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不殺諫臣，今朝亦然。四皇子坦率直言，根本不該落得這種下場。

    相同的一件事，落在不同人眼中自然有不想同的解讀。但歸根結底是燕渡山皇位選擇的政治信號之一。

    沈明月聳聳肩，今日興致高漲，她沒有興趣，也不想聽這些倒胃口的事情。

    象群踩著韻律的鼓點，慢慢悠悠承載著燕渡山和達奚蓮這一對表麵上的恩愛夫妻。她們緩慢的揮手致意，滿足眾人對天家威嚴的幻想。

    之後的軟轎上，則是備受寵愛的小帝姬和太子燕遠寧。再之後是各種重臣。

    今日輝煌的頂點都淪為百姓觀賞的戲法班子，也是一種倒置的樂趣。

    所有人在衛兵後，抻著腦袋，恨不得這顆圓咕隆咚的東西是長在蛇的長脖子上，好看清楚這些達官貴人都是些什麽模樣。

    先前喊沈明月是醜八怪的小姑娘，也無比期待這場盛會，她一時看得專注，手中的彩繪的小皮球，也跟著滾了出去。

    她焦急得大吵大鬧，見聲音被歡呼聲沒過，隻好仗著自己生得矮小，輕而易舉的就從士兵交叉放置的兵器跑了出去。

    大象的行進步伐十分緩慢，小姑娘本來可以在大人的嗬斥聲中跑回去。

    可這為首的兩隻不知怎麽突然發了風，四隻巨大的腳掌忽如疾風奔馳。

    小姑娘嚇懵在原地，呆傻的等待著厄運的來臨。父母的尖叫聲和人群的騷亂使人一時忘卻了救援。

    沈明月是個記仇的小姑娘，誰惹著她一時，她的脾氣能記得那個人一輩子。小姑娘還不到七歲，可是說話尖酸刻薄，高喊她是醜八怪的事情可是牢記於心。

    隻不過好得一條人命，在這一刻她幾乎想都沒想，直接越過眾多人頭，提溜小女孩兒的衣領把人帶回人群中。

    俄頃間，象蹄與她本人的距離不過三寸，可見情勢之危急。

    待象群安靜後，遊街有驚無險。小女孩被母親透露著愛的責怪之言包裹“你這小丫頭，不就是一個小皮球嗎，要真的丟了，再給你買一個，你要是沒了叫我可怎麽活。”

    沈明雨注視著這一切，笑了笑。轉身想走，卻被燕遠連牽起袖子“我們家月兒就是心善，不計較這些名利。我真是幸運。”

    “幸運，你那口袋裏的飛蝗石還剩下幾顆。”小月牙逗趣道，“暗衛又準備了多少，如果我不出手你會讓那小姑娘有性命之憂。”

    見計劃被戳穿，燕遠連忙討好的捏捏沈明月的肩膀。

    想要一個人脫離自卑，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同一個方麵重獲自由。

    如今天時地利，小姑娘衝出街道，他自己隻不過小施計謀，確保其性命在可控製的範圍內，又使情景危急到足夠沈明月出動。

    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隻要那小姑娘懂事，另一半自然水到渠成。

    燕遠連盯著被象群踩碎的皮球，耀目的色彩四分五裂，就像這個國家如今也在光怪陸離的幻影中，前路飄搖。

    既然盛會的已經結束，人群也漸漸散去，留下一地的狼藉。

    沈明月不知道九皇子要帶她去哪裏，不過總是登高望遠，賞遍京中風景。

    朝著目的地走了不過半裏，一雙小手突然抓住沈明月的衣擺，甜甜糯糯的喊道“姐姐，你能回頭看看我嗎？”

    小月牙聞訊回頭，就看見剛才那小姑娘，正忸怩的拽著自己的小裙子，另一隻手背在身後，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才高舉起藏在後麵的那隻手。

    一個小巧且底麵被油浸透的牛皮紙袋，出現在兩人眼前。

    “這是給姐姐的謝禮和，和道歉禮物。爹爹說我不該那麽喊姐姐，姐姐是因為火災才變成這樣的，對不對。可是姐姐人好心善不計前嫌。”小姑娘用力點頭，這些話可能她這個歲數並不理解，但是不妨礙她的確意識到如果沒有沈明月，今日將會釀成怎樣的殘酷。

    “所以謝謝姐姐，請你一定要收下我的禮物。”兒童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渾圓的葡萄。

    沈明月彎腰接過禮物“那既然如此，我不客氣了。我瞧瞧，是栗子糕。最喜歡栗子糕了。”

    “真的嗎，姐姐，我也喜歡。”小姑娘笑眯眯的，嘴裏立刻被塞了糕。她狐疑的看向沈明月。

    “喜歡的東西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你快回去吧，別讓爸媽擔心。”

    看著小女孩兒興高采烈的奔向父母，從父親手裏接過一個更加華麗的繪彩皮球，一家三口帶著圓滿的心情，走向家的方向。

    沈明月的心情，也跟著開闊不少。她從牛皮紙袋裏又捏出一塊兒糕，半點溫柔都沒有的塞進燕遠連的嘴裏“喜歡的東西要分享給喜歡的人，甜不甜。”

    “不甜，酸的。”

    “你怎麽連個小姑娘的醋都吃。這麽大的人害不害臊。”沈明月掐著腰笑著罵道。

    九皇子好大的委屈，吐了下舌頭“真是酸的，裏麵那層山楂糕真的太酸了，肯定是熬得時候半點冰糖都沒放。”

    聞言，沈明月也咬了一小口。舌尖觸碰到山楂糕的片刻，立即把五官緊皺在一起“怎麽這麽酸。”

    “我沒有騙你吧。”燕遠連說完這句話，忍不住又吃了口小月牙手上剩下的半塊，似乎沒有那麽酸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分吃著糕點，等到了目的地，糕剛好吃完，就連手中剩下的碎渣子都吃得幹淨。

    此時，出現在沈明月麵前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尖塔。城內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死後若留下舍利，都會送往此處地宮。這裏是最後的安息之所。

    “就在這兒吃螃蟹，也不怕佛祖觸怒。”沈明月皺著眉頭，小推了一把九皇子。

    指望著他有個正形，在今日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這完全是含情刀和年少時左山主的結合體，嬉笑怒罵。有時招人喜歡的不得了，有時又特別煩人。

    叫人又愛又恨。

    不過這一處佛舍塔，的確是整個京城中的最高處。

    小月牙耳邊是對方的富有磁性的聲音“月兒乖，把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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