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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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紗織……”

    我怎麽也沒想到,小紅蓮斷首之後跑出來的卻是紗織。我還是錯估了,她能高速複原身體並不是因為她和我一樣自己變成了半人鬼,而是因為她寄宿在一具本來就和鬼一樣能高速恢複的身體裏。

    凝固的血體雖然是深紅的顏色,但凝聚出來的眉眼分明就是紗織。

    “真好,你還記得我。”紗織的聲音一如當初,但我無法理解,為何和鬼同歸於盡的她會以鬼的姿態出現在我這裏。“多少年不見了,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是真的很愉快也很令人懷念呢,煉獄大人。”

    “你不記得我了嗎?”

    雖然再過段時間她就可以真的那麽稱呼我了,但目前我還沒正式出嫁入煉獄家的籍,如果要稱呼的話還是得稱呼我“朱染”的。但紗織卻這麽稱呼我,雖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卻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於是我隻能質疑,她是不記得、記錯,還是嘲諷我即將出嫁。

    “怎麽可能忘了你呢。”紗織的笑容看起來很是陌生,至少我把她帶在身邊的日子裏,她從沒露出過這種詭異的笑容。“和你有關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如昨日一般仍在眼前。是你忘了我,你從沒有深刻的記住過我,你甚至連真正的名字都沒肯告訴我——事到如今,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並不姓煉獄,但你最開始是怎麽告訴我的?記得嗎。”

    我忽然有點兒茫然,我記得我最初遇到她的時候她是剛逃婚出來,難道不對嗎?

    “你總是記不住有多少女孩子喜歡你。”紗織語氣忽然變得深沉。“你永遠不會留意自己柔聲安慰被嚇壞的女孩子時有多帥氣,記得嗎?你救下我的時候我問你叫什麽名字,我說我願意以身相許,你慌慌張張的告訴我的是誰的名字你忘了嗎!”

    我想起來了。

    我總是會對被嚇壞的女孩子格外溫柔,所以要說我都安撫過幾個姑娘的話我是完全沒可能想起來的。但若是直接跟我說以身相許,我慌到不敢報名字的,隻遇到過一個——那個時候,我慌亂到下意識想找師兄救我,就不當心把師兄的名報了出去。

    那時候對方也是十五六的小姑娘,雖然後來她家找過來說親了,師兄那裏鬧了很大的誤會。因為師兄和師父吵起來了的緣故,我對她疏於關注,她長什麽模樣聲音什麽樣子我本來就沒好好記住。而後來當夜師兄們全部陣亡犧牲,我幸存但是也好久才恢複過來,她是誰我就徹底忘了。

    但她記得我,毫無壓力的就能認出我,因為我的麵容是不會變的。

    “你應該知道我是女孩子才是。”我感覺很不對勁,就算是當初我忘了她,後來重逢她也是多次見過我的真身的——她讓我想起高宮,高宮那個女的就是明明看見了我的身體,但死活不肯承認我是女的;但紗織和高宮還是不一樣的,紗織很清醒並沒有要求我做個男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女孩子。”紗織的笑容有些凶惡了。“呐,你以為我會希望你是個男的嗎?錯了哦。我一見鍾情,我畢生執念的愛情,是那個救下我並且向我露出陽光一樣微笑安慰我的、姓煉獄的那個少年。你,朱染紅蓮,我根本不想和你在一起。”

    我連忙用血鬼術築起堅冰試圖阻隔她,畢竟她看起來太不對勁了。但她單純血體的速度遠勝於寄生於某個人體內時,我沒能防住,一刹那她就貼到了我後頸、而我甚至沒看見任何東西。

    “呐,紅蓮,你我喜歡同樣的人,秉承一樣的性格,想要相同的目的,你我二人的結局,豈能不相同?”

    紗織一口咬在我脖頸上,她的血往我的身體裏灌——她的目的是想要我的身體,唯一有效的手段就是紫藤花毒,但我自己也是血鬼花毒對我同樣也致命。我隻能努力的把我的血往外湧把她的血推擠出去。好在想著我如果輸了那麽首當其衝的就是我肚裏的孩子和傷勢並未痊愈的杏壽郎,我的力量就比我想象預估的還要大不少,我還是成功的推開了她的寄生糾纏。

    但這也讓我脖子上被咬掉了一大塊皮肉,幸好這對於鬼而言不算什麽。

    “你想變成我。”我大概是明白了,紗織確實和高宮很不一樣,她的確是個正常的直女,也沒有要求我變成男的。但紗織比高宮更瘋狂一些,她甚至是想變成別人,變成我。

    “對啊,我想變成你。可是這太不可能了,我跟在你身邊,你是不可能給我機會變成鬼的,所以我隻能‘死’掉了,嗬嗬嗬嗬。”紗織的笑格外的癲狂。“但是好可惜啊,為什麽朱染紅蓮有兩個?喂,為什麽會有兩個朱染紅蓮?我明明已經成功的從那隻下弦鬼那吸了足夠多的血,明明在漫長的歲月裏終於找到了朱染紅蓮的下落,但為什麽你會是兩個!為什麽我會找錯了、會被山鬼困死在幻境裏啊!”

