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先穿件衣服吧……”高宮跑了之後，水月在我門口探了探頭，見我半身□□連忙拿了件衣服遞給我。“高宮她帶著人來的……好多人……鏡花快頂不住了。”

    我強忍著脾氣先披上了襯衫，還在扣扣子，就聽到鏡花大聲叫嚷和嘈雜的腳步聲，果然如水月所說來了一大票人——身材結實，西裝革履，但是袖口領口隱約都有刺青。全身大麵積刺青的人隻有一種，混組織的，也就是所謂極道。

    怪不得一度讓主公頭疼過，原來是個極道公主，前些年主公從牢裏撈出來一個實力極強的盲眼和尚，想來也和他們有點關係——雖說那個和尚現在是岩柱，對鬼殺隊而言這很劃算，但對我而言這可真是麻煩。

    “初次見麵，我是高宮雄，你就是我妹妹所說的朱染紅蓮吧？”

    “有屁快放。”我的狂躁已經在了臨界點，自然無法好好和人說話，就這麽側著身斜過眼神眼神白了高宮雄一眼。

    瑠火夫人離世得太突然，我本來是需要好好靜靜的，但高宮猶香打斷了我。莫名其妙的侮辱我對瑠火夫人的敬重，更加不可理喻的忽然打人，她但凡跑慢一秒都得被我綁起來抽！我看她哥哥當然更加不順眼，怎麽妹妹無理取鬧完，哥哥再來殺回馬槍？就你家有哥哥？

    “看在我妹妹非常喜歡你的份上，我先提醒你一次，注意你的態度。讓兩個小妹妹出去吧？一會兒要是發生什麽，你也不希望可愛的徒弟被牽連吧？”

    “鏡花水月，到我身邊來。”我看了眼他們的人數，別說是人了就算是鬼，我也不怕他們。但是這個威脅就很陰毒，我再強也不能帶著兩個孩子去執行任務，她倆離入隊標準還遠得很；而隻要我走開了，陰險小人就隨時能威脅到鏡花水月的安全。

    還不止，我還有三個護士，還有在我這兒治傷的隊員。

    “我們開門見山聊吧，另一半的話，你喜歡什麽樣的。”高宮雄和高宮猶香真不愧兄妹，一定親生的，怎麽問題也莫名其妙的？

    偏偏我還是回答比較好，在我有想到怎麽樣讓無辜的人不涉險前，我最好是不要徹底激怒他們。這種人沒有什麽人性的，有的時候比鬼還難對付——起碼鬼還能用紫藤花和太陽防住，但是陰險小人防不住。

    “太陽。”也沒有多思考，我順口就答道。

    “真是普通直爽的擇偶觀，那麽，為什麽如太陽一般開朗外向的我妹妹，你不肯多給半分關注？明明一開始你都送她衣服了的！讓女孩子等你可是很無恥的，臭小子！她都已經和二十歲了！”

    “你可真會往你妹妹臉上貼金。”我無語，“她二十和我有什麽關係？這是她父母的事，我隻是教她劍術的師父而已，輪得到我嗎？還有喜歡我一說也太奇怪了吧？早在她入門那年我是有拿出來過我的衣服贈送她們師姐妹三個，這個還能有什麽特殊含義？例如女兒穿母親衣服、妹妹穿姐姐衣服什麽的，得到年長女性的衣服作為禮物，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吧？”

    “你什麽意思？啊？”高宮雄還是帶著刀來的，此刻他把刀刃推出來了一些，是想恐嚇我的意思，不過我不吃這套。

    “字麵上的意思，還能有什麽意思？難道你家是男人的衣櫃裏放滿女裝、女孩子穿爸爸哥哥的女裝嗎？奇怪吧你們，莫名其妙的打擾人家，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你們家是怎麽回事？”

    要不是不想鬧太僵徹底激怒他們，我早開罵了，莫名其妙，全家都莫名其妙。

    高宮雄奇怪的沉默了一下。“怪不得聽我妹妹說，你會被自己的師娘懷疑喜歡男人，你這小子真奇怪啊！一櫃子女裝的明明是你，卻說別人家奇怪，喂，你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難道我該喜歡女人嗎？

    “再怎麽天天穿男裝那也隻是為了工作方便而已，我是女生大家都知道，喜歡男人有什麽奇怪的嗎？我師娘覺得我喜歡男人有什麽不對？難道你家爸爸媽媽兩個都是女人嗎？”

    氣氛忽然詭異的降到了冰點。

    “那就是你欺騙我妹妹的罪了！女人憑什麽穿男裝？欺騙少女的感情，罪該萬死！”

    忍不了了，這家的邏輯真的清奇——我承認我是不讓人叫我“姐姐”、“小姐”這樣的稱呼，但也沒隱瞞沒故意欺騙吧？送衣服那時就已經足夠明確了，誰家男人隻收藏女裝？哪個男人會找另一個男人說親？後邊也沒有瞞過，我的發言立場哪次不是大戶小姐？我所教導的除了醫術劍術，哪個不是淑女必學大家閨秀必修？

