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西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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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池和寧遙換好衣服後沒多久,夜晚便來臨了。
西州不似越國,沒有宵禁,到了夜間,眾人卻是不做生意,而是在城中的集市上足夠寬闊之地生一壇篝火,眾人則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有說有笑,好一派其樂融融的和諧景象。
看見有人圍著篝火跳舞,賀貢嘎瑪很是興奮的加入了他們的行列,燕池和寧遙敵不過她的熱情邀請,幾番推脫無果,最終還是無奈的加入了他們。
這卻觸及到了寧遙的短板了,和燕池卻忽然活躍了起來,很快便與眾人打成了一片。寧遙雖不會西州人的舞蹈,可她仔細的觀察著他們的腳步,一陣觀察過後倒也發了其中的奧秘,最後學著他們的步伐走動起來,雖不甚熟練,到倒計跟上了節奏。
寧遙平日裏雖不愛笑,可也不曾吝嗇自己的笑容,真正到了安心放鬆的狀態也會在旁人麵前露出些笑容出來,故而她的笑容雖少見,卻也不是沒人見過。
隻是即便如此,燕池也不算第一次見她的笑臉,可穿著西州的服飾,同當地的百姓其樂融融的相處的寧遙,確實是少見,故而一時看得癡了。
一個同他熟絡了起來,不曉得他們真是身份的小夥兒和他談得正歡,見他不知看何人看得癡了,便來了興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見了寧遙,隨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出了聲。
“那姑娘是生得不錯,你們是一起的吧,近水樓台先得月,若是喜歡她,便趁早同人家說了吧。”那小夥如是說著,隨後搖著頭笑嘻嘻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她很對我們的胃口,你若不快些行動,下一秒,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聽了那小夥的話,燕池不由失聲笑到“我同她?怎麽可能,兄台莫要再說笑話了。”他說喜歡寧遙,到底不過是說說而已,她那樣一個女人,隻有傻子才會真正喜歡她,而喜歡了她的人,也絕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
寧遙的那句話燕池倒是無比的讚同,求生欲能叫人做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求生的和寧遙的不同,他要做的是為他的母妃洗清冤屈,雖說這需要寧遙的支持,可要寧遙支持他還有別的法子。
叫他用真心換取寧遙的真心是不可能了,因為他相信,真心這種東西,他沒有,寧遙也沒有,那麽能叫他們結盟的事情,便隻剩下了一件――共同的利益。
有了共同的利益,那麽再某些方麵來說,他們也能算做一體。雖說唇亡齒寒,可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大可再尋其他的法子全身而退。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他們有共同的敵人,那便是張家。
他的那位薄情寡義的父王,不甘受張家所控,所以當初甚至不惜利用他的母妃,如今又冒著極大的危險於寧遙合作。而他忽然開始重用自己,不過是因為先前一直為他所用的他的三個燕玦如今被他判處了死刑,他手中無他人可用罷了。
利用身邊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同他那樣鐵石心腸的人,在這世上屬實是不多見,真真正正是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想到這,燕池暗自下定了決心今後,他絕不會像燕枬如今這般。
至於寧遙……燕池索性不再想這件事,而後拉過一旁尋他一起跳舞的姑娘的手,同那姑娘一起跳起了舞。
一旁的小夥兒瞧著燕池一臉口是心非的模樣,最後笑而不語,無奈的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沒有捅破他用來偽裝的那層紙。
情愛一事,素來當局者迷,還得他們自己看清才是。
耍玩得也差不多了,二皇子見賀貢嘎瑪還未歸宮,當即差了一隊侍衛前去尋她。見到前來尋自己的人,賀貢嘎瑪無奈的撇了撇嘴,隨後看向了寧遙,同寧遙說明日再來尋他們,之後便跟著侍衛回了宮。
賀貢嘎瑪一走,寧遙和燕池也沒了再次留下的由頭,索性便一起回了回了驛館。回去的街道燈火通明,雖有行人卻不嘈雜,燕池看著寧遙的臉,耳邊忽悠響起了之前那小夥兒同他說的話,一時有些分心,又多看了幾眼。
不得不說,他之前其實從未在意過寧遙的容貌打扮,如今看來,忽便覺得她的眉眼間,破有幾分顏言的影子。倒不是說她們之間眉眼生得像,而是她們的眼神裏,都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難過和悲傷。
他再次想起了顏言飲下毒酒時眸中的決絕,漸漸的,顏言的臉替換成了寧遙的臉,燕池頓時便放大了瞳孔,隨後一把手將寧遙拉了過來,擁在了懷裏。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寧遙下意識的便朝他身上的要穴攻去,卻在聽到燕池的話後撤去了手上的內力,可手卻是收不回來了。
“你可千萬,不要像那個人一樣忽然死掉。”
話剛說完,燕池便因腹部受了寧遙重重一擊暈了過去,整個人都爬在了寧遙身上。
寧遙這才反應過來燕池說了什麽,先是皺緊了眉頭,後又無奈的歎了口氣,翻了個白眼,最後將昏睡了過去的燕池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將他背回了驛館。
毫不留情的將燕池扔在了床上,寧遙剛轉身欲走,卻發現她的衣袖不知何時被燕池抓住了。她用力扯了扯,卻不想自己越用力,燕池抓得越緊,再次皺眉,不由疑惑這家夥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又是個嬌生慣養的王爺,平日裏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那兒來的這般力氣?
