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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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愣的看著寧遙,見她渾身上下並未沾上半點血腥,眨眼間,便到了自己麵前,還不待他逃走,便被眼前的女人抓住了脖頸,動彈不得。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他連連求饒,從袖中摸出寧遙的錢袋,費盡力氣遞到了寧遙麵前,“我說,我什麽都說。”
聞言,寧遙才收了手,拿出秀帕擦著自己的手,語氣平淡,“說吧。”
“上頭的人說了,若是有人打聽莫大刀的事,一律除掉。”男人跪倒在地上捂著脖子,拚命的喘著氣,“莫大刀的情報,也盡數被毀。”
“默寫。”寧遙依舊擦著手,不曾理會他,“你若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是如何坐到這個位置上的?”
準備好的說辭被拆穿,男人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不,他們會殺了我的,不……”
“不說也行,我換個問題問你。”說著,寧遙取出了一張紙在男人的麵前打開了,上麵是她以前花好的描紋,“這個紋樣,你可見過?”
男人看了那紋樣一眼,隻一眼,便如同見了鬼一般,麵上血色盡退,“你說,你要莫大刀的情報?你要問什麽?”
見他那模樣,寧遙心知他是見過那紋樣的,可瞧他那神色,又見他肯回答關於莫大刀的事情,寧遙便知道,能讓他寧可說莫大刀的情報也不肯透露半分關於那紋樣的事情,可見這紋樣的使用者,定也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寧遙也懶得戳破他保命的法子,順勢問他眼下最重要的問題。
“是誰雇莫大刀殺了楊湞?”
“楊湞……你……你是寧遙!”男人驚道,顯然是不想她這麽快就找到了這裏。
“不錯。”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我性命。”
“你放心,監視你的探子,已經被我的暗衛處理了,隻要你告訴我,我可以放你走。”
“是門下省田庫令吏,何裕!”
“證據?”
“為了防止官府的人故意引我們上鉤,我們有規定,凡是雇主,需留下一件貼身之物以做憑證。”男人恢複了呼吸,說話也快了起來,“何裕留下的東西,在暗閣裏。”
寧遙依舊沒有動作,示意男人動手去取,男人掙紮著站了起來,走進了一旁的屋中,到百寶閣後取出了一張錦盒,將其打開遞給了寧遙,裏麵僅有一枚官印,落款正是何裕二字,還有一份賬單。
寧遙取了東西確認過真偽後轉身剛走沒幾步,身後之人便執了匕首襲來,寧遙不動聲色的將袖中的軟劍刺了出去,來人應聲倒地後,血才從他脖頸處緩緩流出。
命暗衛處理好屍體,寧遙才出了賭坊。蔡明等人等候多時,見到寧遙出來,不免鬆了一口氣。
“走吧。”
“將軍可是找到線索了?”王有忠有些不明所以。
寧遙卻不答話,將手往後一背“帶我去見何裕。”
聞言,王有忠便禁了聲不再言語,低著頭跟著眾人帶領寧遙去往何裕的住所。
蔡明等人正欲動身前往何裕府上,隻見一陣黑影閃過,不由看了過去,是寧遙的暗衛查到了什麽正在向她匯報,待匯報完,又把什麽東西給了她,之後那人便在眨眼間消失了。不知寧遙究竟聽到了什麽消息,她隻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便翻身上馬,帶著他們去往何裕府中。
王有忠頗為自覺的叩響了何府的門,裏麵便傳來了一個從容的聲音說門沒鎖,聞言,王有忠便推開了門,便看到何裕從容的端坐在院中。他像是等候已久,靜靜坐在院中煮茶,見到寧遙等人,也不驚訝,依舊是往常那般溫和有禮的模樣。
“鎮南大將軍,有禮了。”說著,何裕杓出了煮好的茶水,端起茶碗,朝著寧遙點了點頭,隨即將茶水一飲而盡。
“你早知我會來,還率先遣散了府裏的人。”寧遙提起衣擺跪坐在他麵前,端起了另一杯茶,放在鼻前輕嗅,茶香正好,“怎麽不見你夫人?”
“怎麽,將軍不久前不是才來過嗎?現在再次來訪,就隻是為了寒暄幾句?”何裕輕笑出聲,又杓出些茶,為自己和寧遙添滿。
見他如此,寧遙也不打算再同他打轉,直接道“是你雇的莫大刀?”
