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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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陸青言撥開人群走進去,就見許恒之對著一塊繡帕歎氣。連齊佑都是愁眉苦臉的。
那塊繡帕五顏六色的,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色彩,絲滑的錦緞如同一塊調色盤一樣,是那種看著很髒的混合色。
“褪色?”陸青言問。
許恒之點頭,臉色有些沉。
陸青言仔細看了看:“這是送進宮的那批?”
“對,已經送進去了。”許恒之一臉的凝重。
“現在怎麽辦?”齊佑感覺快要哭了,“這樣的東西送進宮裏給那些貴人,那不是欺君之罪嘛,陛下不會把我們都砍了吧?”
他這麽說,本來還沒想太多的眾人一下子反應過來,嚇得臉色發白,都巴巴地望著陸青言。
“我去找我哥。”許恒之說。
“來不及的。”陸青言拉住他,“現在沒什麽更好的辦法,隻能先向陛下請罪了。”
“你要進宮?”許恒之不同意,“不行,就算進宮也是我去,我怎麽能讓你去?”
“沒事,你不用擔心。”陸青言覺得她對皇帝還更了解些,或許看在錦堂春的麵子上皇帝還會寬容她。當然她不會自大,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你要如何進宮?”許恒之見她說得篤定,便不再堅持。
如何進宮?這就是她最後的保命方法了。
她當即去了定國公府,沈煜跟著她,狀似不經意地說:“要進宮為什麽不去找宣王?”
“宣王?”陸青言搖頭,她根本沒往這方麵想過,“宣王本就身體不好,還是不要拿這樣的事去打擾他了。何況我也不覺得自己同王爺有多少交情,去求他萬一他不幫忙呢?”
相比起來還是找定國公好些,定國公至少肯定會幫她。
“他會幫的。”沈煜說。
“說的像你認識他一樣。”陸青言笑著,完全沒把他這話放在心上。
沈煜還想再勸,方才進去稟報的小廝已經回來了,恭敬地對陸青言道:“國公爺請您進去。”
定國公府外麵看著平平無奇,內裏卻十分精巧漂亮,九轉回廊,園林幽雅,大院子裏還引了一眼活泉,做出了飛瀑傾瀉的景觀。
李解從回廊那頭走過來,嘴裏還罵罵咧咧地數落著下人,一直身就瞧見了陸青言和沈煜。
“你們!你們還敢來!快快,快把這兩個人抓住,小爺要把他們吊起來打!”李解風風火火喊人。
陸青言實在沒想到會如此的冤家路窄,居然還碰上了他。看來他果真是定國公的兒子。真是神奇,定國公那樣耿直的性子居然能養出這麽貪花好色蠢鈍如豬的兒子。
“小公爺,這位是國公請來的客人。”帶路的管事小心地回,大約怕觸怒了那位暴躁的公子。
“爺管她是誰,敢對爺不敬,爺就不能放過她!”李解氣衝衝的,完全不聽管事的話,一把推開他就要去抓陸青言。
沈煜抓住他的手,冷冷道:“手還想再斷一次嗎?”
李解打了個寒顫,本能地想縮脖子,又一想這是在他家,他怕什麽?立刻又趾高氣揚,牛氣哄哄地喊:“人呢,都死哪兒去了,沒看小爺被欺負了嗎?”
沈煜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慘叫著弓下腰,中午吃的東西幾乎都要嘔出來:“你你你……”
陸青言拿手帕堵住他的嘴,這下世界清靜了。
“小公爺,我們的事先放一邊,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找你爹,你先讓讓。”陸青言拍了拍他的肩,沈煜就把他丟到了廊外草叢裏。
管事嚇出了一頭冷汗,這兩位怎麽像是來抄家的?
定國公等得不耐煩了,迎了出來,看見陸青言那叫一個興奮。
“陸掌櫃,快請進。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真是驚喜,你總不是來給我送酒的吧?”
“國公爺要酒我自然會送來。不過今天我來是有一事相求。”陸青言道。
定國公大手一拍:“什麽事,你說!”
陸青言自然不扭捏,簡單地說明來意,當然並沒有說為什麽要見皇帝。
定國公略想一想,爽快地答應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一陣騷動。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人闖進來,有人去攔。
定國公剛想喝問,就見一個圓圓的身影衝了進來:“爹,爹,有人欺負我,您要給我做主啊!”
後麵一群人拉也拉不住,說又不敢說,隻好低著頭告罪。
“你成什麽樣子!”定國公一拍椅把,“沒看有客人在,還不快滾出去!”罵完他又對陸青言拱手,“真是不好意思,小兒被他母親寵壞了。”
陸青言笑著說不妨事,心裏卻想確實挺壞的。
李解也看到了他們,頓時睜圓了眼:“你,你們怎麽在這裏!”
