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

    “還好，畢竟青色彼岸花再難找也還是會開放的，但是善良的人們珍貴的生命隻有一次，逝去了就不再來。”

    這個是我父親的教導，雖然因為十二歲就失去了他們的緣故，後邊漫長的歲月裏我逐漸淡忘了父親的模樣。但小時候父親握著我的手告訴我萬物有靈、生命可貴的教誨，我是不會忘記的。

    “那麽，你會放棄或者後悔嗎？”主公又問。

    “我爹可從沒教過我可以放棄，師父也沒有。而且那個姐姐和她的同伴可以不必吃人——善良的人不必傷害其他人的話，也是好結局，我不後悔。”

    “那麽，為何要猶豫呢。”主公溫和的笑了起來。“現在和當年那個黑暗的年代已經不是一回事了，人們也普遍更開明，既然朱染小姐三百年不曾有過放棄和後悔，又何必憑添畏懼？你來找我，就是已經自己想開了，有何必困擾自己？”

    “對不起，我自己沒完全想清楚。”被小孩說教是丟人，但如果這個孩子是主公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也搞不懂為什麽，主公家族的就算是小孩子也如此深明大義，成年人都未必比得過。

    “那麽，不介意的話，請告知一下你的衣服尺寸，新的隊服和新的刀大概七天內可以完成。”這屆主公好像格外有本事些，我還沒開口詢問，他就已經事先知道了我的需要，隨著他開口一隻白色的鎹鴉落在了我肩頭。

    “這是……”

    “雪姬天生有白化病，但是非常的努力，我覺得她和你非常的契合，一定會很合得來。今夜開始，雪姬將接替黑羽丸的工作跟隨於你，請信任這個孩子的實力。”

    “黑羽丸可是曾經飛的最快的鎹鴉啊……嘛，不過努力的孩子最厲害，你看上去也非常可靠，以後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我看了眼白色的鎹鴉，她也向我展了展翅膀，並且學著人聲答道。雖然我還是不太習慣她潔白的羽毛，不過以後我肯定會習慣的，我的第四代鎹鴉。

    “那麽，我會在七天後再來拜訪，到那個時候，我再好好的和大家打招呼。”我向小主公鞠了個躬，他回複了我一個可愛又沉穩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會是我侍奉的最後一代主公，不必短壽早夭、不必再有鬼殺隊存在，就在我們這代人終結就好了。

    “請走好，祝你武運昌隆。”

    “嗯。”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我一直都能遇到溫柔的人們；或者說，我身邊的人們每次都給予我溫柔，所以我的運氣被他們捧的很好。

    從主公那兒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微明了，溫暖的朝陽總是能讓我想起那些溫柔的人們的味道。隻是我昨個兒一天一夜的體力消耗大了點，繼續曬太陽影響我維持血鬼術的力氣，我還是找了個旅店避開陽光睡到了黃昏。

    “雪姬，主公沒有什麽事吩咐我嗎？”我看了眼窗口，夕陽是我最喜歡的，這個時候的陽光不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影響，也沒有夜間那麽危險。

    “沒有！”雪姬答道。“主公說朱染大人是可敬的戰士，可以先處理一下私事，準備完全後再開始工作也沒關係。朱染大人，也確實需要一點時間的吧！”

    “嗯……確實，我處理一下個人私物。”

    我一直居無定所，但固定放東西的地方是有一個的，那就是朱染家。

    我的弟弟早已壽終正寢，雖然他沒有戰鬥的天賦但是非常擅長經商，作為“紫藤之家”之一給鬼殺隊提供了很多年的幫助，即使到現在他的後人依然會在店鋪和家門口繪上紫藤花。

    我的東西就寄放在他們本家，比如我小時候母親送給我的簪子、父親給我買的醫書，師父給我的刀鍔、師娘給我做的羽織之類的。還有一些過去的朋友送我的東西也都存在那兒，比如紗織送的耳環、戀雪編的手鏈……以及我剛換下來的靜送我的和服也會放過去的。

    隔了很多代，朱染家已經不知道我是誰了。然而朱染家依然保有幫客戶保存東西的生意，隻要天還沒黑的時候去，就一定會得到招待。我踩著最後的夕陽找到他們，時間剛剛好。

    “朱染紅蓮小姐的寄存物嗎……我瞧瞧……”櫃台的掌櫃是個老頭子，其實他年輕的時候我也來過，也是他，不過他應該是不記得。他和上次一樣找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的記錄。

    不過我的東西三大箱倒是都還穩穩當當的保存著，外層是我的血鬼術做的冰封，裏頭是我的親戚們細心為我包裹的油紙。我找到了那件羽織，它和當年一樣新，畢竟是我舍不得穿的衣服。

