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裏。

    林煙臉上早已沒有半分血色，手腳冰涼像是隨時會死去。

    她頭上滿是冷汗，嘴裏還在小聲呢喃著什麽。

    有醫生湊過去，“她在喊江慕，江慕是誰？”

    “她丈夫。”

    “他來了嗎？病人情況很不樂觀，可以把他叫進來，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麵。”

    “還沒……”

    ……

    疼。

    好疼。

    五髒六腑像是爬滿了嗜血的蟲蟻，一點點啃噬著林煙的身體。

    她疼得止不住抽搐，口鼻卻像是被人捂住了，無法呼吸，眼皮也重得睜不開。

    她要死了嗎？

    可她死了，誰來保護她的樂樂呢？

    而且江慕還沒看清周語嫣的真麵目，那種惡毒的女人陪在他身邊，她不放心。

    她不能死的……

    ……

    鼻端傳來濃重的消毒水味。

    林煙耳朵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隻能聽到嗡嗡嗡的嘈雜聲，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林煙被從急救室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江老爺子跟醫生就站在病床邊。

    “多虧她求生意誌強，才能搶救過來。要是換個人，這次恐怕就沒了。”

    江老爺子聽著醫生的話，都嚇出一頭冷汗。

    他送別醫生，看向林煙，心疼道：“胃癌晚期……你病得這麽嚴重，怎麽不告訴阿慕？”

    林煙拿到結果的第一時間，就想告訴江慕。

    可他甚至都沒耐心聽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還沒來得及。”林煙四處看了眼，沒見到江慕身影，“江慕呢？”

    她記得她暈倒時，他還在身邊。

    聞言，江老爺子有些尷尬道：“……他忙。”

    林煙一眼就看出他在說謊，不由苦笑。

    哪怕她都要死了，江慕也不肯來醫院看看她。

    他對她，可真絕情啊。

    林煙沒拆穿他，但小孩子沒那些顧忌。

    “爹地一點也不忙，他在姥姥家裏陪周阿姨看電視。姥姥還說，他跟周阿姨有小寶寶，不要我了。”

    樂樂仰頭看著林煙，紅著眼睛道：“媽咪，姥姥說的是真的嗎？”

    林煙看著她的眼睛，有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別開頭，“姥姥騙你呢。”

    “那為什麽爹地都不抱我，也不讓我牽他手，還叫我小野種呢。媽咪，小野種是什麽意思啊？”樂樂奶聲奶氣問道。

    過去五年多的婚姻，林煙受再多委屈也會在孩子跟前控製情緒，但這次卻沒崩住。

    她立刻用手去捂眼睛，但還是有淚流出來。

    江慕對她殘忍就罷了，為什麽連對孩子也這樣？

    “對不起，媽咪，樂樂不問了，都是樂樂不對。媽咪生病了，應該好好休息，樂樂不該惹媽咪哭的。”

    見此，小家夥慌了，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

    林煙實在不想在孩子跟前這般狼狽，叫保鏢帶孩子休息去了，病房裏頓時隻剩下江老爺子跟她。

    “阿慕這次確實不像話，我已經派人去叫他了，他馬上就來。”

    林煙其實心裏很清楚，她不該對江慕抱有希望的。可大抵人生病的時候都會變得脆弱，她還是想見見他。

    ……

    過了很久，江慕才來。

    此時已是下午，夕陽西下。

    江慕逆著光站在病房門口，影子被拉得很長。

    林煙有些恍惚地看著他，一晃十一年，他還是像初見時那般會讓她心動。

    可對江慕來說，有她存在的地方，連空氣都變得汙濁。

    江慕走到她跟前，嫌惡道：“讓爺爺逼著我來見你，有意思？”

    “我胃癌晚期，剛剛在急救室，差點死了。”林煙聲音很輕，像是隨時會消散在風裏。

    他是不知道她的情況，才會這麽不耐煩吧？

    說不定知道她胃癌晚期後，他會對她溫柔一點……至少不像現在這麽凶。

    可林煙所有的期待，都毀在江慕的冷嘲裏。

    他道：“那你怎麽沒死呢？”

    林煙早就被他傷得遍體鱗傷，她以為她已經適應了。可此時聽到他的話，她仍舊窒息般難受。

    “你巴不得我死？”她聲音都在顫抖。

    他到底有多討厭她，才會巴不得她去死？

    江慕看到她蒼白的臉，眼底閃過心疼。但他很快別開頭，“當然。 ”

    他看到爺爺發的消息，就匆匆趕過來了。

    可她躺在病床上，除了臉色白一些，跟平時沒什麽兩樣，根本不像爺爺說的那麽嚴重。

    她就是嫉妒他陪著語嫣，才故意鬧這麽一出吧？

    他真是瘋了，才會著急忙慌趕來！

    “瞳瞳被你害得現在還在重症室，語嫣產後抑鬱離不開我。你最好不要再耍這些小把戲浪費我的時間，否則我不介意騰出時間，提前跟你算賬！”

    周語嫣在關於林煙的事情上，一直沒有安全感。

    江慕擔心她胡思亂想，不耐煩地警告完林煙，扭頭就走。

    林煙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心中的最後一絲期望也沒了。

    他已經連她的死都不在意了，她還能妄想他重新愛上她嗎？

    “江慕，我們……離婚吧。”林煙道。

    有些事情，或許她早就該放棄了。

    江慕聽到她的話，連腳步都沒停一下，利落道：“好。”

    像是早就巴不得跟她離婚。

    林煙看著他的衣角消失在拐角處，喉嚨裏湧起一股血腥，眼底滿是悲哀。

    無論是周語嫣，還是他們的孩子，在他心裏都比她重要啊。她今天死在這裏，他大概都不會多瞧一眼。

    ……

    江老爺子很忙，已經離開了。

    林煙等到晚上，身體稍微好點能下床後，便帶著樂樂離開。她沒錢，根本付不起治療的費用。

    讓她慶幸的是江老爺子把急救的錢付了，不然她還要倒欠醫院的錢。

    離開前，林煙問同事，“誰幫我簽的病危告知書？”

    江慕沒來，不可能是他簽的。

    “周津。說是你哥哥。”

    林煙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她的親生哥哥。

    她掏心掏肺愛了十一年的江慕不管她死活，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養父母也不管她。到最後竟然是從未見過麵的人，作為家屬給她簽的字。

    她這輩子活得是有多失敗……

    ……

    林煙帶著樂樂，厚臉皮回了她跟江慕的住處。

    他們還沒離婚，她不想浪費錢去租房子，能省一點是一點。

    江慕在陪周語嫣，晚上沒回來，林煙借用他的書房，弄了份離婚協議書。

    她跟江慕已經不可能了，再耗著隻能讓他更討厭她。

    而且她治病需要錢，離婚是最快弄到錢的辦法。她要的不多，能支付治病初期的費用就可以。

    沒有人在乎她，至少……她要在乎她自己。

    書房門口，保姆偷偷往裏麵瞧了一眼，躲回房間打電話。

    “她現在在書房……嗯，東西我已經拿走了。我現在就給先生打電話，他這次一定會把林煙趕走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