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趙青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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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陸青言這麽問,趙青嵐也一時陷入迷茫。
往事曆曆仿佛還在眼前,她歎了口氣:“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父親娶了繼母,繼母有自己的孩子,對我不聞不問,父親也不疼愛我,我就是個被厭棄的人。直到我碰到了他,何耀華。”
“當年花燈會上,馬車失控,他救我於危難,也是翩翩少年,謙謙君子。從來沒有人在乎過我的感受,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身體好不好,從來沒有人記得我喜歡吃什麽。這些他都做到了,一分的好對我來說就是十分的動心,我怎麽能不愛上他?我們也曾度過美好時光,也曾新婚燕爾夫妻和睦,那時我也從沒想過會變成今日這般局麵。”
“或許就如你說的人心易變,也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我想的那般愛我。”趙青嵐吐出一口濁氣,“所以你問我,我大約隻能說男兒多薄幸。”
“可是,你要相信也總有好的。”她對陸青言笑了笑,悲傷通通都不見了,“我看得出沈公子與旁人不同,他待你十分珍惜,那種珍惜就好像護著一件傳世之寶一般。男人愛一個女人容易,但珍惜一個女人不容易。這很難得。”
陸青言因著她的話陷入沉思。
沈煜珍惜她嗎,為什麽呢,他不是有心愛的人嗎?
何大學士回家後發現家丁躺倒了一大半,兒子的手讓人折了,小妾讓人抓了。兒子在榻上哀嚎,夫人在麵前哭鬧,他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吼了一聲。
“閉嘴!”
“嗝……”路氏一聲哭哽在喉嚨裏,嚇得不敢發出來,因他突然地發威怔了一會兒又很快的反應過來,“你這死老頭子凶什麽凶,你有本事上外麵凶去,就知道喝酒!堂堂大學士,當年也是教過太子殿下詩文的,如今居然連一個小小府尹都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你的老臉往哪兒擱?這口氣你能咽下,我咽不下。你趕快去知府衙門把苗姨娘要回來。”
“鬧成這樣怪誰,怪我嗎?”何大學士也氣,借著酒勁兒也敢反抗了,“還不是你寵你兒子寵出來的。枉顧祖訓,一房一房地抬姨娘,竟還縱容姨娘欺負主母,我何家哪有這樣的事?既然苗姨娘犯了錯,兒媳婦又報了案,那府尹就可以拿她,而且拿得好。她現在是被告,要接受調查,你以為說放就放啊!”
“那怎麽辦,難道就不管?”路氏也真急了,哭得真情實感,“苗姨娘肚子裏可是個男孩,你的寶貝孫子,這要是有個好歹你對得起何家列祖列宗嘛!奉天府那是什麽地方,苗姨娘受得住,你孫子也受不住啊。就算為了孫子,你也得去把人要回來!”
孫子,何大學士歎息一聲,也不得不妥協,畢竟那是何家的血脈。
他隻能厚著老臉去找鄭凱。
“大人,何大學士來了!”
衙役一聲稟報,鄭凱立刻從矮塌上彈起來。剛要去迎又想起來,不對啊,他後麵站著的可是太子和宣王,怕什麽?隻要不是皇帝親自來,他就能挺直了腰杆。
“請大學士去公堂。”
鄭凱慢騰騰換了官服,這才出去。
被帶到公堂上的何大學士都懵圈了,他這輩子什麽時候上過公堂啊?
“鄭府尹,你這是什麽意思?”
鄭凱驚堂木一拍,清了清嗓子:“有人狀告令公子意欲殺妻,令公子的姨娘陷害主母,如今大學士乃是疑犯家屬,自然該請過堂。”
“鄭府尹,本官是不是哪裏得罪了你?”
