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誰若是敢搶朕的小男人,必戮!(萬字大章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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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卯時將過。
遠處傳來的悠遠的宮廷鍾聲響起,預示著這場大秦朝廷慣例的小朝會即將開始。
這是十二月二十五的日子,朝臣們‘公休日’的倒數第二天。
在經曆過今日的這場小朝會過後,便會到達朝臣們停筆來慶賀迎年節的年終大朝會。
用現代社會的語言來表達,那便是大秦帝國版本的年終總結會。
所以,今日的小朝會其實顯得並沒有那麽重要。
最多也就是改革派與保守派的兩個政黨,在朝堂上提前針對明天大朝會上的嘴仗,做一下可能會吵贏的準備。
反正世家門閥已經冇了,最大的掌權者就是當今陛下。
大方向的政治格局已定,女帝秦清寒不可能真正意義上的下場去操作,隻能在上方做一個安靜的幕後籌謀者。
畢竟這次的變法,說白了就是大秦朝廷的內戰。
保守派與改革派的大臣們,都是覆滅世家門閥的功臣。
倘若女帝秦清寒以大秦君主的身份下場,必然會引起‘迫害’功臣的不良影響,甚至可能發展到引起罵名的程度。
故而這場可以稱之為大秦建國以來第一次規模浩大的‘革命’,隻有讓下麵的朝臣們來實際操作的可能。
盡管誰都知道改革後的大秦帝國會變得更好。
可人性這個東西嘛...
嗯,沒法多說的。
如果能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將大秦帝國的弊政消除,想必沒有多少大臣會跳出來反對,甚至還會舉雙手雙腳支持。
隻是,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之事,改革便要將保守派的利益分給勞苦大眾,這本是她們不願意接受的事情。
那句‘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標語,在顧長歌生活過的現代社會都沒辦法做到。
更別提,這是一個類似於華夏古代社會的大秦帝國了。
人人為我,這個可以有,我為人人,這個真沒有!
但至少,今天的小朝會是不會有什麽太多矛盾激發的。
誰都想過個好年節,明日的大朝會上的兩派嘴仗,也更像是程序化的‘表演’儀式。
在這種年關將至的時候,誰會閑的沒事兒去找這個讓自己惱火的黴頭?
所以,兩派朝臣們站在宮道與大殿內時,麵對對方官員們的表情,幾乎都出奇的一致。
放鬆一點啦,靚仔!
不過,在絕大多數的朝臣們都懷著今日小朝會必然會很正常且輕鬆的認知中時,女帝秦清寒走進正乾殿的模樣,卻讓眾臣們都嚇了一跳。
隻見掛著兩個黑眼圈、雙目略微無神的秦清寒緩步走來。
雖是身著正式的鳳袍,憔悴的狀態也沒有影響多少風華絕代的女帝威儀。
可這樣的當今陛下,大家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保守派的大臣們敢對天發誓,她們最近絕對沒有做什麽讓陛下心神憔悴的事情,無非就是這些天的小朝會上活躍了一些。
但那都是打嘴仗啊!
當今陛下也都是端坐在鳳椅之上,麵無表情的看看熱鬧。
頂多在陛下回宮後,暗暗惱火她們依舊阻撓新政的落實。
可再怎麽說,不至於會變成這種幾天都沒睡好覺、精神萎靡不振的疲憊模樣吧?
莫非陛下在沒能冊立大秦帝後之前,萎...萎了?
畢竟秦清寒此時的狀態,實在是太像她們這些大臣們在家與愛郎們進行交換體液的‘戀愛小遊戲’後,灰常‘不小心’縱欲過度的樣子了!
這般心神憔悴、身心俱疲的模樣...
以及那種‘一滴都擠不出來’的無力感,絕對是裝不出來的!
一時間,改革派與保守派的大臣們內心中,竟是十分默契的同時湧上了一個相同的念頭——旁敲側擊的詢問一下陛下的身體!
