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三顆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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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靜姝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和那人的相遇。那日也是如今日這般的好天氣好時節,煙花三月,她在貼身丫鬟的陪同下去京郊遊玩,路遇一片桃花林,桃花開得嬌豔,灼灼其華,一時間竟讓她看呆了,不知不覺間便深入其中。

    正在她觀賞得忘我之際,忽然便響起了一陣琴聲,她同丫鬟四處尋找,找了許久,終究是在桃林深處,尋到了一身月白色衣裳,正坐在桃樹下獨自撫琴的那人。

    偷偷瞧了許多話本子,她知道,這分明是話本子裏早已寫懶了的橋段,可當自己切身體會時,才有些許理解了那些話本字裏的主人公在這樣的橋段下遇見之時的心境。也才開始懊惱,為何這麽美的遇見,她先前會覺得俗套?

    事後她思索了許久,著重有了論斷。果然顏值及正義。

    宋靜姝自詡不是那些閑來無聊打發時間時看的話本子裏寫的無腦女主,卻也不是那些整日身居後宅善於心計爭風吃醋的人。她不屑參與後宅之爭,因為不需要,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為了一個男人,為了所為情愛,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細細想來,自從認識那人之後,做了多少她從前最不屑的事,她都已經記不清了。認識他以後,她竟未有一日做過她自己,不過是因為他的一句我會娶你。

    可笑至極!

    她忽然便想當麵質問他。她想問問,是不是自己隻是他的一枚棋子?她想問問,他接近自己,是否就是為了得到自己父親的支持?她想問問,是不是自己隻是為了讓他能獲得迎娶南國公主的一個籌碼?

    寧遙就那樣靜靜的坐著,看著宋靜姝臉上瞬息萬變的神情,心知她已經有所動搖,最後在一個很是恰當的時機,緩緩道出了下麵的話。

    “你若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你要如何證明?”宋靜姝死死盯著寧遙,拚了命的想要從她那麵具般的臉上瞧出些破綻,最後卻什麽也看不出來,倒是從她的眸中看到了早已潰不成軍的自己。

    馬車緩緩駛進了皇城,待馬車在一個宮門前停下,馬車的車門才被人推開。最先出現在人視線中的,是一雙宛若蔥根般又白又嫩的手,而後一個樣貌絕美的女子便出了馬車。

    那少女不過將及笄的年紀,頭上戴著一支鳳簪,額間用朱砂描著精美的花鈿,耳戴一對明月珠,朱丹描唇,腰上豎著輕紗勾勒出了少女妙曼的身姿。

    她隻那樣站著,便美得如同畫中的人,蓮步輕移更顯得她精妙世無雙。

    少女在下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後便立即上了備在另一邊的轎輦,被抬進了後宮,一路上頗為招搖,引了不少後宮嬪妃們的眼,隨後進了太後所居住的壽康宮。

    在太後的寢宮待了許久,待少女再次出來,便棄了轎輦,問了為她帶路內侍,去了寧遙在宮內暫住的小院,剛到沒一會,便正好等到了從大雲經寺回來了的寧遙和燕池。

    察覺到氛圍的不妙,燕池在送寧遙到了門口便遠遠朝著那少女點頭行禮,後便瀟灑的離開了,隻留寧遙一個人滿是困惑的麵對這和不請自來的少女。

    “你便是鎮南將軍寧遙?”少女的聲音很是動聽卻滿是焦急,她上下打量了寧遙一會兒,在確定她的身份之後便開了口,“是你在負責林伯伯和傅伯伯的事嗎,我有話要對你說。”

    寧遙看著她頭上戴鳳釵,多少猜到了她的身份,並沒有當即給出回應,隻是開了房門,然後讓少女一個人進了屋。

    “我是張沐雪,修言哥哥的未婚妻子。”

    張沐雪,太後的孫女,右相和皇後的侄女。寧遙有些意外為何張家會同意讓她和林言定下親事?或許,這不過是張家當初為了安撫林府的權宜之計罷了,如今林原已成棄子,那她和林言的婚事,隻怕再過不久便要作廢了。

    俗語說愛屋及烏,可既然有愛屋及烏之說,那便有殃及池魚一說,再者法律上還有連坐一說。因著她伯父張群的關係,寧遙著實對眼前這位美人沒什麽好感。

    不過好在她對旁人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態度,故而也沒叫張沐雪看出什麽端倪。

    “昨日的事我聽說了,我剛剛去看過修言哥哥,看他那模樣我很是放心不下,故而貌美前來尋問一番,還望將軍莫惱。”

    “滋事體大,為免打草驚蛇,今日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

    “打草驚蛇……你的意思事是……”

    “郡主請回吧。”

    張沐雪還未說完話,寧遙便絲毫不留情麵的打斷了她。察覺到寧遙的逐客之意,張沐雪慢開了口。

    “稍等,我此番來,還有一事,定能幫到將軍的。”說著,張沐雪抬手摘下了一枚朱釵,當著寧遙的麵將上麵的珠花折下,從釵管之中倒出了一顆珍珠。那珍珠通體圓潤,潔白無瑕,竟是第三顆南海珍珠!