“爹,就是他們欺負我,他打我,還把我掛在樹上。爹啊,您可不能放過他們!”他又對定國公叫嚷起來,“快抓住他們,打斷他們的腿!”
“閉嘴!”定國公一聲冷喝。李解嚇得打了一個嗝,癟著嘴不敢再開口。
“這是怎麽回事?”定國公問身後的下人,下人垂眉低眼的都不敢吭聲。
“國公爺,還是我來說吧。”沈煜瞥了眼李解,把踏青那天的事說了,不過掠過了李解想要輕薄陸青言的事。
盡管如此,定國公還是非常生氣:“怎麽能這樣對待陸掌櫃呢?你這孽障,還不跪下!”
老子發威了,李解腿軟噗通就給跪了。
“向陸掌櫃道歉。”
“爹……”李解不願意。
“你這孽障……”
“算了吧,國公爺。”陸青言對他的道歉並不在意,何況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隻要往後小公爺待我客氣些,便當這事沒發生過。”
牛脾氣上來了的定國公卻不願意,執意逼著李解道歉。李解被他爹一頓練不得不低頭。陸青言離開的時候,他看陸青言的眼神都是發怵的。
這個女人真是可怕,以後一定要離她遠一點!
“夫人,好消息!”小丫頭伏在黎媚耳邊低聲說了什麽。
黎媚霎時喜上眉梢:“真的?把人帶進來!”
很快,一個小個子黑皮膚的小廝走了進來,麵對黎媚跪下。
“福祿,跟夫人說說你打聽到的。”
“回夫人,奴才聽得真真的。那錦上花的繡品出問題了,褪色褪得人臉上都發青。而且他們還把有問題的繡品當做貢品送進了宮裏!”
“好,有賞!”黎媚嗓子眼裏嗬嗬地笑,滿麵吹風。
居然敢以次充好敬獻宮裏,陸青言啊陸青言,你可真是不要命了!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我不弄死你都對不起你!
黎媚一把捏緊了手掌,仿佛掐的是陸青言的人頭,輕輕一擠就爆了,發出嘭的一聲,好聽極了。
她眼裏泛起得意的笑,冷寒的光。
“娘娘,丞相夫人求見。”雲芳稟報。
錦妃正在逗貓,這是前兩天二皇子重金給她搜羅來的,據說是戎國那邊的特有品種,叫什麽波密貓。這貓實在是長得奇異,全身藍湛湛的毛,窩在那裏彈琴不動的時候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可一旦跑起來,就能看見藍色底下夾雜著白色,一會兒白,一會兒藍,仿佛湖水激蕩,漾起了點點水花。仔細去看才發現它的毛根部竟是白色的,其上才是藍色。而且這貓的毛蓬鬆且長,摸起來異常舒服,圓圓滾滾的,看著也討人喜歡。錦妃便給它取名叫藍雪。
藍雪尤其粘人,像是懂得欣賞美醜一般,總往錦妃懷裏鑽。錦妃歡喜得不得了,每天抱著不肯撒手。這會兒錦妃正抱著貓兒摸它的肚子,雲芳就走了進來。
藍雪嚶嚀一聲,伸出舌頭去舔錦妃的手。錦妃剛要把它提起來交給雲芳,一時又不舍了,繼續抱在懷裏:“請進來吧。”
黎媚一進門就被錦妃懷裏的貓吸引了,實在是太過可愛,便笑著說了一句:“娘娘這貓真是稀罕。”
錦妃十分受用:“可不稀罕嘛,從戎國弄來的。對了,你來有什麽事?”
她手上緩緩地順著藍雪的毛,眼卻望著黎媚。
想到正事,黎媚也顧不上看藍雪,傾身過去壓低了聲音把來意說明。
“當真?”錦妃擼毛的手頓住,吩咐雲芳,“今兒早上剛送來的方巾拿一條來。”
那方巾看起來極漂亮,是秋波藍的色,還帶著點淡淡的煙青,往水裏一浸,沒一會兒就暈染來,整盆水都染成了藍色。
“果然如此!”錦妃驚呼,“姓陸的竟這般大膽,敢將殘次品送進宮裏!”
黎媚見她生氣,又火上澆油:“她這是藐視天威,根本就不把陛下和娘娘您放在眼裏!”
錦妃揮揮手,讓雲芳把銅盆端下去,細想了想:“得想個法子好好治她一回!”
這正中黎媚下懷,便道:“臣婦這裏倒是有一計。”她靠近了錦妃,如此這般雲雲。
“隻是……”黎媚還有擔憂,“上次鳳袍那樣大的事她都能安然無恙,也不知道誰在後麵為她撐腰。”
“喝,還能有誰?咱們的陛下唄。”錦妃喂了藍雪一點水,笑意有些涼,若不是陛下心裏偏著她,誰求情有用?
