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明月還在睡夢中時，就被平雁搖晃起來。

    “沈小姐，快點起來了。”

    小月牙被人拖起來，塗脂抹粉，嘴裏含著柳枝條，含糊問道“今早有什麽大事嗎，這麽急迫的就把人叫起來。”

    “蘇老太君聽聞落星山來人了，要見上一麵。正傳換呢！”

    聽聞此言，沈明月立刻清醒過來，這不是說誰地位高低，而是中華傳統美德，尊老愛幼。

    更何況再見識過燕武帝和林閣主的風姿後，小月牙對千嶺寒雪的抱著十二分的好奇

    又有誰不向往神話呢？

    可真見了蘇泠雪，沈明月卻略微有些失望。大廳中居於正中間的，是一位鶴發老人，她手中握著一根龍頭杖，皺紋中並沒有歲月的泥土堆積，眉目含笑，似一位拈花菩薩。

    老人笑眯眯地說道“沒想到落星山還有人舍得來看我，想當初我做了不少錯事，也和落星先人結了愁怨。這麽多年傳到左山主手中，才等到這種機會啊。”

    “這小姑娘，倒是看著麵善，你過來，叫我好好看清楚。”蘇泠雪笑道。

    沈明月立刻聽話的走了過去。老人幹枯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發“倒是和秦懷山那廝長得像，尤其是這一雙眼睛。你生得女氣，不似那人英武。有福氣啊。”

    “謝謝您誇獎，以前我祖父母也說我自己也是個有福氣的。”沈明月看著老人的模樣，生出些舐犢情深來。

    “行，今天既然左山主賞臉，大家也別光坐著，小荷趕緊叫人過來布飯。”

    蘇泠雪笑嗬嗬的叫人過來，穿鵝黃色布衫的小姑娘，從後麵走出來，悄聲聲得喊了一句“你們別在外麵閑著啊，沒聽老太太說要吃飯了。”

    小荷低頭看見沈明月正盯著她，又好奇道“姑娘，我臉上可有什麽嗎？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沒什麽……”沈明月別過腦袋，不敢瞧了，隻不過看見小荷的一瞬間，她就不敢再去看慈眉善目的老人。

    小姑娘赫然就是昨天夜裏出現在詭異院落外的人。既然如此，蘇老太君與這件事也不可能沒有關連。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些從黑暗年代中走過的老人，心眼多的比天上星星還要多。

    未知才令人恐懼，這餐飯吃的是戰戰兢兢，索然無味。

    咬著鹽漬的黃瓜，沈明月不敢抬頭。蘇家的小輩現在都在桌上，全麵貫徹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唯一一個挑三揀四，把脾氣全都發在食物上的，就是嬌生慣養的蘇儒，不是嫌棄今天的黃瓜不夠脆嫩，就是埋怨粥裏冰糖放得太多，甜過了頭，老太君這給我歲數要是吃出點毛病可怎麽辦。

    一通數落，小荷在旁邊仔細記錄著，別看她年紀小，心眼活絡得很。

    是個靈巧人物，難怪沈家的秘密，也有她插手的份。

    蘇儒咬了口小包子，看著油滴在粥裏，又抬頭看了一眼小月牙，說道“之前不覺得怎麽樣，這大半年不見，沈師長開了，真像老太君所說，看著麵善。小荷，你看看像不像我們家的蘇瓊。”

    小荷正準備替老太君布菜，手中的筷子沒拿穩，落在地上。她輕推了一把蘇儒，低聲說道“少爺，你知道小姐她是我們蘇家，尤其是太君前的機會，你卻非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儒不以為意道“就是因為姐姐，走得早，就不能說了。傷疤永遠捂著怎麽好，非得把心剝開，夾出裏麵的兵器，才能逐漸長好不是嗎？”

    “小荷，怎麽不布菜了，今天心情好，想多吃兩口。”蘇老太君輕描淡寫一句話，使得餐桌上又沒了動靜。

    把餐具扔在桌上，頗為晦氣道“不吃了，不吃了。為了個死人，天天不死不活的，惹人厭。”

    清官難斷家務事，沈明月悄悄的在桌子上麵扯了下九皇子的袖子，小聲道“師兄，你不管管這件事，蘇儒的一言一行丟的是落星山的臉。”

    “他丟得是蘇家的臉麵，是熊堂主的臉麵，和咱們落星山有什麽關係？好好吃飯。”

    早上不宜吃葷腥，桌上隻有一道小銀魚，醃得恰達好處，就著粥吃能吃上三四碗。

    沈明月從小接受的禮儀，是吃飯要吃靠近自己的一邊，尤其和別人同桌時，更要保持氣度。小銀魚隻吃了兩三口，又不能主動去夾。

    如今靠著九皇子，大飽口福。吃人嘴短，立刻就乖巧悶頭吃飯。

    隻是今天腦袋上，似乎始終落下些慈愛的目光，燒得沈明月滿臉通紅，不敢抬頭。

    等一餐飯飽，沈明月揉著自己胃，在小花園裏來回散步，蘇老太君就在涼亭中，笑看著她“小荷，你看像不像我們家小瓊花。”

    “老太君提到和武帝像得時候，我就知道您是想到了大小姐，她從小在您身邊養著，感情到底不一樣。”小荷低頭倒水，“我也想小姐，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隻是小姐終歸是不在了，在像也不是她。”

    “說得也是。唉，小瓊花屋頭那些首飾，你不然找出來給這個沈姑娘送過去，我看她頭麵挺素的，又是個可憐人，那臉上的痕跡是燒傷吧。”

    眼見著老太君眼淚都要掉下來，小荷慌了手腳，忙抽出帕子，替蘇泠雪擦了擦眼淚“老太君，別哭，你要做個念想，我照辦就是了。我這就去，哭傷了眼睛，蘇家小輩可是難受死了。”

    “我死了，那不是好事。蘇家指著我沒了。”蘇泠雪撐著龍頭柱，站起來，“你去辦吧，我曬得有些頭暈，回去躺會兒。”

    午後，沈明月趴在桌子上，看著一桌子的首飾，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打開抽屜，拿出枝金簪問著立在一邊的小荷道“這是什麽意思？”

    “老太君看您，心生喜歡，特意送來，供你梳洗打扮所用。”小荷笑容有些勉強。

    沈明月反手把簪子別近小荷的發鬢上“這可都是蘇大小姐的頭麵，就這麽拿來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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