“下官不知將軍說些什麽。”
“莫大刀在殺楊湞之前就已經死了,你為何還要雇他殺了楊湞?”寧遙看著何裕,眼睛裏閃過些許疑惑,“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個等級,莫大刀屬於夢幽的巽級殺手,卻還是被人一擊斃,命殺他之人要麽是他的熟人,要麽便是巽級以上的殺手,憑你,還不足以讓夢幽派出那樣的高手。”
“是誰給你的人?”
“還有,那人明明連莫大刀都能輕易殺死,殺一個楊湞跟本不在話下,你為何還要約楊湞在大雲經寺碰麵,又帶他到了自己府上,才讓那人在你自己府裏動手?”
“口說無憑,將軍可有證據?”
“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便不會來。”說著,寧遙將從那賭坊裏得來的東西取了去來擺在何裕麵前,“這便是你要的證據,足以證明楊湞是你所殺。”
何裕看著寧遙取出的東西,端茶的手微微停頓,隨即他繼續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哪有什麽為何,總歸是要自己親眼看著才安心。”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出奇的淡漠,仿佛事不關己般雲淡風輕,叫人看了心驚。
“是誰給你的人?”
聞言,何裕停下了把玩茶碗的手,將茶碗放在了桌上,看了寧遙半晌,最終挑了挑眉。
“將軍,點到即止,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刺殺一國使臣論罪當誅,你不是肯如此冒險的人。”寧遙轉頭看向了一邊樹下的秋千架,“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你那孕即將臨盆的夫人吧?”
聞言何裕正在端茶的手一頓,抬眸看著寧遙,一向平淡的眸子裏忽然便盈滿了寒意,就連語氣都冷了下來。
“你想對姝兒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怎麽,逼迫你做這件事的那個人沒告訴你嗎?”寧遙挑了挑眉,“你今日將她送走,是為了保她平安吧?可你什麽也不告訴她,她為了見你,跳下了馬車,後麵騎馬的人沒注意,馬蹄踏在了她腹上,人沒救回來,一屍兩命。”
聞言,何裕便呆在了那裏,一動也不動。寧遙從懷中掏出了一隻耳環,蔡明看後,立馬掏出了自己懷裏的帕子,拿起裏麵的耳環遞到了寧遙麵前。
那是一模一樣的兩隻翠玉耳環,老久的款式,最便宜的料子,卻被精心養護著,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先前見你夫人我便覺得有些奇怪,她耳朵上的耳洞很明顯,卻沒戴著耳環,不久前我的暗衛在她的屍體上這隻耳環,另一隻,是在楊湞屋裏的木板下發現的。”寧遙將手裏的耳環同何裕遞過來的耳環放在一起湊成了一對,最後又連著帕子一起放在了何裕麵前,“這是你夫人的吧,她可真是喜歡這對耳環。”
“你說的不錯。”何裕的語氣有些疲憊,“這對耳環,是我送給姝兒的定情之物,當時我隻是個窮秀才,這對耳環,是我娘留給我是遺物,讓我送給未來的夫人。”
說到這裏,何裕的眼中滿是溫柔,他輕柔的將那對耳環拿了起來,看了看後收進了懷裏,“前些日子這耳環鬆了,我送去修,昨日剛取回來,便接到了任務,待我處理好一切,才發現耳環丟了一隻,怎麽找也找不到。原來如此,原來是被楊湞拿走了。”
“你為了混淆視聽,特地讓那位巽級殺手在你這裏重傷了楊湞後才讓他帶著楊湞回了驛館的房間吧,算準了時辰才讓他殺了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楊湞也不會留下這個線索。”寧遙從懷中摸出了一張紙放在了何裕麵前,上麵畫的,是那塊木板上畫著的不知名花紋的描樣,“這個花紋,你可曾見過?”
何裕看著那花紋描樣,隻一眼,他眸中便滿是震驚。隨即他盯著寧遙看了許久,在想通了什麽之後才從容的笑了,將目光從寧遙臉上挪開,落在了那花紋上,語氣裏滿是釋然和從容。
“是你,原來你還活著。”何裕看著眾人臉上的不解,麵上卻生出了些悲憫的情緒,“你們都是癡兒,都是癡兒!寧遙,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這花紋是什麽?我若是不告訴你,你又能如何?”
