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氣不過是因為她在意，她已經把自己看成是丐幫的一份子，如今卻來了這麽一茬。

    沐昭惱火得很明顯，她覺得此刻並不需要多掩飾自己的怒意，她要讓安瑜璟知道，她確確實實惱火生氣了。

    那神情很容易看出來，她道出來的話同樣如此。

    “你確實是丐幫的一份子，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他很坦然地說。

    沐昭咬著牙又問:“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還要隱瞞著？”

    安瑜璟回道:“這件事和丐幫沒有什麽關係。”

    他看著沐昭半晌，說道:“我沒說過丐幫的人不能穿好的，戴好的。”

    他解釋著沐昭的誤會。

    那話聽著似乎發覺到了不同，那安瑜璟的意思就是說他和安子鴛不能這樣。

    尋常人都不明白安瑜璟的作法，讓人覺得那樣不明不白。

    沐昭定神看著他，須臾才道:“那你又為什麽不能說呢？總不能這麽莫名其妙吧？”

    見安瑜璟依舊堅決，她再道:“更何況，我們不都是一家人嗎？有什麽是連家人都不能說的？”

    “那是我和安子鴛的私事！”他言語含著的淡了許多。

    卻依舊堅持不把原因說出來。

    他依舊把立場分得開，但也的確是那樣，有種關係，是常人都不能隨意踏進的，他和安子鴛的關係就是這樣。

    “你本不需清楚，跟你沒多少關係，你不要多管就好。”

    沐昭頓了頓，這一次，不是沐昭叫他別管她的事，而是倒了過來，她心裏有些難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在意些什麽，幹脆把心裏的火氣降了下去。

    “好，我不管。”她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淡然處之！”

    安瑜璟沒有應話，拿起地上的菜刀繼續磨著。

    那刻他不打算和沐昭爭執什麽，他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理清自己思緒上的事情。

    沐昭則打算出門逛逛，把她不好的心情給消散掉。

    有時她真覺得不該問那麽多，她從來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啊……

    翌日，沐昭沒什麽事情要忙。

    隻是突然想起陸老爺，想去陸宅看看。

    來到市井就去到陸家附近，也不知道陸家兒女是否還記得她這張臉。

    她逃跑有幾天了，估計是不會那麽輕易忘掉。

    陸家變化很大，那宅子門口掛著白布條，比以往更為清淨。

    宅子裏頭以往種的樹，長得又高又壯，能長出圍牆大半個頭，如今樹頂的葉子都枯黃變了顏色。

    沐昭看得出神。

    她步子慢慢走到陸宅門前，大門緊閉著，裏麵沒傳出一點聲音，牌匾像是陳舊印上了風霜歲月的痕跡。

    明明才過去那麽些時間，那陸宅就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廢宅。

    她甚至都不清楚，陸家的兒女，到底有沒有為陸老爺的事情操心？

    還是說早已把陸老爺的事擱在一邊。

    她安安靜靜站在那，恍惚想起剛來陸家時的生疏和恐慌。

    是陸老爺救了她，待她好，讓她過了一段平靜的好日子，拉著她遠離了那可怕的破茅屋，遠離了王婆子還有陳地主，不然她也不會還安然無事站在這。

    她記得那份恩情，沒能在陸老爺有生之年為他做些什麽，隻能在他去世後為他送行，去還這份恩情，心裏難免生了些慚愧。

    本想敲門，卻又站在門前不敢下手。

    陸老爺去世，這陸宅就被他的兒女繼承，她敲門，豈不是自尋死路？

    沐昭最終還是沒有敲門，哪怕她現在情緒低落，也該保持最清的理智。

    “咿呀——”

    門突然響了一聲，裏屋有人開門，沐昭匆忙地躲在了宅子的邊角。

    開門的隻是一個普通的下人，沐昭呼出一口氣。

    隻見那人拿著一些廢舊物，直接丟在了門外不遠處，再匆匆進門，再把門重新關上。

    沐昭走了過去，看了看那下人丟出去的東西，竟都是些陸老爺的東西。

    那刻，她心裏不是滋味，卻又不能怎麽樣。

    再如何，她也隻不過是被撿回來的流浪狗，對陸家而言，就算個下人。

    沐昭擦了擦眼角，不知道自己何時流了淚水。

    再匆匆離開。

    離陸老爺下葬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她在想安瑜璟有什麽辦法幫她。

    她又在想，自己用什麽辦法能為陸老爺送行。

    ……

    陸老爺下葬要經過市井，再到一處荒郊野嶺葬身，也就是王婆子居住的那處林子，最適合了。

    陸老爺的兒子陸亦忍，女兒陸蓮戴著白色的頭巾，一身孝衣，都走在一旁露出哭喪的臉，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陪同的下人很多，各個都是一身素白，麵無表情。

    子時天未亮，天顯得陰沉而黑暗，空氣夾著一絲潮濕而鹹腥的氣味，直接撲麵而來。

    偶爾被風吹起的喪幡飄起又落下，似幾隻無力的觸手召喚著魂靈，不停地重複著。

    被扔下的冥紙飛得到處都是，飄得越來越遠，街上屋簷上，滿地都是……

    陸蓮的頭上一張粘著一張又落下，眸光閃著一絲異樣的光芒。

    步子不停朝前走，卻又慢得出奇。

    抬起的棺材微微晃著，一步一步朝埋葬點送去。

    沐昭和安瑜璟在最後頭。

    送行的人有點多，估計少一個多一個人都不容易被發覺到。

    安瑜璟很平靜看著她，然後拿出一件孝服和頭巾，說道:“我能幫你的就這些，其他的看你自己了！”

    沐昭點了點頭，拿過孝服披上就跟著隊伍去了。

    根本沒人知道多出了一個人，緩緩跟著隊伍後邊，朝目的地行駛，完成她一直想完成的事情。

    送喪的隊伍一路上從市井走到了荒郊野嶺，離王婆子的居住地也愈發近了。

    沐昭抿著嘴，並不去想其他的東西。

    等到了地點，抬棺的下人便把棺材放下，然後開始挖坑，而其他人則在那默默跪著。

    那晚安靜的詭異，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任何哭聲，冷漠至極。

    似看著自己並不相幹的人埋葬，送別。

    沐昭心裏有些難受，倏然覺得陸老爺挺可憐，也終於清楚明白，為什麽陸老爺會待她這樣一個陌生人好，反而不待見自己的兒女。

    答案在此早已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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