    “這次是新添這件和服，和取出這件羽織嗎？”

    “不，和服添進去就好。羽織的話，我記得朱染家也做縫紉生意，可以幫我仿製一件嗎？越像越好，千萬別破壞原件。”

    “好的沒問題。”

    我一向信任朱染家生意的質量，因此很放心的把兩件衣服都交給了掌櫃的。然而在他幫我疊衣服放回去的時候，我忽然發現箱子縫隙裏的小小手鏈，小小的雪花閃著燦爛的光。

    “請當作護身符帶著吧？不要擔心用壞，壞了不就是幫小蓮姐姐擋災了嗎？”

    我忽然想起來送我手鏈的女孩燦爛的笑容，當時我說舍不得戴，她也告訴我不必在意。然而我還是在意了，導致這手鏈封存兩百多年，好像……有些辜負了。

    “等等，追加一下，我要取走這個手鏈。”

    “好的。”

    “那麽這個是定金，我大概什麽時候可以來取新羽織？”

    “四天後就可以了，請您放心，到時候我們也會請您確認原件完好的。”

    “那就這麽定了。”對於朱染家來說我肯定是個闊綽至極的客人，因為我的付款從不問找零。

    雖然被當成大客戶而獲得細心服務什麽的……生分了……不過也確實隻能生分些，不然他們連怎麽稱呼我都不知道，我也會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們。

    畢竟雖然虛度了這麽多年，但我的年齡和心靈都是長不大的。一開始是永遠停留在十二歲，後來找到了一朵青色彼岸花才長大了四歲。

    好像除此之外我也沒別的雜事了，我將手鏈係在了左手上，然後像以前一樣度過了剩下的六天。和主公約定的日子到了，我的新隊服和日輪刀也完成了，主公為了即將公布我的消息這件事，召開了柱間會議。

    主公安排我先在屏風後邊稍待，因此我並沒有第一時間看清現任柱們的長相，隻能憑戰鬥經驗判斷外頭總共也就隻有七個人。看來我回來的還不算太晚，至少趕在最著急的時候到了。

    “這次召集大家前來，是為了一位鬼殺隊的故人回歸的事情。”主公的聲音很稚嫩，但聽起來很穩重，沒有任何人在他說話期間出聲。

    “這位大人當初，以單獨斬殺普通鬼五十七隻、單獨斬殺十二鬼月下弦三人，協助斬殺十二鬼月上弦之二的戰績成為‘柱’，是位非常可敬的劍士。這位大人的回歸或許會帶來許多震驚，但我希望大家可以用更寬容更開明的態度來看待，和歡迎她的回歸。”

    我在屏風後邊有點發愣，當初的戰績我其實不太記得了，具體的數字我也沒數過。不過，主公是沒有撒謊的必要的，而且下弦的話我確實殺過三個。

    雖說水分很大——那年的下弦更替得比現在快得多、並不如現在的下弦強，真正讓我當上柱的是那次協殺上弦才是真正的勁敵，那次是師兄們拚上了生命博來的勝利，和我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這個戰績，聽上去確實非常唬人，我聽到他們倒吸冷氣的聲音了。

    “主公，請問如此可敬的人物，為什麽現在才回來……”

    “不是，請問這位多少歲了……近些年都沒聽說過這些事……”

    “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也是希望大家更開明來看待的原因。因為這位劍士，是三百年前成名的人物。她為了治好自己的病而服用了特殊的藥，因為藥物劑量的問題，某些地方變得和鬼有些類似了。長久的歲月裏，她以為不想引起大家的恐慌而不敢靠近，但現在她已經重拾了勇氣，我希望大家也都能更有勇氣一些。”

    “是。”那七個人齊刷刷的答應了。

    “請問，是哪一位柱呢？”

    “她曾任炎柱，乃是煉獄輝壽郎先生的高徒。”小主公的聲音輕柔了一些，似是在鼓勵我，“請出來吧，朱染紅蓮小姐。”

    讓一個比我小很多的孩子鼓勵，我這些年也是退步了許多呐……不過現在及時恢複勇氣也好，我穿著鬼殺隊重新給我製作的隊服、提著新的日輪刀，披著師娘給我做的羽織重新昂首挺胸的站回了陽光下。

    “初次見麵，我是朱染紅蓮，過去就任的三十六年期間我並不是個很強的人，退役後的三百零二年中我也非常丟人的失去了勇氣。但是現在開始，我會繼續謹遵師父的教誨，決不放棄的向前進。”

    柱們的表情都相當精彩，不過都以震驚為主，並沒有出現我所擔心的敵意。畢竟主公給我保留了餘地，隻是說和鬼存在類似之處，我也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太陽底下。

    幸好能站在太陽底下就行了，沒人想起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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