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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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白將瓦片合上。
冬夜寒涼,即便無風也刺骨。他呆呆地跪坐在房頂,回想剛剛那一幕,寧肯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找了許久的三娘下落不明,本以為她投靠了魏迦陵,成了別人的一把刀。
沒想到最終居然落到了蕭瀲的手裏。
李非白寧可相信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或者說蕭瀲被什麽不太吉利的東西上了身,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人是他。
這好好的蕭瀲,平時不聲不響沒什麽架子看著對明月也不錯的大好青年,怎麽背地裏將三娘關起來了呢?
一道道風掠過,李非白隻覺得脊背有些涼。
院內的玄鐵騎漸漸聚攏過來,黑壓壓的像一群要吃人的螞蟻。
這樣的場景是他這輩子也沒有想過的。
前幾天還聚在一起過年的人,就因為今天無意中撞到的這一幕,居然要開始動手了?
三娘害過明月,這個他能理解。可他想不通蕭瀲為何要偷偷摸摸地將人藏起來。
玄鐵騎將這處屋宇圍得水泄不通,隻差蕭瀲一聲令下,老柴家的香火便要斷了。
蕭瀲走出屋外,雙手背在伸手,仰頭看著他。
李非白低頭看著蕭瀲。
他一直是個自戀的人,常常對著鏡子欣賞自己所謂美貌。除了明月,其他人從未放在心上過。
蕭瀲這廝的相貌似乎此刻開始才變得清晰起來——額前碎發掩著一側眼睛,露出的另一隻眼睛眼角上挑,長而鋒利;他鼻梁挺直,鼻尖微翹,據說這樣的人欲望很重,內心卻十分壓抑;蕭瀲唇色殷紅,興許是因為常年運動的人氣色好…
從前沒怎麽正眼瞧過他,今兒一看,長得真人模狗樣。
李非白趕緊甩了甩頭——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些!
蕭瀲也抬頭看著他,不知道琢磨些什麽。
僵持了一會兒後,蕭瀲抬手,做了個勾手指的動作。
李非白大怒。
“你這個動作幾個意思?!”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勾手指的動作他不知道對著幹脆麵做過多少次。
蕭瀲衝周圍的螞蟻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又仰頭對李非白道:“下來吧。”
玄鐵騎四散而去。
看這個架勢,像是要好好談談什麽了。
李非白蹙眉,事已至此,也沒辦法去拒絕他,索性今晚打開天窗說亮話。
他縱身一躍,跳到蕭瀲跟前。
跳下來的時候因為有些害怕,差點兒摔了個狗吃屎。
李非白深吸一口氣:“你…”
然而蕭瀲看都沒看他,徑直走進了屋內。
李非白跟著他走了進去。
楊三娘手腳被繩縛住,見蕭瀲進來便打了個哆嗦。
在看到後麵的李非白時,她又哭了起來。
“非白哥哥…你救救我…”三娘道,“我知道錯了…你讓他放我回去好不好?我想找姐姐…”
一邊是三俠寨認識的姑娘,一邊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妹。李非白不用動腦子也知道要向著誰。
他是個浪|蕩子,但他一向不喜歡三娘的作風,反而溫柔的二娘更招人喜歡。隻是二娘瞎了眼,看上了鰥夫於襄,這三娘也瞎了眼,偏偏看上了不該看上的人。
蕭瀲沒出聲,李非白便道:“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聽魏迦陵的吩咐對明月做過什麽?”
三娘咧開的嘴慢慢閉上。
她吸了吸鼻子,緩緩道:“連非白哥哥都向著她。”
李非白點頭:“她與我流著同樣的血,我不向她難道要向著你?”
三娘慘然一笑:“明明之前來三俠寨,我們都能玩到一起的…”
李非白搖頭:“你與我一起,不過是因為你身邊圍著的男人肮髒下流;二娘與我一起,不過是因為於襄。”
三娘又道:“那我幫南陽王,也是他能幫我達成目的。既然都有目的,那我接近誰不都是一樣?”
李非白上前,將她身後的繩子解開。
蕭瀲瞟了他一眼,倒沒有阻攔他動作。
“你與二娘相貌相似,品性卻大不同。”李非白將繩子甩在一側,定定地看著她道,“那次你假扮二娘時我早便知道,隻是沒想到你如此執迷不悟…”
楊三娘看向蕭瀲,又對李非白笑了笑:“你說得再多,最後不還是給我鬆了綁?”
李非白聽她口氣,倒像是自己願意似的。本來就不太高興,眼下更加惱怒。
“你是個女人,我是看著從前那點兒情分在才替你鬆綁。”他氣得臉都漲得通紅,“二娘是個不錯的人,曾經要我照顧好你…我辜負了二娘的信任,但你也辜負了她。你照過鏡子沒有?你瞧瞧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楊三娘咬咬嘴唇,靠著椅子往後坐了坐。
蕭瀲不願聽他們廢話,直接發問:“秋雨怎麽死的?”
李非白一怔,死死地盯著她:“秋雨的死也跟你有關係?!”
楊三娘偏頭不看李非白,嘴裏嘟囔道:“放著薔薇刀傳人不做,自甘下賤跑去做個戲子…”
話未說完,楊三娘整個身體被踹飛出去。
肉身撞到牆壁後又摔落在地,在接連兩下悶鈍的聲音後,三娘伏在地上。
李非白甚少見蕭瀲動手,在他心裏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男人。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蕭瀲也懶得向他解釋。
人在遭受劇痛之後,短時間內是不會感到疼痛的。楊三娘已經沒有什麽知覺了,但額間的汗就像大豆一樣一顆一顆地向下流。
蕭瀲站起身,對李非白道:“抓到她時就知道你會心軟。別人的走狗也值得你可憐?李非白,你可以什麽都不會,但我處理事情的時候不想別人來拖後腿。”
李非白愣愣地望著楊三娘,畢竟認識一場,不忍心看她受折磨。
“婦人之仁。”蕭瀲看出了他的猶豫,“魏迦陵的刀懸在你頭頂,還在想著替別人求情?我選在這處的時候,就沒打算征求你的意見。今日你跟我一路,是我故意放你進來。否則就憑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你真覺得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跟我一路?”
李非白又心酸又奇怪——蕭瀲說得沒錯,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確沒有什麽用,反而有時還會拖後腿;奇怪的是蕭瀲的做法與平時大相徑庭。
蕭瀲坐回椅子上。
“你別這樣看我。我殺過那麽多人,從沒說過自己是什麽善類。隻是明月在,我不敢,我怕嚇著她。如果她因此厭惡我,這麽多年的努力豈不是白白浪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