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時曾許淩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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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拿到手中的白紙的。
更不知道手中的白紙又是什麽時候被別人拿走的。
他隻知道。
當他讀完李北牧給出的對詩的時候。
他好像看到了一座山,橫亙在自己麵前。
山下是自己和一眾同窗。
山上,是背對著自己的李北牧。
可那個背對蒼生的人,本該是自己啊!
謝伏心中瘋狂呐喊,表麵上卻是雲淡風輕,隻是藏在袖中的雙手,拳頭緊握,微微顫抖。
而隨著李北牧給出的對詩,不斷在一眾學子書生手中傳閱,安靜沉默下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偶有些類似唐安歌一般,不學無術,隻知道買海鮮的學子,才叫囂了幾句,說寫的什麽垃圾玩意,便被身旁的同窗拉住。
細細解釋之後,這些人腳底大拇指都已經扣出了三進三出的大別院。
山腰兩側的觀景台。
蘇顏憑借著身份,也拿到了對詩的詩歌。
她才學本就不低,甚至比起好多秀才,都是有過之無不及。
所以當她從頭到尾,將李北牧的詩歌都看完一遍時,隻是默默的將詩歌疊好,收了起來。
站在她身後的小晚也看見了自家小姐的轉變。
心中好奇。
一直看那家夥不順眼的小姐,把他的詩歌收起來做什麽呢?難道是想下次見麵的時候,羞辱他一下?
而在觀景台的另一邊。
左瑤瑤幾人也發現了底下情形的轉變。
“巧顏,他,他們好像沒有在說話了。”
隔得遠,半山腰聽不清山腳的交談,隻能根據他們的交頭接耳,判斷他們在說話。
而此刻,左瑤瑤他們也都發現,底下那些還沒來得及上場的書院學子們,都安靜了下來,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
李巧顏同樣一臉擔憂地看向底下的學子,因為不知道自己大哥,到底在經曆著什麽。
可就在這時。
左瑤瑤又激動了起來,拉著李巧顏的手腕,“快看,又有人要去對詩了。”
李巧顏急忙低頭看去。
隻見同樣是一個青衣書生,脫離了人群,獨自一人,朝著石階走去。
而就在他走上石階的那一刻,觀景台上的視線,便被那高大的楓樹和金色巨浪擋住了。
荀之敏登台了。
這個背後設局,想要讓李北牧顏麵掃地的幕後黑手,終於下定決心,自己上場了。
而他一動。
別的學子也都發現了他的動靜,因而在他走出人群的那一刻,大家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身上。
正在給董開明說著自身才氣的李北牧,忽地停了下來。
董開明跟著回頭看去。
“正主來了。”
“嗯。”
董開明收斂了神情,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李北牧端起旁邊剛剛送上來的茶杯,小抿了一口,隨即一言不發,死死地盯著那緩步上來的荀之敏。
約莫三五分鍾。
荀之敏不急不慢地,終於到了李北牧麵前,麵無表情。
兩兩對視,沉默半晌。
“先前是在下對李兄有所誤會,給李兄造成的困擾,還望李兄海涵。”
說著他徑直朝李北牧深深一揖。
起身又道:“詩詞一道,吾亦不如李兄遠矣,從今往後,但有李兄所在之處,荀某甘願退避三舍。”
不是吧哥……我都準備了和你大戰三百回合,這潤喉的茶水都喝了,結果你就這?
就這?
還一來就認錯……
無奈,別人認慫,再窮追不舍就是自己的不對了,不過……李北牧朝其微微一笑。
“荀兄嚴重了,也不用什麽退避三舍,省得跟我欺負你一樣。隻要你下去當眾承認這事是你做的不對就行了。”
荀之敏微微鬆了口氣。
卻聽見李北牧又道:“隻是我覺得,這作詩之前,得先學會做人。所以希望荀兄回去之後,能好好靜修幾年,等著下一次的州試吧。”
“什麽?!”
荀之敏猛地抬頭,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這三年一試的州試,竟讓他不要去參加。
對於一個正意氣風發的學子來說,要平白雪藏三年。
這三年磨去的,可不是年紀,更是一個人的意氣。
“李北牧,何以至此!”
荀之敏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
李北牧毫不客氣,“嗬,要是我李北牧但凡才氣少了那麽幾絲,今天坐在這的,就該換成你了。”
“做這事之前,你可得考慮過我的死活?”
李北牧冷笑道:“道已經劃出來了,你願接就接,不接的話,就輪到我坐莊了。”
“你!”
荀之敏死死地盯著他,雙目之中滿是怨毒與凶狠。
李北牧絲毫不懼地盯著他。
既然選擇要對自己出手,怎麽不能付出一點代價?
今日他要答應還好,若是不答應,那就讓他嚐試一下,什麽叫做物理和精神雙層次的打擊。
“咳咳。”
“本就是文人之爭,點到為止。荀之敏,你是否要對詩?是的話就對詩,不是就下去,別在這攔著別人。”
最後還是董開明出來打圓場,給了雙方一個台階下。
荀之敏見李北牧絲毫沒有鬆口的架勢,這才重重一甩衣袖,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嗬。”
李北牧毫不掩飾地朝其冷笑一聲,本以為是個識時務者,沒想到到底還是淺池中的魚蝦。
又等了片刻。
眼見著沒人再來。
李北牧霍然起身,走到對詩台的邊緣,放眼望去,底下人山人海。
可見到他走出來之後,原本嘈雜的人群,便是逐漸安靜消歇了下去。
看著他們。
李北牧衣衫被秋風卷地獵獵作響,高聲道:“還有誰?!”
“還有誰?!”
“還有誰?!”
山穀空曠,隻剩他的聲音在其間回響。
而直到聲音徹底消失,也再沒人敢往前一步,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隻能仰望著他。
又是片刻過後。
沒人上前。
李北牧轉身拂袖而去,回到案桌旁,提起狼毫,便寫便說道:“妙手偶得詩幾首,還請代為傳抄。”
說著李北牧一連寫下四句詩詞。
“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
香蓮碧水動風涼日月長。
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
紅爐透炭炙寒風禦隆冬。”
寫就之後,他轉身便朝著石階更高處的第三關大步走去,再沒人敢攔他。
李北牧越走越覺得心中有一股氣,不吐不快。
也沒過太多的思量。
隻是腦中突兀地浮現出一首首詩歌,光影留轉。
他邊往山上走去,一邊唱道:
“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走著走著又大笑道:
“須知少時曾許淩雲誌,自是人間第一流!”
山下走出去許遠的荀之敏,遠遠地聽到這句話,直接眼前一黑,昏了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