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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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曠的草地上,兩匹馬一前一後飛快躥了出去,你追我逐,相互追趕。迎風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

    忽而,另一匹馬從後追了上來,不似前兩位縱馬行樂,仿佛十萬火急,馬蹄聲響下踏起點點塵泥。

    “王爺,王爺!”

    聽到呼喊,先前的第二匹馬慢了下來。馬上人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往回跑去。

    來人正是戰南,跑得火急火燎,衣袍都濺了泥點子。

    “什麽事?”沈煜皺眉,這是發生了什麽事,讓戰南如此著急?

    “王爺,您快回去吧。陛下選秀,陸姑娘要被選做了秀女,就要被送進宮了!”

    戰南說著將一張紙遞了過去。

    沈煜一看,臉色就變了,隨即一拽韁繩,往前奔去。

    “她答應了?”

    “沒有。是陛下出爾反爾,強要她進宮。”

    聽了這話,沈煜更是快馬加鞭,急往京城而去。

    雍和帝一騎絕塵而去,漸漸把人落在後頭,心裏別提多高興,笑得更是暢快。可跑著跑著他就覺得不對勁兒,怎麽還沒追上來呢?不應該啊,他那皇弟什麽時候這麽弱了?

    他便也漸漸緩下來,往後看去,哪兒還有人啊?

    難道還在後頭?不會吧。

    他往回驅馬,一路尋一路不見人,這才覺出問題來,神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宣王人呢?”

    自他身後突然落下一個人來,黑衣黑帽,拱手回話。

    “方才宣王府管家來過,宣王便隨他回去了。”

    這就更不對了,雍和帝神色不愉。

    “京裏發生什麽事了?”

    “新帝選秀。”

    墨居,門外一抬玲瓏錦繡轎,周圍站了好幾個內侍。

    廳裏,小安子就站在陸青言麵前,還有好幾個內宮侍衛。

    “陸姑娘,請跟奴才走一趟吧。”

    陸青言怒而想笑:“安總管這是想要強搶民女嗎?”

    “姑娘誤會了。陛下隻是想見您一麵罷了,您何苦連如此?”小安子臉上堆著笑,這位可是他不能得罪的主兒。

    “見我一麵?”陸青言出聲諷刺,“見個麵需要這麽勞師動眾。總之我不想進宮,陛下果真要見我,就讓他出來吧。”

    “陸姑娘,不要任性!”小安子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實在是在這兒磨的時間太長了,“陛下日理萬機,哪能說出宮就出宮?何況陛下召見那便是聖旨,豈可容你抗旨不尊?”

    陸青言沒有說話,自從知道那人是太子,直到那人做了皇帝,他都沒再出現過一次。這突然的出現,還是要她進宮。本來說得冠冕堂皇,交由她自己選擇,可她選擇了拒絕卻又舍不得放手,強逼於她。當真是做了皇帝,就做如此小人行徑。

    話說得這麽好聽,她進宮後還能不能回來誰知道呢?她可不敢賭這一把。

    見她依舊不為所動,小安子也沒了耐性,心一橫便向一旁的侍衛使眼色。

    侍衛會意,將站在廳外的綠豆和紅桃抓了進來,長刀一橫就架在了兩人脖子上。

    紅桃嚇得啊一聲慘叫,綠豆也瑟縮著想哭不敢哭,想動不敢動。

    “你幹什麽?”陸青言對小安子怒目而視。

    “陸姑娘,您隻要答應跟奴才進宮,她們就自然沒事。可你要不答應,那就不止她們倆,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得跟著遭殃。”

    “你主子讓你這麽幹的?”

    “自然不是。陛下賢明仁厚,愛民如子。怎會傷害自己的子民?奴才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還望陸姑娘不要逼奴才。”

    想到這種辦法確實是小安子自己,他心裏清楚陸青言和府上各個人關係都好,尤其是這兩個小丫頭。她絕對不會看著她們出事,所以才想用她們威脅她。

    說什麽賢明仁厚,還真是諷刺。陸青言簡直想大笑。

    “既然不是你主子授意,那你動她們就是故意傷人。既然你主子愛民如子,你擅動他的子民,給他抹黑,你覺得他會寬恕你?”

    小安子輕輕地笑起來:“陸姑娘當真是聰明,不過您這激將法對奴才不管用。奴才為陛下辦事,死又何惜?就算陛下要懲治奴才,那也是奴才辦完事之後。到時候奴才逃不掉,您身邊的這些人也一個都逃不掉。”

    “你真如此喪心病狂?”陸青言簡直不敢相信,這人怎麽能說出這樣恐怖的話來?