何大學士一聽,神色也冷了,畢竟身居高位多年,氣勢一瞬就上來了。
鄭凱腰一挺,那點惶恐就驅散了:“何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一切秉公辦理,並不徇私。”
“既然如此,那就把苗姨娘放了吧。調查而已,又不是定罪,奉天府無權羈押。放她歸家,府上自會配合調查。”
“恕下官難以從命,苗姨娘已經招了,現已下獄。”
雍和帝賜下一道聖旨,李福親自送到錦上花,封錦上花為皇家商號,為宮裏的娘娘們製衣繡帕。
從此,凡錦上花出的繡品皆為貢品。
李福走後,陸青言第一件事就是將聖旨交到許恒之手上,笑道:“恭喜你,你的心願實現了。”
她還記得,許恒之希望成為皇商。
許恒之握緊了手上那明黃卷軸,心震了震,隻覺手上黃卷有千斤重。
這一刻,他等了四年。
他終於證明了,他的堅持。
他望著陸青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難道,不是該恭喜我們兩個嗎?”
“是啊,是該恭喜我們兩個。”
陸青言撫摸著聖旨,難掩心中激蕩。
她終於做到了!
娘,您看,女兒終於做到了,來日,我定可以為你報仇!
“為了慶賀這件大喜事,我們歇業半天,去摘星樓吃一頓!”許恒之高聲宣布。
齊佑等人立刻歡呼雀躍地跳起來。
陸青言很開心,多喝了兩杯酒,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去的,隻覺得做了一場夢,微醺之間有人輕輕地托起她,隨後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絲滑的布帛蹭著她臉頰,冰冰涼涼的,叫人舒服,她止不住貼了過去。
“別動。”有個好聽的聲音貼在耳邊,像在夢裏母親還在的時候那麽溫柔。
她的手一晃,似乎碰到了什麽,溫暖的,好像母親的手掌,她下意識緊緊地握住。
夜半醒來卻是躺在自己床上,人一動就壓著什麽東西,硌得慌。
她抓起來,是一塊白色玉佩。
“這是哪兒來的?”
她敲敲腦袋,怎麽都想不起來,真要命。
口渴得不行,爬起來倒了杯水。正要接著回去睡,突然桌子上多出了一點東西。
“這是什麽!”
“瓜子啊。”淩沉封的聲音仿佛她是白癡。
“我知道是瓜子,可是它哪兒來的?”陸青言驚恐,剛剛明明什麽都沒有!
“我拿來的。”
“哦……什麽,你拿來的,你怎麽拿的?”她徹底沒了睡意。
淩沉封看她那傻樣,哼道:“恭喜你又變強了,擁有了一個升為四級的客服。”
“升級,你是說你自己,你們還有等級,你都沒告訴我。”
“告訴你幹什麽,告訴你你也不能讓我快速升級。”淩沉封淡淡道,“我剛升為四級,可以在係統裏替你拿一些東西了,不過隻是四級,也隻能拿一些吃的而已。等升到五級,你就可以想要什麽有什麽。”
“要銀子也可以嗎?”
“除了銀子,也不能貪得無厭地索取。”
淩沉封簡直無語,掉錢眼裏了。
“那你們最高等級是多少?”陸青言好奇。
“十級。”
“十級能幹什麽?”
“不知道,我又沒上過十級。”
“你最高級到過多少?”
“九級。”
“你為什麽沒升到十級?”
“我……問那麽多幹什麽,睡你的覺!”
對話就在淩沉封的冷哼中結束了。
陸青言躺在床上,卻徹底睡不著了。
那玉佩到底哪兒來的呢?
陸青言剛打開門,就看到沈煜抬手欲敲門。
“喔……你嚇到我了。”她退後一步。
“這麽早有事嗎?”
“昨天喝了酒,怕你不舒服,給你弄了點粥。”沈煜說道。
陸青言這才注意到他右手托著一隻蓋盅,漫著絲絲香氣。
不過他怎麽知道她喝了酒?
“昨天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是。”沈煜給她盛了一碗粥,“放涼了,喝吧。”
還真覺得肚子裏空空的沒有著落。陸青言也沒推辭,反正都煮好了。
“這粥軟糯可口,以前倒是不知道你廚藝這麽好……”
她忽然意識到這話容易讓他多想,便側頭去看他。
他倒沒什麽異常,微微地笑:“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你以前也沒把我放在眼裏啊。”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奇怪呢。
陸青言忽然沒了喝粥的胃口,想起來那塊玉佩,便拿出來給他看。
“你知道這是誰的嗎?”