於是,秦清寒剛坐上熟悉的鳳椅,便迎來了大批朝臣們的‘深切關心’。
甚至就連顧紫真、柳傳君與秦如柏,都忍不住麵色古怪的婉轉提醒了一下不久後的及冠大禮。
言下之意,便是:‘陛下,君主的成人禮過後,就該到了冊立大秦帝後的時候了’。
在秦清寒看到朝臣們莫名其妙的統一戰線後,潔白的額頭上不禁掛上了幾團黑線。
她又不是傻,自然看得出來是大臣們誤會了。
隻是,秦清寒又沒法解釋太多。
因為昨夜之事,還真是有那麽一丟丟的複雜。
在場的朝臣們猜對了,但隻猜對了一點點。
昨夜的寢殿之中,秦清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心中浮現起各種閱讀過後的觀後感。
但同時,那本《東廂記》的作者在描寫張生與崔鶯鶯私自結合的段落中。
那種描繪出來的美好意境,以及渲染出來的旖旎氣氛,偏偏還如同畫麵一般的呈現在她的腦海裏。
在這個描寫結合都是十分直接的年代,那本《東廂記》作者所用的略顯遮掩、更增添情趣的描寫手法,實屬時代的新穎與創新。
這讓秦清寒情不自禁的代入到了那個難忘的情景中去,將其中的男女主角,換成了她與顧長歌的互訴衷腸。
通俗點兒說,就是看小說的‘後遺症’——深夜yy。
所以,在那樣寂靜的夜晚,單身女子的美好的幻想,完美結合了求而不得的幽怨。
秦清寒對此嚴謹且認真的認為,除了付諸行動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法。
於是...
咳咳!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這是秦清寒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可給她帶來的感覺,卻像是獲得了一把開啟另一個世界大門的鑰匙。
稍顯青澀與生疏的手法下,是一個年輕女子對於美好愛情的向往。
強行忍耐住的喘息,更是一階通往熟練的階梯。
不知這種文藝的表達方式,是否能讓人稍微有些心理安慰。
但秦清寒反正是有心理安慰了,並且還順勢消除了心底的那一點負罪感。
所以,幾天積累下來的疲憊,加上發泄帶來的適當愉悅,讓她今日變得稍顯憔悴。
君臣之間的小誤會,由此開始展開。
原本因改革派與保守派針鋒相對而暫時壓下的‘催婚’計劃,再次浮現在了眾臣們的心中。
在朝臣們看來,為了當今陛下的身體健康,以及大秦帝國未來的國本安寧,變法過後的帝後選拔大會,實在是不能拖延了。
若是再這麽拖延下去,天知道當今陛下會不會發生那種不忍言之事,從而失去了那種不可說的能力。
那樣的話,大秦帝國必會陷入皇室無後的亂局之中。
這對於具有強烈帝國歸屬感的眾臣們而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
上層不亂,下麵人怎麽內戰都好。
隻要別拆了大秦的根基,有些事情就都還能在勉強接受的範圍內,萬事都可以商量。
可如果連最重要的根基都冇了...
那大家還爭個什麽權,奪個什麽利?