    “奴才說到做到。”小安子一臉的嚴肅,其實他在賭,他賭陸青言的心軟,賭陸青言不會放著身邊人不管。

    “陸姑娘,您是應還是不應?”他冷著臉下最後通牒。

    陸青言沉默了一瞬,眼見著紅桃兩個都要哭出來了,幾經掙紮正要開口答應,忽然聽見外頭一個高昂的聲音。

    “她不應!”

    隨著聲音落地,沈煜邁步走進來,身後正跟著戰南。

    “沈煜!”不知為什麽,看見他陸青言忽然就心安了一些,仿佛更有底氣了。

    小安子看見他,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宣王怎麽回來了?

    “小安子,你們這是做什麽?”沈煜非常不客氣地走到他麵前,光是一個眼神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小安子心裏有點慌,卻並不知道沈煜和陸青言有那麽深的淵源,硬著頭皮道:“陛下大選,奴才接秀女進宮。”

    沈煜斜眼瞥了瞥被刀架著的紅桃和綠豆:“你就是這麽接秀女進宮的?”

    小安子剛要開口辯解,被沈煜一個眼風打斷:“她不能進宮,她也不能做秀女!”

    “這是大選,凡是身家清白的十五歲以上的女子都必須參加。陸姑娘她……”

    “她是宣王妃!”沈煜冷聲道。

    這話一出,不止小安子,陸青言自己都驚了。

    她什麽時候成了宣王妃?

    再一看沈煜身後站著的戰南,她忽然就想到,難道是又找宣王爺幫忙了?

    這個念頭才一閃而過就聽見小安子的話,又把她好一通驚嚇。

    “王爺,您說的是真的?”

    王爺!誰是王爺?陸青言盯向沈煜,隻見他緩緩點頭,渾身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自然是真,你就這麽回去稟報陛下。”

    小安子還不死心:“可是王爺,奴才不曾聽說你娶了王妃。您什麽時候……”

    “本王的事,還需要告訴你嗎?”沈煜走到了陸青言身邊,聞言回身瞪了小安子一眼,把他後麵半句話給噎了回去。

    “是,奴才多嘴了。”

    “還不走?”

    “奴才這就走。”

    小安子無可奈何,讓人放了紅桃和綠豆,帶著人走了。

    看著人流湧去,陸青言還是不可置信:“你真的是宣王?”

    皇宮,沈世曦聽了小安子的稟報,怔了一下:“宣王說她是宣王妃?”

    “宣王爺是那麽說。”

    沈世曦沉思了片刻,把手上的玉珠撚了又撚,神色不甚明晰:“好了,你下去吧。”

    將近入夜,雍和帝也趕了回城。

    聽到暗衛的回報,他神色嚴肅,連聲直罵:“荒謬,簡直是荒謬!”

    連夜趕回宮,新帝聞訊趕來迎接。

    雍和帝好似沒看見他,徑直走過去,直接在龍案後坐下。

    他不叫起,包括小安子在內的幾個內侍都跪著不動。

    雍和帝拿了桌上茶杯喝了一口,故意重重地把杯子放下,發出咚的一聲響:“連杯熱茶都沒有嘛!”

    “太上皇恕罪,奴才,奴才這就去倒。”小安子嚇一激靈,就要起身去倒茶。

    “跪下,誰讓你起來了?”雍和帝猛一拍桌子。

    小安子剛站起來又跪了下去,連連叩頭。

    “真是沒規矩!”雍和帝吩咐李福,“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謝太上皇開恩,奴才知罪。”小安子感激涕零,咚咚咚地磕響頭。

    他心裏清楚,雍和帝回來就是為了發難的,至於為了什麽事可想而知。雍和帝懲罰他其實是借機敲打新皇,他能為主子做點事他很高興。

    小安子被拖下去,其餘人等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恨不得就當自己不存在。

    雍和帝發作了一通,氣順了不少,好像這才想起沈世曦還站在外麵一樣,把人叫了進來。

    沈世曦低眉垂眼,一副溫順模樣:“父皇,您怎麽提前回來了,不是要和皇叔在外麵玩半個月嗎?”

    “我要再不回來,朝廷都給你鬧翻天了。”聽他提到沈煜,雍和帝更不爽。從前倒沒覺得,這個兒子居然如此的糊塗!

    沈世曦知他說的什麽,卻不搭話。

    “聽說這幾日你大選,可是熱鬧得緊。”雍和帝依舊沒好氣,“連你皇嬸都想弄進後宮來了!”

