眼就看出誰才是這群人裏地位最高的。

    小老頭用臀部肌肉帶動椅子，一蹦一跳的來到葉禹之麵前，諂媚笑道“官老爺，不知道小民犯了什麽事，勞您大駕。小的一不喝酒，二不賭博。三嘛……”

    他勉強直起身子，踮起腳尖，湊到葉二少的耳邊，曖昧道“你看我這個身子，也知道做不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沈明月沒想到蘭廚子居然是這種人，舊日的甜糕頓時就不香了。她移開目光，在小院中來回踱步。

    目光不由自主就被蘭芳樓的幫廚吸引。

    幫廚見有人觀察他，也抬頭回看“大小姐有事情要詢問我。”

    他身上的黑色短打，蒙上一層麵粉，看著歲數不過二十出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似乎還用了發油，一種說不上來的木質香氣繚繞在他的身邊。

    幫廚身上的氣質確實不像幫廚，他更想高門的貴公子，又像是一位灑脫的詩人。他的身影應該在天空翱翔，而非被困在四方的小院裏。

    “兩位小姐可都看夠了。”幫廚男人又問了一句。

    好奇地不止小月牙一個。

    唐大小姐向前一步詢問道“不知公子貴姓？”

    “我一個市井小民，哪有什麽貴不貴的，姓楊，楊白山。”

    “天白山高月滿川，牙花風洋木蘭船。”唐清月輕輕一笑，“美景難得。”

    楊白山搖搖頭，笑道“我不懂這些文縐縐的詩詞，小姐這棵樹對牛彈琴。”

    “桂花、花椒，橙皮少許。”唐清月半屈身子，作了一揖，“先生如果不是風雅人，這世上大約再無真風雅了。”

    沈明月如今倒是聽懂了，她壓根沒想過一個小小的幫廚會出怎樣的幺蛾子。所以覺得他整個人有些許的不對勁，也沒細想。

    但是唐清月何許人也，三兩句話就說得對麵啞口無言，麵色微變。

    葉二少終於擺脫了蘭廚子的告饒，因為老人家的嘴巴被平雁用一塊饅頭堵住了。

    葉禹之向前一步，不顧旁人阻攔，解開楊白山的手腕的繩索，補充另外兩人的話“我記得百花山山主是大燕帝王親封的邊塞王，曆代以刀姓為蓉。可權貴不過幾代，後有用蠱世家楊家橫空出世。三十年前，兩家強強聯合坐實了西南第一家族的名號。如果算算年齡，刀家的小兒子似乎與你差不多。”

    楊白山撇嘴道“各個都是人精，誰也瞞不過。沒得意思。”

    葉禹之笑道“並非是不隱藏不好隻不過，五年前武林大會我恰好與令兄交手，你們五官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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