何裕忽然就起了身,從懷裏摸出一隻發簪,朝著寧遙狠狠刺了過去。就在快被發簪刺中的瞬間,寧遙側身躲過,抬手抓住了何裕的手,在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的話後,頗為詫異的回頭去看他,他卻似瘋了一般,連語氣裏都有了些癡狂。
“你以為姝兒是為了什麽死的?寧遙,寧遙!你不得好死!”
“我本就是一個死人。”話語間,寧遙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捏住了何裕的脖子,生生將他提了起來,側頭看著他,“是誰給你的人,其實你不說我遲早也能查到,可你既然不想說,那這聲音你也不必留著了。”
說完,寧遙眯起了雙眸,閃過一絲狠戾,蔡明似是查覺到了什麽,還未來得及出言阻止,隻看到一陣寒光閃過,何裕便捂著嘴滿臉痛苦的到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
老楊頭兒忙上前查看情況,半晌才驚愣的轉頭看了一眼寧遙的背影,最後頗為艱難的開了口,“沒事,隻是……他的舌頭沒了……”
頓時,眾人皆驚出了一聲冷汗,而寧遙卻似無事人一般擦淨了沾血的袖劍,理了理自己微微有些淩亂的衣服,然後淡淡道了句“走吧。”
使者之死就這樣告一段落,寧遙同蔡明進了宮將案情和證物如實呈上,皇帝大怒,立即命人免了何裕的官職,將其打入了天牢。皇帝本欲嘉獎寧遙,寧遙卻拒絕了獎勵,向皇帝討了一個權力,讓蔡明心驚。
一時間,此案成了說書先生必說之事。何裕買凶殺人,後又滅口,事情敗露被判擇日問斬。如此血腥殘暴的事情,正好也是百姓們喜歡聽的,客人們喜歡聽,說書先生也樂得講,而最後的結尾,偏偏又與寧遙有關。
聽說,何裕行刑之時,寧遙親自執刀,將何裕活活刮了,足足三千刀,又快又準,叫何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最後一刀,寧遙才將刀刺進了他的那顆肉眼可見依舊跳動著的心髒裏,結束了他的性命。
於是乎,不知是誰開始傳的,“羅刹女”這個稱號便冠在了寧遙頭上,引得眾人遠遠見了她,都退讓三尺。而王有忠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得剛夾起的炙羊肉掉在了地上,一臉的不可置信,為自己當初對寧遙不敬卻還好好活著這件事感到不可思議,卻在不久之後被他拋之於腦後。
楊湞之死告一段落,寧遙為自己證明了清白,卻也被人冠上了“羅刹女”的稱號,一時間朝中各大臣無人敢招惹。畢竟先前何裕買凶殺人害死了南國使臣楊湞又嫁禍給寧遙,寧遙查出真像後竟將他活剮了,可見其凶殘至極。
因此,就算楊湞之死依然有諸多疑點,也無人再敢言語,道一句寧遙的不是,生怕她因此記恨自己,最終落得同何裕一個下場。
再者,寧遙已經找到了鐵證,將自己摘得幹淨,而當時,也有多人能作證,何裕的的確確親口承認了的,承認了是他讓人殺了楊湞嫁禍給寧遙。人證物證都齊了,他們也著實沒什麽可說的了。
早朝的時候,皇帝對寧遙讚賞有加,賜了她一柄翡翠玉如意,又賜給了她一批下人,心情頗好的退了朝。退朝之後,寧遙乘馬車回府,可還未等寧遙回到府中,半路便被張群攔了馬車。得知來人,寧遙命人掀開了馬車的車簾,看著已經下了馬車的張群,也起身下了馬車。
“右相找我,所為何事?”
寧遙並未行禮,語氣淡漠。張群聞言也隻是一笑置之,倒是他的兒子被激怒了,欲同她理論,卻被張群攔了下來。
“無事,隻是提醒將軍一句,在這長安城中,樹大招風,將軍行事還是低調些好。”
聽完張群的話,寧遙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隨即朝著張群點了點頭,道了句告辭,便轉身上了馬車,示意車夫駕車。在經過張群父子身邊時,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寧遙車窗的簾子被風掀起了一角,張群父子抬眸望去,隻看見一雙似笑非笑的眼輕蔑的朝他們身上一瞥,還未來得及細看,那車簾便已經落了下來,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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