    “這是昨夜我醉酒時,到映月湖便吹風醒酒時在路邊發現的。”張沐雪將珍珠遞給寧遙後又將珠花重新裝好戴了回去,“因這是貢品,我本想著快些找到施主,剛回到席上,林伯伯便已經死了。”

    “我懷疑,這是凶手留下的,將軍,若查案之時需我幫助,將軍大可尋我辦忙。”張沐雪似乎很關心真兄是誰,瞧著寧遙滿臉的認真,“雖說我五表哥是皇子,但到底沒什麽權利,那些勢利的人從未將他放在心上,我很得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喜愛,又有太後的恩寵,很多事情,我都能說上些話。”

    她這模樣,是鐵了心要幫林府查出真凶了,且她這樣子,想來也不知道真凶是誰。寧遙忽然有些擔心,若她知道了真相,會如何?再者,她有心辦忙,林府也未必會接受。

    “你雖與林言有婚約,但到底未曾結婚,如今林家頗有敗落之像,你為何還如此這般?”

    “我既同修言哥哥定下了婚約,我便是他的妻,既如此,無論林家是何種地位,我都會嫁他。既是夫妻,便改攜手共進,共克難關。”張沐雪忽然便笑了,露出幾分少女的嬌羞,“再者,修言哥哥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便是沒有這份婚約,我也會幫他的。”

    寧遙看著少女如玉的臉上染上一片緋紅,沉默不語。這般女兒姿態,曾幾何時她也有過,隻是那都已是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張沐雪離開之後,寧遙看著手裏的第三顆南海珍珠,陷入了沉思。

    張沐雪拾到這顆珍珠回來之時,正好是林原身死之際,也就是說,被沉屍於映月湖中的那三位內侍死去之後,林原死去之前,除了張沐雪,沒人再去過映月湖,之後映月湖便被禁軍重兵把守,那麽,映月湖應該還有許多線索才是。

    寧遙當即便去了映月湖,在尋問過各個入口的的士兵確認了期間沒有人進去過之後,寧遙便朝裏走了進去。她仔細回憶了早晨找到她的侍女的話,推測出了當初侍女所在的位置之後,便站在那裏,朝著映月湖看了過去。

    她仔仔細細看了數遍,有在附近細細找了一圈,最終終於叫她在一處草叢中,發現了一把帶血的匕首和一塊染了血的絹帕,帕子上繡著蝶戀花的紋樣。這東西藏的極為隱蔽,若不是寧遙仔仔細細找了數遍,不然也不會尋到。

    那匕首的刀柄由純金打造,還嵌著幾顆外國進貢的寶石,極為的奢華。寧遙將東西妥帖的收好了,便吩咐禁軍為她準備了快馬,騎馬出了城,去了瀟湘小築。

    雅間裏,蔡筱雲搖著團扇扭著楊柳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抱著琴的葉蓁蓁。瞧見葉蓁蓁,寧遙眉頭微皺,隨後無奈的歎了口氣,親自動手,為葉蓁蓁整理好了團墊,待兩人坐定便開了口。

    “雲姨,我不是說過,別讓蓁蓁摻和進來嗎?”

    “阿姊,你別怨雲姨,是我執意要來的。”葉蓁蓁拉過寧遙的手,“我想幫你。”

    “我保證什麽也不做,隻向往常一樣,幫你探聽消息。”怕寧遙不肯答應,葉蓁蓁便立刻坐正了身子,伸出手起誓道。

    “那你必須答應我,凡事聽我指揮,不可輕舉妄動。”

    寧遙對於高旭盯上了葉蓁蓁一直心有餘悸,借此機會提出要求。而葉蓁蓁一心想早日開始繼續幫她,立刻答應了她的要求。

    見葉蓁蓁答應,寧遙便示意葉蓁蓁開始彈琴。葉蓁蓁會意,當即彈了一曲《廣陵散》。待曲子將要彈到,寧遙才將那帶血的匕首和絹帕遞到了蔡筱雲麵前。

    蔡筱雲見了那嵌著寶石的金柄匕首,立刻精神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團扇,也不顧匕首上還染著血跡,拿著自己的帕子墊著執起了那匕首仔細看了,後便又將匕首放了下來。

    “喲,上好的貓眼石,哪兒來的?”