故而在誤會與認知的加持下,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逐漸在眾臣們心中建立起來。
再過不久,當今陛下就要進行君主的成人大典了。
弱冠之齡,夫妻之事。
到了這個階段,大秦帝後的冊立與否,已經不是女帝秦清寒一個人說了算了。
未及冠前,君主推辭,群臣無力。
及正冠後,君主家事,上升國事。
國事便是大事,大事便是臣事。
在這種大環境之下,大秦鳳嗣必須要盡快誕下。
或者說,盡快冊立一個讓朝臣們對其抱有期待的大秦帝後。
總之,拖是不能再拖了。
正乾殿之上,鳳閣閣老們飛快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然後,大家很是默契的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十分自然的揭過了‘問候陛下身體健康’的一頁,開始今日小朝會上的各項事宜。
這場朝會中間,還出現了一個不得不提及的小插曲。
原因是鴻臚寺主司近日接收到了夏國那邊發來的外交問候,需得按照流程在朝會上向陛下稟明。
秦清寒當時並沒有在意,隨意的點了點頭,讓她在朝堂上公開兩國年關將至的相互問候。
這在近些年來,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兩國連年大戰,戰爭與矛盾持續了數百年之久。
直到十餘年前,上一代的兩國女帝陛下在晚年統治時期,盡皆發生了席卷全國的大災。
於是,兩國邊境的達成共識,局部戰爭暫且停滯下來,專注於解決國內的災情。
可恢複國內民生的過程中,人們突然發現了和平的美好。
盡管大家都知道打仗會死人。
但戰爭這個東西,著實是沒法用尋常道理來講。
尤其是兩國近百年來的大戰,使得整整的三代人民,都習慣了這種生活的方式。
突然一下來到了和平時期,反而開始有些不習慣了。
隻不過,不習慣過後的安寧心情,卻讓兩國人民逐漸開始轉變了心態,開始祈求和平共處。
在強烈的民意之下,世家門閥們也無法扭轉局麵,被迫丟失了常年發戰爭財的渠道。
兩國於十二年前正式簽訂停戰合約。
並且,雙方約定在兩國朝廷的友好相處到達一定程度時,進行一場帶有強烈政治意義的聯姻,以此來讓兩國人民安心。
史稱,秦夏之約。
三對千古聯姻對,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在兩國朝廷的高層官員們之間流轉。
或許是出於某種兩國的攀比心理,夏國方麵堅持要求秦國和親過去的郡主、公主是個大才子。
這份要求的言外之意,擺明了就是‘我們夏國的貴族公子都是才子佳人,你們秦國要嫁過來的郡主、公主,最起碼得比上我們嘛’。
沒錯。
有那麽點兒賤賤的意思。
但和平年代的攀比,終究也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而已。
反正兩國聯姻還是要進行的,主要還是為了想在這種事情上爭一口氣,看看是誰攀上了誰的高枝兒。
此事的準備,維持了十餘年之久。
直到前段時間的大秦第一才子,在安陽王秦如柏的燕尾席上對出了三副千古絕對。
這場政治聯姻的開端,才逐漸演化到了現在,成為了朝野上下共知,卻又不知該怎麽重新提起的國家大事。
在此期間,每到年節或兩國各自重要節日時,秦夏兩國朝廷的外交鴻臚寺,總要表達對對方的友好信號。
今年的年底,自然也是如此。
隻是,夏國外交的鴻臚寺這一次傳達而來的遙賀,卻帶上了濃濃的政治色彩。
先是極有分寸的適當讚美,共同迎來兩國年節。
這些不必多提。
在這種程序化的遙賀過後,也提及了來訪大秦帝國的幾名夏國使臣,要洽談兩國邊境全麵開放的事情。
這也顯得很正常。
畢竟秦夏兩國和平至今,雙方都覺得友好的程度差不多了,應該開始正式建立互通有無的外交關係。
即便廣陵紙早已被賣入了夏國境內。
可那也是兩國朝廷默許下的偷運。
隻是後續被大夏女帝蘇窈窕發現弊端後,鳳顏大怒的訓斥了一番大臣罷了。
但不管怎麽說,全麵開放兩國邊境之事,是絕對有利於延續持續十餘年來的和平局麵的。
除此之外,更能適當的發展商賈經濟。
這種利大於弊的好事,沒人會傻乎乎的拒絕。
但最後的幾個句子,就讓眾臣們聽得不由臉色微變,下意識的看向站在文臣首位的顧紫真了。
夏國方麵明確提出一個‘聽說’的字眼,用著祝賀的語氣來讚美那位對上三副千古和親對的大秦第一才子。
其餘的事情,半點兒沒說。
可誰都能聽出這些話的話外之音。
夏國那邊無非就是想要提醒大秦朝廷一下,是時候該商量一下兩國聯姻的大事了。
在人家看來,兩個國度連雙方的邊境都快要大規模開放了。
這點兒錦上添花的事情,你們總不會拒絕吧?