“我的。”
“啊,那為什麽在我這兒?”
沈煜笑了,眼尾彎起來,很是好看。他看起來心情極好,像是想起了什麽非常愉悅的事。
“你昨天一直抓著它不放,差點把我腰帶拽下來呢。”
原來是這樣,陸青言有點尷尬。她視線移到他腰間,果然那塊時常佩戴的玉佩不見了,讓她總感覺少了些什麽,不大習慣。
“我昨天是糊塗了,還是還給你吧。”這是他貼身佩戴的東西,陸青言覺得不該要。
她放在桌上,沈煜卻拿了起來,走到她麵前蹲下,非常細致地係在她腰間。
“這是普照寺開過光的,能趨吉避凶,而且溫玉養人,對身體好。你帶著它有好處,要一直帶著,千萬不要摘下來。”
他囑咐得猶為鄭重,陸青言一時更不敢要了:“既然是對身體好,我更不該拿你的。你拿回去吧。”
“你比我需要它。”沈煜拿手撫了撫她弄皺的衣擺,這才坐回去,“我記得你也有一塊玉,跟這個還挺像,合該它們就是要在一起的。”
他笑著,唇角的弧度十分賞心悅目。
陸青言陡然覺得耳根發燙,有些不敢看,隻好端起碗低頭喝粥。
養了幾天,趙青嵐的傷完全好了,鄭凱也在這時候找了上門。
“陸姑娘,案子已經審清楚了,這時候原告是該上堂的。”
鄭凱看了眼二人又垂下頭,一個學士府少夫人,一個和王爺關係不明,都是嬌滴滴的,讓她們上堂確實不好。可是他也沒辦法,真正的報案人是太子殿下,他總不能去東宮把太子請過來吧。
他不要命了他。
“真的都查清楚了?”陸青言有些驚訝,沒想到真如沈煜所說。
“嗯。”鄭凱簡單說了一下。
苗姨娘本人是知道自己有依仗,嘴硬得很,拒不承認,而且也死無對證。但是鄭凱畢竟當了那麽多年奉天府尹,認真辦起事來那也是雷厲風行,立刻從她的丫頭下手,小丫頭哪禁得住審問,再一恐嚇威逼就全都招了。
做過的事總有蛛絲馬跡,一個帶一個,都招了出來,苗姨娘想賴也賴不掉。
“過堂的事,你願意嗎?”陸青言問趙青嵐。
對於所謂女人名聲這些她自己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但她不知道趙青嵐怎麽想,也不能替她做決定。
“你要是實在不願,我也……”
“去啊,有什麽不願的?都鬧成這樣了,還怕什麽。”
“好,我陪你。”
“我也去。”沈煜從外麵走進來。
鄭凱哎喲一聲,兩條腿就開始發軟,撐不住往下去。
沈煜走過去提住他的手,笑眯眯的:“鄭大人不允許?”
“不,下官……允許允許!”他嗬嗬一笑,往前帶路,“您請。”
沈煜落後一步,與陸青言並肩站在一起。
“鄭大人怎麽對你如此客氣恭敬?”
“因為我有錢。”
陸青言:“……”
這話說得好像也沒毛病。
上堂之後,沈煜在一旁杵著,直接導致鄭凱都不敢坐下去。
“大人。”一旁的同知提醒他,“怎麽不坐啊?”
鄭凱一臉為難,開玩笑,我敢坐嗎?
“這個……本官不太舒服,今日就站著辦案了。”為自己急中生智而異常喜悅的鄭凱,猛一拍驚堂木,“帶犯人上堂!”