左右也掙脫不開了,寧遙也有些累了,懶得再動,便在他床便坐下了歇息,直到後半夜不曉得燕池做了個什麽夢,在夢中驚得鬆了手,寧遙才得以脫身。
燕池許是被夢魘魘住了,額間冷汗隻冒,整個人不停的發著抖,手不停的在空中揮舞著,不知是在驅趕什麽還是想抓住什麽,口中隻低聲呢喃著“母親”“別走”之類的話語,想來是又夢到了顏言。
夢裏,燕池又回到了他年幼之時,回到了他六歲那年。
他記得,那一年,顏言在聽到柳妃懷孕的消息之後整個人便終日寡言少語,除了麵對他的時候會有些笑顏,其餘的時候,皆同傳言中的她一樣,宛若一尊雕像一般,隻那麽靜靜的靠在窗邊一坐,便能坐上一整天。
直到冬日裏,整個長安落滿了厚厚的白雪,禦花園的映月湖湖麵上結了一層不厚不薄的冰麵,湖邊的梅花都開了,柳妃便朝宮裏送來了拜帖,約她前去品茗。
燕池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同柳妃並沒有什麽好交情,他本以為顏言會拒絕的,卻不想,她居然答應了,甚至還難得的梳妝打扮了一番。待顏言一切都準備好之後,看著乖乖候在門外的自己,隨後看著他的眼睛,蹲下了身子,捧著他的臉,同他說著話。
“非淵,你要記住,把自己的心藏起來,永遠不要利用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也別讓別人利用你。”
那時他尚且年幼,什麽都不懂,隻能呆愣在原地,看著顏言走遠。而如今,他什麽都懂了,知道她會遇到什麽,本想追上去,喊她別去,腳底卻如同生了根,任他如何努力也挪不動半分,口中便如沒了嗓子,任他如何喊,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燕池就那麽站在那裏,待他一眨眼,麵前便又換了一副景象。
四周不再是素白的雪,長安城終於回暖,院中開了第一朵桃花。那明明是個充滿希望的季節,而後他看到許久不見的父皇終於踏進了殿門。
這一次,燕池則成了旁觀者。他完全沒看呆站在院中看著燕枬的年幼的自己,而是一路追著燕枬走了上去,想攔住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追不上他,片刻之後,他便發現自己此刻置身於顏言的寢殿之中。
他看到顏言看著燕枬時眼中滿是絕望,看到燕枬看向顏言的眼裏雖有慌亂,他似是想阻止顏言,卻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看到這一幕,燕池便懂了,他的母親,此刻要飲毒酒自裁。
燕池忽便看向了顏言,見她端起了擺在她麵前的那杯毒酒,立刻衝了過去想要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可無論他多努力,都無法觸碰到顏言,直到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將那毒酒一飲而下,他才如同一個死人一般跌坐在顏言的屍體旁。
救不會來的,便是真的叫他重頭再來一次,他也救不回顏言的,更何況這隻是個夢?像他母親這樣決絕的人,在被背叛過一次之後之所以會選擇原諒,為的,就是在今後,能給予對方更大的懲罰。
他終於明白了,顏言當初所說的由她開始的一切也該由她終結,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原諒了燕枬,之後還有了身孕,同他過了這麽多年的琴瑟和鳴如同普通夫妻般的生活,在生下自己之後養身邊,為的就是要燕枬以為她已經原諒了自己,好為她之後執行自己蓄謀已久的計劃做準備。
燕池也才明白,他的母妃,那個有著一副俠義心腸的女子,心狠起來時,竟也會做到這樣的程度。誅人要誅心,顏言深暗這一點,所以麵對燕枬再一次的利用,她選擇用自己的死作為懲罰。
她知道燕枬愛她,可她也知道燕枬最愛的還是權勢。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想兩者都要,天底下又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若燕枬真的對她還有幾分真心,那麽她便要他親眼看著死去。若是沒有……若是沒有,那這樣也好,她早日死去,便能早日逃離這個吃人的牢籠。