“陛下?”黎媚呀了一聲,驚覺失態才用手捂住了嘴,“這這,陛下難不成是看上了她?”
若如此可就不好辦了。
“看上倒好了。”錦妃冷笑,沒看上還如此上心,這才棘手。若是看上納進後宮來,在宮裏弄死個女人還不簡單。
雍和帝坐在軟榻上看一本傳奇故事,隻著了明黃中衣,一隻腳還踩在榻上,邊看邊樂邊摳腳,時而爆發出一陣堪稱驚悚的大笑。
李福把頭又埋低了些,告訴自己我沒看見我沒看見,誰能想到私底下咱們的陛下如此放縱不羈呀,幸好他聰明地把人都遣了出去。
正胡想著,隔扇外響起輕叩聲。
他忙開門出去,見是他幹兒子小周子,和顏悅色道:“什麽事啊?”
“陛下,陛下!”李福跑進去,腳步莫名有些慌,“定國公來了,還有陸掌櫃!”
“誰?”雍和帝手一頓,腳就垂了下來,“這倆人怎麽跑一塊了?”
陸青言被小周子引進去,雍和帝已經披了外衣靠坐在榻上了,雖然也不算太端正,但至少不像方才一般沒個正形。
“丫頭,你怎麽想起來進宮看朕了?”皇帝想著她將來會成為自己的弟媳婦,望著她的眸子越發柔和。
陸青言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但也沒有多想,一開口先跪下來:“請陛下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皇帝皺眉,她又惹什麽事了?前兒不久才讓一個相爺一個侯爺打起來,她還要得罪多少人才算完?
陸青言總覺得他眼裏很有些無奈,雖緊張,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了。
皇帝一下坐直了,驚愣了一會兒才指著她:“你,你怎麽敢?”
“民女也不知道,民女也是才發現,求陛下恕罪。”
“陛下,陸掌櫃她絕不是有意。”定國公也忙著開口。
雍和帝擺手阻了他,揉了揉額頭,很是無力地看著陸青言:“你呀……怎麽如此大意?朕倒是沒什麽,隻是怕太後那裏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陛下,那……”定國公慌張。
雍和帝抬手,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對陸青言道:“朕會替你在太後麵前說項,你趕緊的準備新的送進宮裏來。”
“多謝陛下!”
陸青言由衷地歡喜,總算有驚無險。出宮的時候,她的腳步都是輕快的。直瞧著宮門就在眼前了,卻有內侍疾步而來,高呼:“陸青言不要走!”
她回頭,就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大太監板著臉過來,展開一個明黃卷軸,下巴一點:“大膽陸青言,送毒物進宮謀害皇妃,太後懿旨,杖三十!”
陸青言豁然抬頭,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成謀害皇妃了?
“這位公公是不是搞錯了,我並不曾……”
“閉嘴,咱家會錯,太後會錯嗎?”那太監眼光狠厲一掃,不容分說就讓身後的小太監壓了她,竟是要在這裏就行刑。
這可是人來人往的甬道!
陸青言道:“我要見陛下!”
“陛下豈是你說見就見的?來人,把她嘴堵上!”大太監手一招,就有人拿絹布來塞她的嘴。
她拚命掙紮,卻無論如何都躲不過,隻能唔唔地反抗,死死瞪著那太監!
這一刻,她深刻地體會到皇權的可怕,生殺予奪的大權,真是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
不,不該是這樣的!
她想喊,卻喊不出來。
眼看那厚厚的板子就要落到她身上,她掙動得更加劇烈。
“混賬!”耳邊風過,隻聽哎喲一聲,揮板子的太監被踹倒在地。
緊接著又是兩聲痛呼,摁著她的兩個小太監也被踢了出去。陸青言正驚疑,抬頭就望見了沈煜的臉。在那一片藍得透明的天空裏,出現他溫潤的眉目,驚心動魄的好看,讓她心跳紊亂。
她呆呆地望著,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沈煜抽出她口中的絹布,抱她起來,轉身便走。
幾個太監來攔他,他便厲聲一喝:“滾開!”
這一刻陸青言才清醒過來,抓住他前襟:“沈煜你怎麽進來的?”
沈煜看著她,隻是輕輕地笑,眉眼微微地彎起來,令陸青言又一瞬失神。
忽然他把她放下,自腰間抽出一塊牌子,亮在了聞聲趕來的大內侍衛麵前:“我是元木狄,都給我讓開!”
此話一出,團團圍住他們的侍衛們刷地分開,排成兩隊,留出中間一條道來。
陸青言覺得,恍惚有種做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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