苗姨娘被帶上來,因為身懷有孕許她不跪。但她看起來狼狽極了,發絲淩亂,麵上顯出青白色,衣服上沾了許多灰塵,看著很髒。
她似乎虛弱極了,看一眼趙青嵐連嘲諷的笑都顯得有氣無力,透出一種柔弱感。不過美人就是美人,哪怕這副慘樣也有一種病西施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憐惜。
這大概就是何耀華愛她愛得不可自拔的原因吧。
趙青嵐收回目光,從此以後她對這個女人將不會再有半分留情。
事情差不多都調查清楚了,過堂也隻是走個形式,讓苗姨娘當著趙青嵐的麵把做過的事再交代一遍而已。
苗姨娘大約是蹲大牢蹲怕了,也或許是覺得這麽多天學士府沒人管她心灰意冷,不再做無謂的堅持,問什麽就說什麽。
小香是她收買的。
“她與我院裏的小廝有情,我發現了,讓人引誘那小廝去賭場,欠下賭債,小香為了幫情郎還債,答應替我做事。隻是想不到她會那麽傻,覺得對不起你觸柱而亡。”
苗姨娘眼中全是淡漠,仿佛在說的並不是一條人命。
“趙青嵐,這大約就證明你籠絡人心的手段更強。輸了,我也認。”
“混賬!”趙青嵐給了她一巴掌,打得她身子一晃。
“你在說什麽,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害死了她!”
“害死她的是你。”苗姨娘捂著臉,嗬嗬發笑,“我本來答應她事成後給她銀子讓她和情郎遠走高飛的。因為對你的愧疚,她才死了,要怪就怪你自己!”
“真是個瘋子!”趙青嵐罵她,卻還是紅了眼眶。
小香啊小香,你為什麽這麽傻?
“嗬嗬,我瘋嗎?”苗姨娘大聲笑起來,看起來真有些瘋狂,“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你不過就是出身比我好點,當了正牌主母。我這輩子錯就錯在做了人家的姨娘。要是我們倆位置換過來,就憑你那個腦子,我已經叫你死了幾百回了!”
“但是趙青嵐你記住,我不是輸給了你,我是輸給了何耀華那個負心漢。我懷著他的孩子,他卻把我丟在大牢裏,連看都不看一眼,虧我還信了他的甜言蜜語。”苗姨娘手撫上腹部,明明笑著,眼裏卻飛出了淚花,“你也同樣輸了,沒了我,還會有王姨娘,劉姨娘,這輩子你都別想好過!”
“是嘛,我會給你這個機會的。”趙青嵐冷笑一聲,不再理她。
“咳咳!”鄭凱等該吵的都吵完了,才發揮他的工具人作用,把該判的判了,該罰的罰了。
輪到苗姨娘的時候,他犯了難,畢竟她肚子裏還有一個何家血脈,畢竟這是何家後院的事。
“何夫人,你想怎麽處置她?”
這也是他一定要把趙青嵐叫來的目的。
趙青嵐對他一禮:“多謝大人為我查清真相,還我清白。不敢再勞煩大人,她就交給我吧。隻是還要麻煩大人把證據送到何府一份,讓他們知道苗姨娘的罪行。”
“這是自然。”鄭凱笑著,心裏高興極了,還是何夫人上道。這就讓他輕鬆多了嗎。
陸青言沒想到趙青嵐會要了苗姨娘的處置權,這跟不報官不就沒區別了嗎。
“你還打算回何家,不和離嗎?”
“苗姨娘有句話說的對,我們都輸給了何耀華這個負心漢,我為什麽要和離,放他更加逍遙自在?”趙青嵐輕蔑地笑,“我就要好好地坐穩了何家當家主母這個位置,讓他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聽出了她話裏的決絕,陸青言歎氣,原本她是那樣好的一個姑娘。有些人的狠心啊,都是被逼出來的。
“你自己呢,不會難過嗎?”
“不會,我已經不再愛他。何況我是爹不疼娘不愛,離開何府對我未必就好。我還有女兒,為了女兒這條路再艱難我也得不回頭地走下去!”
“嗯,既然決定了那就按你的心意去做。”陸青言輕搭她的肩,“記得還有我這個好朋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
“別為我擔心,我也不是小白兔。”
趙青嵐揮了揮手,帶著苗姨娘走了。
日頭下,她的身影被無限拉長,漸漸的與天邊雲霞融為一體。
今天過後,天真善良的趙青嵐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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