雀氏。
這不該拒絕。
但是嘛...
這也不太好答應。
畢竟對上三副千古和親聯的大秦第一才子,人家的背景太厚了呀!
那位廣陵縣主的娘親,可是如今站在朝堂上的顧紫真!
她是當朝鳳閣首輔,同時也是當今陛下的老師,還有聞名全國的天下文宗之名。
當初大家都已經‘強逼’了一次,現在要是再來這麽一出...
嫌自己活太久了是吧?
真以為顧紫真整天笑眯眯的講道理,就能覺得這位鳳閣首輔好欺負?
那真是想太多了!
坊間流傳的‘笑麵老虎’之稱,怎麽來的大家心裏還沒數嗎?
在世家門閥們當權的時代,眾臣們都沒能勸得顧紫真狠心嫁兒。
如今她站在文官首位,列居鳳閣首輔大臣。
不說她是權傾朝野的大權臣。
即便是當今陛下想要給那位廣陵縣主賜婚,都得問問這位老師的意見。
現在想要用‘秦夏聯姻、百年和平’的大義去綁架顧紫真...
那還不如考慮一下勸安陽王狠心嫁出去她的小郡主呢!
所以,在鴻臚寺主司念完夏國使臣送來的外交文件之後,整個正乾殿的朝堂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眾臣都將視線移到了站在前方、表情平靜的顧紫真身上,卻沒有一個大臣敢在這種時候出列作死。
就連立場對立的保守派的核心大臣們,都在看了一眼那位鳳閣首輔過後,默默的眼觀鼻、鼻觀心,做出一副事不關己、莫挨老娘的模樣。
坐於鳳椅上的秦清寒表現更是平淡。
她隻是麵無表情的揮了揮手,淡淡的道了一句:‘鴻臚寺安排夏國使臣覲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直接跳躍到下一個需要君臣商議、處理的政務。
後續的小朝會,當然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但夏國使臣帶來的外交文件,卻給眾臣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關注著此事將會有何等後續。
隨著一聲象征著退朝的宮廷鍾聲響起,這場小朝會宣告結束。
眾臣離去,小聲議論。
君主回宮,情緒未知。
不過,外臣們猜不出當今陛下對此事的態度。
可那幾名最受秦清寒信任的宮中女官們,卻對此有著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了。
...
鸞鳳宮,坤軒殿。
坤軒外殿的宮女們,此時已經被遣退到了五十步以外的地方。
守護在殿門處的禦林軍將士們,也被當今陛下的旨意派到了宮女們身前,以防有人膽敢偷聽裏麵的聲音。
而在坤軒內殿之中,一道道‘劈裏啪啦’摔碎東西的聲音在殿內回響。
除此之外,還夾雜著那位向來沒什麽情緒波動、此刻卻明顯有些惱火的女帝怒聲。
“是誰?”
“誰給夏帝提出的這個諫言?”
“一份兩國的遙賀慶表,其間專門提及廣陵縣主!”
“在這種變法的關鍵時刻,居然企圖迎娶顧師之子為夏國的帝後!”
“這種幼稚的離間之法,便妄想著煽動內部的亂子?”
“做夢!”