    “這是殺人凶器,雲姨可看得出來這匕首之主?”

    “嘖嘖嘖。”蔡筱雲搖頭歎息道,“這貓眼石可是上品中的上品,若我沒猜錯,這定是他國貢品。既是貢品,那禮部必定有賞賜的記錄,你大可去禮部查閱一下資料。”

    “還有一事,要請教雲姨。”

    寧遙歎了口氣,後將那位刺客的死狀都悉數給蔡筱雲說了,她聽了以後沉思了片刻。低聲呢喃道“氰化物?”

    又是些聽不懂的詞,寧遙已經習以為常,後又聽蔡筱雲問了下一句。

    “仵作怎麽說的?”

    “仵作說是中毒,卻又說那毒沒有名字。”

    “得,這仵作是個有能力的,你可以多和他請教請教。”蔡筱雲換了一副臉,拿起了團扇搖得飛起,“你放心,那毒藥的來源,兩日內我定會幫你找到。那人既然懂得提取氰化物,又懂得用它殺人,我得好好會會。”

    “有勞。”

    話語結束時,一曲《廣陵散》正好到了彈完的時候,葉蓁蓁彈完之後,又換了一曲《陽春白雪》,待曲子彈完,葉蓁蓁離開之後,寧遙又等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出了瀟湘小築,寧遙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見時辰還早,便轉道去了林府。

    林言原本被自己母親說服了,準備去找寧遙,見她主動上門,卻又擺上了架子。寧遙卻也不看他的臉色,自顧進了大廳在右手邊的首位坐下,待一位衣著打扮雍容華貴卻又不失素雅的夫人被人扶著在尊位坐下,林言才在寧遙對麵的位置坐下了。

    “竟不知是鎮南將軍來了,不知可有怠慢之處?”

    “夫人,客套話便不必說了,我要驗屍,請您通融。”

    “這……”林母麵露難色,並退了下人,後又尷尬的笑了幾聲,“不瞞將軍,昨日運來的,隻是空棺,還附帶了一封書信,叫我們不許聲張。”

    “……”聞言,寧遙並沒有著急接話,而是看了林言一眼,後又明知故問道,“對方既然讓夫人不要聲張,夫人又為何要告訴我?”

    “實不相瞞,此番還請將軍出手,助林家避過此劫。”說罷,林母其實,欲朝寧遙下跪,卻被林言出聲阻止。寧遙和林母皆被他驚住了,一同轉頭看向了他。

    隻見林言猶豫了半天,最後跪在了寧遙麵前“我知道我開罪過你,但此番隻要你肯相助,日後我便任你差遣。”

    “你們林府同張家有一紙婚約,何不去請右相辦忙?”

    “方才張府已經來了人,婚約已廢。”說這話時林言語氣平淡,多了幾分沉穩,“再者,這婚約原就是要作廢的,不過提前了幾天而已。”

    “要我幫你們可以,我要你父親親筆寫下的手書。”

    說罷,寧遙端起已經涼了的茶飲了一口,隨後放下了茶杯,看著林母和林言呆愣在原地,回味著口中方才的茶水留下的苦澀。不得不說,涼了的茶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你如何知道我父親留了手書?”

    “替人辦事卻淪為棄子,若不留下手書,如何保住你們性命?”寧遙信誓旦旦道,“想必去年中秋宴會回來之後他便著手開始寫了吧?”

    “是。”

    猶豫再三,林言決定如實回答,畢竟寧遙的手段他也算有所了解,如今既已決定投靠了她,若還對她有所隱瞞,那她是絕不會手相助的。

    “手書我可以給你,隻要你幫我們。”林言眉頭微皺,有些不解,“隻是,你要這手書做什麽?”

    “這個你不用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你父親的屍首。”寧遙原本就打算要林言為她做事,如今也算順了她的願,為他指個方向,能否成功比啊靠他的悟性了,“若要救你林家,就必須找到林言的屍身,如若不然,我也護住你家。”

    “為何?”

    “因為原先,要殺他的人是我,有人換了我為他備好的毒藥。”

    聽寧遙這麽說,林言先是大怒,後是氣極了,再然後卻是疑惑。她既然對自己父親滿懷殺意,為何如今又決定幫自己?

    “你為何要告訴我們這些?”

    “擋了我路的是你父親,與你林府無關,如今你父親已死,我同他的恩怨便了解了。”寧遙起了身,理了理衣服,“你若還想同我合作,找到林郎中的屍體之後,便來尋我。”

    說完了該說的話寧遙已經沒了繼續留下的理由,離了林府便回了鎮南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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