顏言最擅算計人心,她算到了一切,可卻沒有算到,燕池會偷偷跟在燕枬之後,親眼見證了她的死亡。
就在燕池瀕臨崩潰之際,他忽就聞到了一陣好聞的安神香,之後便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腦海中頓時湧現出了那些他和顏言的美好的回憶。
夢中的景象忽然又變了,那些回憶變成了一個個片段,在他麵前閃過。
他看到,自己曾經受了風寒,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指使是炎炎一不解帶的照顧著他;他看到,他當初學習寫字之時,是顏言不厭其煩的一筆一劃教會的他,後來又教他寫的一手好字;他看到,私下無人之時,顏言於月下將自己畢生的武學交給了他,一招一式,皆是顏言曾經學過的……
看著那些畫麵,燕池忽然就漸漸放鬆了許多,隨即,自己的頭也不由有些重了起來,之後,他便十分不情願的睡了過去。
一想到顏言,寧遙無端的生出了些惻隱之心,已經站在梁上的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又飛身到了他麵前,將自己身上常常戴著的放有安神香的香囊放在了他枕邊,又取出隨身戴著的銀針放在燭火上燒了燒,待其冷卻之後刺入了他的穴位裏。
因著寧遙的精心照顧,燕池終究是平靜了下來,安穩的睡了過去。看他沒什麽問題之後,寧遙便再次起身,翻梁回了自己的房間。
在夢中睡著了,燕池便醒了過來,醒來之後他隻覺得頭痛無比,正欲伸手摸個究竟,便被放在自己枕邊的香囊吸引了注意力。
他小心翼翼的將香囊拿了起來,仔細聞了聞,卻發現那香味十分熟悉,半晌之後他才在發覺,這是寧遙身上經常會聞到的香味。
這時,他才憶起,他和寧遙先是走在回驛館的路上的,可不知為何,他忽然便覺得寧遙和顏言有些神似之處,於是便不受控製的將她擁入了懷中,之後便被寧遙一拳打暈了過去。
看來,是寧遙要把他帶回來的,而且看見自己被夢魘住之後,並將這香囊留在了這裏。
將香囊放好了,燕池抬手揉了揉酸疼不已的太陽穴,最後下床喝了一口水,便又回到了床上,嗅著枕邊安神香的味道,再次睡了過去。這次是難得的一夜安眠。
次日,天將明,寧遙和燕池便被人敲門喚醒,兩人分分洗漱完畢後下了樓,人還未到一樓,隻下了一半的樓梯想,燕池便看到賀貢嘎瑪早已在長桌前坐定了,而她的麵前早已經擺了不少吃食。
看他那副模樣,燕池不由暗自皺眉,轉身欲走,便被賀貢嘎瑪出聲喊住了,不得已隻得轉回了身,硬著頭皮在桌前坐下。看著隨行的官員一臉不情願的端起為他們準備好的食物,極不情願的吃了一口之後皆舒展了眉頭,才將信將疑的也吃了一口。
這東西僅意外的有些好吃!
燕池胃裏的饞蟲很快被勾了起來,遂多吃了兩口,沒一會兒便將碗中的東西吃完了。吃飽喝足之後,燕池一時覺得舒坦不已,卻還沒等他安逸多久,賀貢嘎瑪便又開了口。
“將軍姐姐,我們一會兒要去打獵,你不吃東西,到時候能受得了嗎?”
聽了這話,燕池才後知後覺的去尋寧遙的影子,看到她麵前的食物絲毫沒被動過之後,便又再次皺起了眉,還未等他開口,寧遙便已開口答了她的話。
“我不習慣用早膳,公主無需過多擔心。”
“可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你不吃,不就浪費了嗎?”
“公主大可賞給他人。”
“也罷,隻能如此了。”
說罷賀貢嘎瑪歎了口氣,遂吩咐身旁貼身的侍女將寧遙麵前沒有被動過的食物端了過來,之後,便賞給那侍女吃了。
(抱歉抱歉,由於下午臨時加了堂課,然後答應好的另外四千字沒碼完。我今晚會熬夜碼,那四千字什麽時候碼完什麽時候發,不過……以我碼字的速度,估會到淩晨四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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