很明顯,秦清寒怒斥的方向,直指對這份夏國外交文件的離間之意。
但在場的幾名宮中女官,口中連忙勸說‘陛下息怒,臣正要稟奏此事’的同時,心中也都清楚陛下的側重點在什麽地方。
變法時期的離間,其實就是一種和平時期的兩國朝廷相互之間的試探出招。
和平雖是延續,終有強弱之分。
大秦朝廷摧毀了夏國的武德司據點,策反了謝玥等一眾重要人物。
這個重大勝利,使得廣陵紙的錯誤情報,糊弄了夏國的上下朝臣。
在此之後,廣陵紙順利入境,變成了大秦朝廷希望看到的局麵。
而夏國朝廷吃了這個老悶虧,心裏自然很不爽。
雖說沒有正式的反擊手段,也未曾有將要反擊的苗頭。
可在兩國和平的大趨勢之下,惡心你一下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你們要變法。
但我就是要惡心你們秦國君臣一下。
如果能讓你們君臣離心,那當然是一份意外的收獲,歡迎天下文宗前來投誠。
如果不能讓你們君臣之間產生間隙,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沒什麽可失望的。
反正就是一個基調。
你聯不聯姻吧?
正是因為夏國突然針對式的提及了廣陵縣主顧長歌,秦清寒才會如此的怒不可遏。
這幾名宮中女官自然也明白夏國朝廷的用意。
無非就是在必然聯姻的大前提下,將不確定、可商量、有餘地的聯姻人選,強行變成了一個固定的聯姻之人。
這個人便是廣陵縣主,顧長歌!
而且,他不僅僅是單純的鳳閣首輔的獨子。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廣陵紙的創造者!
這個身份對於大秦朝廷企圖用廣陵紙對夏國士女們釜底抽薪的計劃,造成的影響相當之大。
真正精於謀略的謀臣,便能看出夏國朝廷此舉的深意。
除了表麵上的友好聯姻,與內裏的離間君臣之外,還有一層‘化烏有為反製’的潛在圖謀。
那就是,利用聯姻的方式,巧妙的得到顧長歌這個人!
在秦夏兩國建立的曆史上,兩個國度是有聯姻的前例可循的。
可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
道理很簡單,雙方的公主或郡主出嫁,自然要帶去各類的工匠與文人等隨從。
那麽,她們手中掌握著的己方獨有、對方沒有的技術與文學,就變相的成為了對方手中的籌碼。
這一類的曆史事件,與顧長歌上輩子聞名古今的文成公主出嫁,造成的後續影響都是大致相同的。
所以,夏國朝廷的深層圖謀,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麽離間君臣。
而是包裹著‘離間君臣’外衣的陰謀,以及一份更利於夏國朝廷的陽謀!
一旦得到顧長歌這個人,便是大夏帝國的帝後大人。
於情於理,他都要交出廣陵紙的製作方法。
如此一來,大秦帝國在夏國境內的遙控士女的大規模計劃,瞬間不攻自破。
甚至,大秦朝廷這邊還得防備著夏國朝廷的反輸出。
畢竟...
兩國邊境即將要全麵開放了!
這就一下跟開放兩國邊境的大事聯係在了一起!
上下一套,裏裏外外。
女尊版本的套娃大法,在這時以一種另類的形象,展現在了大秦君臣的麵前。
兩國聯姻為正策,正麵往你臉上逼迫。
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圖謀技術為奇招,側麵得到廣陵紙配方。
你想防備,卻是防不勝防。
陽光下的陽謀與陰影中的陰謀,在這份夏國朝廷用於遙賀的外交文件中一齊上陣。
這些彎彎繞繞的謀算,沒點兒真本事的大臣根本看不出來。
隻能說,大國之間的博弈,裏外都是算計。
你以為我在第一層,而你看到了第二層,實際上我是第五層!
這就是謀略哲學的魅力。
身為秦清寒身邊最受信任的幾個宮中近臣,這幾名宮中女官們的地位相當之高。
論起為當今陛下出謀劃策,便是她們這些宮內謀臣的職責。
這種能在秦清寒麵前自稱‘臣’的宮中女官,自然會比尋常的外臣們要想得多。
她們知道陛下定然也是想到了這些。
盡管秦清寒隻是將‘離間’二字掛在嘴邊。
可利用廣陵紙對夏國萬千士女釜底抽薪的國家大策,便是這位繼位僅不到三年的大秦新帝定下的基調。
夏國朝廷此次的出招,要說陛下沒能看出其中的陰謀,那才是見了鬼了。
正是因為看到了陽謀,卻難以防備陰謀。
這才是當今陛下最惱火的事情!