    真他娘的奇葩，奇葩還把賬賴我身上，溫泉這種地方我都帶她們去過了，泡溫泉大家坦誠相見一起女浴，脫也都脫過了，難道還有更能明確性別的方法嗎？

    “恕我直言，不是我騙她隱瞞，是她自己隻會以她自己為中心，寧可相信自己想象的東西也不肯相信現實才對吧？夠了啊！關於婚事的問題我再說一遍，她多少歲都和我沒關係，請她父母自行給她操心婚事。我有我喜歡的男人，我的婚事也和她無關，我遲早嫁人不勞她費心！”

    “你最好是再冷靜考慮一下，你是半人鬼吧？要麽好好利用鬼的力量做個男人娶我妹妹，要麽仔細小心你家小美人。我允許你晚點再給我答複，一個月後，高宮家見。”高宮雄自說自話的留下了張卡片就走，氣得我血壓下不來了都。

    “師父，要不先喝點藥……睡會兒？”鏡花水月看著我，估計是被我臉色嚇得，兩人甚至開始出餿主意了。

    “你們兩個去做自己的事吧。”

    累了，我真的沒力氣了。

    我把鏡花水月趕出房間後鎖上了門，仿佛這樣就可以和世界隔絕一樣，然後我在床上側著身子蜷縮成了一團，開始想念我真正的太陽。

    我從未說出口的秘密，是我喜歡我的小師兄，師父最小的兒子。師父慈悲的決定教我如何殺鬼、並把我帶回去指導照顧那年，他比我小一歲。一開始，其實是他得叫我姐姐的，但是我長不大，年齡很快就被超了過去。我拗不過他也打不過他，就成了我得叫他哥哥，他還最喜歡我被師娘抓住當成娃娃打扮的場麵，對此我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但是，最樂衷於把我當樂子看的哥哥，是最關心我的。實在受不了揮刀千次訓練躲出去，一天都不敢回去、天黑了怕鬼更不敢回去的時候，是哥哥把我背回去的；惹禍了不敢說，最後報上去的名字，肯定會是哥哥的……

    可惜就是，那年我明明有遇到青色彼岸花，卻沒能成功，人類和鬼……沒有辦法的。那天又恰巧我惹禍在前甚至沒來得及道歉，而且我確實什麽也沒有做到，玖之型也不熟練紅蓮地獄也沒領悟，我最終……還是看著我的太陽燃燒殆盡了。我但凡少曠那麽兩天練習，他的“炎柱”都不會落到我頭上來。

    三百多年斬鬼過萬，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失去了才知道自己錯了應該勤加練習，但是早就晚了。我再也沒有遇到過相似的人，再也沒有過一樣的光，不過是無數個錦衣夜行，漆黑的夜色，孤影不能成雙罷了。

    我就這樣自閉了二十九天沒有出房間，反正鬼餓不死睡就是了，睡著了做夢比現實舒服、不做夢也是跳過一段時間同樣不差。想來主公也是給我算了個重傷待遇，這期間也不曾傳喚過我，不過第三十天的清晨我還是自己爬起來了。

    高宮家的奇葩們給了我一個月，這個月有三十一天，明天就是最後通牒了，我不能繼續躺下去了，畢竟我還有鏡花水月。

    但是就算起來了，我也還是感覺無處可去、無事可做——我總不能殺人，就算是極道那也是人，殺人不僅違法更是違背師父教導我劍術的初衷，就算我無視法律，我也不能忽視師父。

    於是天上下著大雨，心煩意亂的我不自覺的就走到了墓地那兒去。這種天氣當然是不適合掃墓的，但我也隻是漫無目的亂跑而已，我幹脆順著一座座墓碑走過去，假裝每一位英魂我都探望——直到最後一座，哥哥的墓前，我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跌倒並坐在了這裏，前所未有的痛哭，任由哭聲淹沒在雨聲裏。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可是我最想依靠的人已經死了。

    我沒有注意我哭泣的時候有沒有人經過，反正又是大雨又是墓地，正常不應該有人來的不是嗎？然而，低著頭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身邊的雨點停了，濕潤的石板地麵上反射著橘黃色的光影。我用濕透了的袖子隨便擦了一下臉回過頭去，杏壽郎打著一把橘色的傘正站在我身邊。

    他已經十一歲了長得挺高的了，單膝跪下來正好和跌坐在地的我同高，他伸手摸在我臉上，大拇指從我眼睛底下滑過，既是摸了摸我的淚痣，也是擦掉了我的眼淚。“別哭了，鏡花水月說你跑出去不知道去哪了，擔心得不得了，你為什麽要一個人一聲不吭的跑到這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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