    “孩兒不知,皇叔何時娶了皇嬸了?”沈世曦故作托詞。

    不過這也是實話。

    但看他的模樣,雍和帝就知道他的心思歇不了。

    看來不必須得狠狠地敲一下他了。

    “兒女情長,自古便是帝王大忌。何況還是悖德!你是皇帝,你要做萬民的表率,不能行差踏錯一步,明白嗎?”

    “孩兒明白了。”沈世曦明白這個時候不能爭論,爭論隻會觸怒雍和帝。

    看他溫順,雍和帝的語氣也緩和下來,這才想起來找補:“你皇叔的那個皇嬸是我為他安排的,我是主婚人,盡管沒有過大禮,可婚事是成的。以後她就是你皇嬸,你得敬著,明白嗎?”

    “孩兒明白。”

    都到這份兒上了,他還能說什麽呢?隻能徐徐圖之了。

    夜深了,今夜的墨居格外的安靜,好似連蟲鳥都沉寂了,裏外裏隻聽得見一下一下劈柴的聲音。

    廚房外頭,天上月兒傾瀉了一地月光,照得地白如雪。白如雪的地上,堆了滿滿的劈好的柴火,一塊一塊工整地碼好,而另一頭還有些沒劈好的柴,一截一截雜亂地堆著。

    兩堆柴火之間,一個人迎著滿身月光,弓著腰劈柴。隻見他看也沒看,就將手從沒劈好的那堆裏抽出一截圓木柴,放在厚木墩上,舉起手裏的斧頭,快而準地劈了下去,一分兩半,動作十分利落,劈出來的木頭大小均勻,十分漂亮。

    一截木柴劈成四塊,他迅速地擺好,立刻拿起下一截,重複剛才的動作。

    就這樣,沒劈的木柴越來越少,劈好的木柴越堆越高。

    那人擺柴火身子便直了起來,偶爾地一轉臉,借著月華便能瞧見清瘦的略黑的臉,五官端正舒服,眉目間多了幾分沉定之感。

    若是此刻定國公在這裏,瞧見這一幕必然萬分驚訝,這人居然是蘇賢。曾經腦滿腸肥、滿臉油膩、好吃懶做、玩世不恭的蘇賢,居然能如此認真細致地劈柴。而且他不僅瘦了,整個人的氣質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如今的他不再一副花花公子的痞裏痞氣,真有了幾分少年公子的翩翩風華。

    “蘇賢的變化真的很大。”沈煜遠遠的看著,由衷地高興,“你做到了,很有成就感吧。你母親也會很高興的,如今的你這麽堅強這麽能幹。”

    陸青言含糊地嗯了一聲,望了一眼天邊的圓月,此刻卻沒有太多喜悅。

    “你是王爺,你是宣王?”

    “是。”

    “為什麽瞞著我?”

    沈煜停住腳步,麵對她,誠懇道:“不是有意要瞞你,隻是當初的我也不想再做什麽王爺,正好來到了你身邊,就想在你身邊做個普通人。卻想不到後來會發生那麽多事,還能再遇見你我很驚喜,我害怕你再離開我,我不敢告訴你我的身份。對不起。”

    “可是你騙得我好苦啊!”陸青言看著他,回想起以前的種種,越來越覺得自己真是傻,真是蠢。

    怪不得宣王明明不認識她,卻一次一次地幫她;怪不得戰南如此客氣恭敬地對待她;怪不得他能夠輕輕鬆鬆地闖入皇宮;怪不得他能夠拿到元統領的令牌……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因為他就是宣王,他本身就擁有那樣通天的權利。

    那麽的明顯,她居然一次一次都沒有發現,反而替他擔心,替他著急。她真的是很傻啊!

    “有那麽多次機會,看著我犯傻,看著我擔驚受怕,你明明可以讓我知道的!”陸青言笑得艱難,“可你沒有!你就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是不是還覺得很好玩?”

    “沒有,我不是。”沈煜拉著她的手臂急於解釋。

    陸青言心裏亂極了,甩開他手往前走,步子越來越快。

    沈煜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後麵默默地跟著。

    “過去的事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你可以生氣,也可以責怪我,但是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我已經在皇帝的心腹麵前說了你是宣王妃,那就必須把這件事坐實,否則將有後患。所以現在,先不要跟我生氣好嗎?”

    聽了他的話,陸青言猛然停了下來,抬眸有些荒謬地看著他:“你在想這個?我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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