而這些宮內謀臣們想的也沒錯,秦清寒確實是在小朝會的後半段就想明白了夏國朝廷的險惡用意。
但若是僅此而已,倒也不至於讓她鳳顏大怒的摔打東西。
關鍵還是在於她昨天晚上剛剛看了《東廂記》,剛剛幻想了一番跟顧長歌的美妙結合,剛剛期待了一下兩人未來的幸福生活。
然後,今天就來了這麽個破事兒!
這叫她怎麽不惱、怎麽不怒?
從小朝會結束後的正乾殿,到鸞鳳宮內的坤軒殿。
這一條不遠不近的路上,秦清寒的腦海中一直都浮現著顧長歌被夏國女帝蘇窈窕壓在身下盡情馳騁的畫麵。
這讓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湧上了強烈到有些狂暴的怒火!
顧長歌是她的小男人。
他是未來的大秦帝後。
少年綻放的美好,隻能由她一個人欣賞!
誰若是敢搶,必戮!
情緒的失控,不在一瞬之間,而是日積月累的疊加。
長期的求而不得,複雜的姐妹之情,憧憬的真摯愛情,奪夫的突然威脅。
一股股的累積之下,讓秦清寒終於在今日爆發出了她的負麵情緒。
如果她仔細感受此刻的道心,便會發現一個小小的細節。
那一道仿佛是無形的道心枷鎖,似乎在這一刻又破碎了一點點。
無情的灰霧之中,色彩逐漸增多。
但此刻的秦清寒自然沒空去注意這些細節變化。
她現在隻想在衝動之下,頒下一道開啟兩國大戰的聖旨。
然後,滅了那個在靈界大議上見過一次的大夏女帝蘇窈窕!
不過,這樣的念頭僅出現了幾秒鍾,便被秦清寒給強行壓了下去。
她沒時間去驚訝自己竟在乎顧長歌到甘願開啟兩國大戰的地步,隻是目光冷冽的看向了麵前的幾位宮中女官。
而察覺到陛下視線投來的宮中女官們心中一凜,趕忙開始稟報起了自己受到的情報。
如同夏國有武德司一樣,大秦帝國這裏也有安插對方境內的‘坊丁’。
從前段時間傳回來的情報,以及今日小朝會上宣讀的夏國朝廷外交文件來看,已經可以得出一個比較確定的結論。
“陛下,臣本來也以為是夏國朝廷中的某一批大臣諫言此法。
不過,由於廣陵紙輸出夏國相當順利的緣故。
前段時間,夏帝蘇窈窕與她們的宰閣大學士們,因為國內的情況爭論了一整天,此事在夏國盛京城中不是稀罕事。
故而由宰閣大臣來向夏帝諫言固定聯姻人選的策略,可能性並不算大。
畢竟雙方的矛盾關鍵點,便是夏國境內各州各郡的廣陵紙的私下售賣之事。
此事的背後把持者,其實正是那些宰閣高官,以此獲得巨大的利益。
可一旦廣陵縣主嫁去夏國,廣陵紙之壟斷便落在了夏國君主蘇窈窕的手裏。
這對於她們而言,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至於能在廣陵紙這樣的巨大利潤之前,依然堅定站在夏帝蘇窈窕的一方,還能有如此謀略之臣,無非就是那幾個兩朝元老。
所以,臣判斷...
能夠諫言此法之人,除了夏國朝廷的三位老臣之外,便是夏帝蘇窈窕本人之策了!”