    我看了眼四周,現在我們也在幻境裏。

    “無論我怎麽努力,我都隻能離開幻境一小會兒,然後就被困回去。”紗織瘋得很累了,語氣便稍微平靜了一小會兒,有一點兒可憐兮兮,但我絕不同情。“我找你好難,我不得不寄生各種各樣的人,我隻是想見你可為什麽這麽難……”

    “你打算聊天到天亮嗎。”我有點兒不想聽了,就算不是活人的身體,而是山鬼的又一個玩偶,但那也是別人的、至少也是別的靈魂的——我確定我無法原諒紗織,即使當年我和她的感情遠勝於我並未真正接觸過的小紅蓮。

    “你要殺了我嗎?想的太美了!”紗織發現我握緊了刀,也同樣擴大了血鬼術的範圍。冰封逐漸開始讓我難以呼吸,她也學會了和童磨類似的手段,拿冰晶去凍人的肺。雖然對我來說不會造成有效傷害,但這樣會讓我每一呼一息都因為劇痛而格外艱難,我很難用日輪刀將她斷首。

    於是變成了艱難的纏鬥,我因為不能放棄軀殼放手一搏而逐漸處於了劣勢。我承認這個時候我特別的希望杏壽郎能出現幫幫我,但他聽力隻恢複了小一半,沒有聽力輔助和連我都覺得難以對付的惡鬼戰鬥會死人的,我不敢希望他出現。

    然而……我差點被紗織逼到絕路,她的堅冰完全封住了我四肢、手爪即將抓穿我胸腔的時候,紗織腰間忽然衝出來半截黑紅的刀刃——在我無暇自顧的時候,杏壽郎真的找過來了。

    紗織反手用血做的冰刀砍他,不過好在是正麵攻擊,杏壽郎躲過去了。紗織並未因此露出破綻讓我脫縛,但杏壽郎的刀上好像塗了紫藤花毒,她直接跪了下去沒能複原腰間的傷口也沒能站起來。

    “你怎麽過來的!”我差點給嚇死。

    “感覺你走的不太對勁,就四處全都看了看,然後找到了你掉的紫藤花毒。”杏壽郎答道,“所以就找進來了。”

    我不知道該說啥,畢竟剛才確實很危險,貫穿傷不算什麽但是她的血爪抓進來了就問題大了。且不提我自己會不會被吞噬掉死去,身體裏有兩種不同的血液,溶血也絕對能殺死我肚子裏剛剛起步尚未成型的生命。而如果我的體內成為戰場,除了同歸於盡好像沒有更好的結果,她沒勝算我也沒,而融合是她想要的不是我要的。

    “別想阻止我……”然而紗織對紫藤花毒的抗性好像比我估計的要高,或者是刀上塗毒效果不好,就算是杏壽郎很聰明的知道把撿來的花毒塗到刀上,她也沒有因此死掉。她隻是轉換了目標,決定先弄死杏壽郎再來料理我而已。

    如果要用毒弄死一隻鬼,那得是蝴蝶忍那種有專門的注射槽的特製刀才行。我怕杏壽郎無法聽聲辨位吃虧,連忙嚐試起了掙脫冰封,然而剛掙出時有種用力過猛的問題,我直接栽了出去,正好是栽在小紅蓮的軀體麵前。

    她竟然沒有死,而是嘴巴輕微開合,似乎是有話要說。我以為她是有遺言交代,連忙將耳朵湊過去,剛湊過去就著了她的道——刹那間仿佛眼前有無數蝴蝶飛過,我忽然看見我坐在冥府的小舟上,腳下是深邃的忘川河,背後河岸是赤紅的彼岸花、眼前卻是業火若紅蓮的地獄。

    不僅是視覺,耳朵裏也隻剩了她輕輕哼唱的歌,她的葬歌。

    她幾乎貼著我的臉站在我麵前,讓我差點兒忘了我還在戰場上。

    “你吞噬了我一次,但也還給了我一次;你殺死了我一次,但也救下了我一次——我們兩清。”幻覺裏,她說。“現在,我們都討厭那個寄生蟲,一起歌唱吧?”

    我也說不清我是被控製著的還是主動自願的,就跟著她一起唱了起來。其實我倆還是很有雙胞胎的相似點的,比如聲音和唱腔其實完全一樣,雖然是音樂老師絕不會批評的類型,但必定會被吐槽是冥府歌姬。

    但此刻卻是格外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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