話音落下,剩餘的幾名宮中女官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這是她們一同商議出來的最終結果。
而秦清寒在聽到這番話後,也不由將自己內心的怒火強行壓製下來,開始沉入了對此事的思考之中。
要說今日小朝會之上的遙賀慶表,是那幾名夏國老臣的算計。
這種可能性倒是有,卻不算是太大。
因為從小就見證了母皇與夏國上一代君臣的針鋒相對、相互算計。
誰善於用陽謀,誰善於用陰謀。
誰的算計大開大合,誰的算計綿裏藏針。
這些聞名兩國的名臣,秦清寒早在當大秦太女的時候就已經與東宮謀臣們研究透徹了!
故而秦清寒反倒認為,此法有可能是那位隻見過一次麵的夏國女帝想出來的算計。
倘若真是如此,她想要犧牲一部分‘坊丁’,襲殺掉此次出招的夏臣,便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秦清寒站在有些淩亂的禦桌前,心情煩悶的想著這些事情。
她這是被對位君主打了一道軟刀子啊。
偏偏那位夏國女帝的出招,還正中她的要害。
或許夏帝蘇窈窕不知曉顧長歌對她而言有多麽重要。
一次針對於廣陵縣主的算計,陰差陽錯的影響了她這位大秦女帝的心態。
但秦清寒卻明白她現在的處境,已經開始到了一種極為尷尬的境地。
她的每一個決議,都可能會讓時局隨時變得極度敏感。
想來,顧師當時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應該也是考慮到了此事有蹊蹺吧?
在心中如此想著,秦清寒黛眉緊皺的走到鳳椅旁,想要坐下與這些從東宮就一直跟隨到現在的宮內謀臣。
可當她視線移動,剛好看到地麵上散落著的那些寫滿語句的紙張時。
這一刻,秦清寒的心房猛然被巨大的愧疚感占據。
她趕忙走到那個地方,讓旁邊的宮中女官不要上前幫忙,旋即彎下身來,親自撿起了那些讓她昨夜失眠的《東廂記》分本。
這是她在昨晚命令宮人帶過來的,為的是今日下朝之後,移駕霽月閣去找顧長歌詢問此書的作者是誰。
而這本《東廂記》,也是那個小男人送給她的禮物。
然而,她竟在情緒爆發之時,將這些珍貴的紙張揮掃到了地上。
真是不應該!
秦清寒看著手中的《東廂記》分本,美眸中泛起一陣陣愧疚之色。
她將這些紙張珍而重之的整理好順序,旋即很是認真的抬手拂去上麵的浮塵。
仿佛被夏帝蘇窈窕算計的煩悶與惱火,在此刻竟能夠被這種簡單的動作,消除的幹幹淨淨。
“移駕,霽月閣。”
秦清寒的目光沒有手中的紙張,語氣竟是變得出奇的溫柔。
那幾名宮中女官聞言明顯有些驚愕。
“陛...陛下,不商議此事對策了?”
秦清寒緩緩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旋即站起身來,朝著殿外走去。
“朕的意思是,朕移駕霽月閣。
你們,繼續在這商議。
若是你們商議不出結果,也可以順手收拾一下此處,莫要讓人看出異樣來。
這就當給你們辦事不力的懲罰了。”
說完,秦清寒手中拿著四個分本的《東廂記》,緩步走出了內殿,離去的背影極為瀟灑。
在場的幾位地位極高、堪稱宮內謀臣的宮中女官聽聞此話,站在原地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氣氛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卻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坤軒內殿突然爆發了一陣實在忍不住的歡笑聲。
“陛下是真的變了啊。”
“確實,應是顧宮正的功勞吧。”
“有一說一,純宮人,本官早就覺得半年前來的顧宮正,絕對是咱們鸞鳳宮的大福星,你看看,本官說對了吧?”
“我呸,信不信老娘啐你一臉?”
“話說回來,陛下竟然能變得這麽的...調皮嗎?”
“嗯,你完了,本官會把這話原封不動的稟報陛下的。”
“喂喂,你不是吧,十多年的交情了,能不能別整這些小兒把戲...呔,看打!”
“誒誒誒,君女動口不動手啊...”
“喲,偷襲,不講武德!”
“打她膽,打她膽!”
一時間,這些從東宮就一直跟隨上來的宮內謀臣們,竟是找回了當年陛下性情大變之前的輕鬆感覺。
待得她們收拾好了淩亂而狼藉的大殿,走出坤軒殿的那一刻。
等候在殿外早已滿心好奇的宮人們,一眼就看出了洋溢在這群前輩們之間的快活氣息。
這一刻,她們更好奇了。
...
鸞鳳內宮,霽月閣。
男官院落,石桌旁。
顧長歌身著一身宮廷男官標配錦的繡華服,坐在身著鳳袍常服的秦清寒對麵。
兩人就這麽在石凳上對坐,石桌上擺著兩杯熱茶,還有幾疊不算多厚的紙張。
琳兒與琅兒站在院子的角落,各自身著宮廷製式的冬季宮裝。
她們望向顧長歌與秦清寒的目光中,表麵上很是正常,暗地裏卻帶著些審視的味道,像極了一對擔心自家小男人被搶走的大媳婦兒。
而一個個宮女們圍在大院之外,同樣目光好奇的看著自家宮正大人與當今陛下對話。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秦清寒第一次進入這個院子。
盡管她最近這段時間經常移駕霽月閣,或是讓顧長歌前去覲見。
可踏入這個顧長歌居住的男官院落,卻還是有著不同意義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琳琅姐妹對於這位容姿堪稱絕色的大秦女帝的到來,登時就在心中感到了一定的威脅。
畢竟她們以往不太在意顧長歌經常去麵見秦清寒,自然是他的身邊隻能有她們姐妹兩人存在。
換句話說,除了她們姐妹倆之外,就連霽月閣的宮人們都難進這個院子。
這種處於顧長歌身邊的特殊待遇,讓琳兒與琅兒的心中產生了莫名的優越感。
甚至上次在他被前來傳召的宮中女官們丟人的扛走,她們倆都毫無心理負擔的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但現在,情況似乎有點兒不一樣了。
秦清寒也來了。
她還此前相當自然的提出要來此約談,並且用的理由,更是相當正經的催更。
這就讓琳琅姐妹察覺到一股名為‘絕色女帝’的威脅來臨了!
於是,一道道背對秦清寒、卻正巧能讓顧長歌看到的眼神暗示,琳兒與琅兒幾乎是從剛才到現在就沒停過。
而顧長歌就當沒看見她們投過來的視線,試圖對秦清寒進行一番身為作者、斷章缺書的極限狡辯。
“陛下,一本書呢,它就擺在這裏。
它到底怎麽樣才算好,怎麽樣才算壞呢?
這似乎是不能用主觀意識的形態來判斷好壞的。
因為讀者們在閱讀這本書的時候,總共所花費的時間還不足三個時辰,卻能為你們帶來了足以留在回憶裏的滿足感。
可以說,這本《東廂記》的每一頁碼、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傳遞給陛下的感覺,都在靈魂中找到了最合適的位置——安居其中。
那人生呢?
怎麽樣才算好,怎麽樣才算壞?
這能用時間與結局來衡量嗎?
臣想,臣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已經得到了一種感受。
但是很抱歉,臣沒辦法和陛下分享。
因為邏輯的分析和語言的表達,隻會將‘感受’限定在邏輯與語言的範圍內。
——那是無端的定義。
而感受,是形容不出來的,是不能訴諸語言的。
不能訴諸語言的東西一旦說出口,它就不是原來的東西了。
所以,臣選擇在今天與陛下分享體會,卻在昨天沒有將《東廂記》第五分本的大結局一並奉上。
臣衷心的希望,陛下不要因此埋怨臣的斷章與缺書,而是諒解臣的這個行為
畢竟,過度追求結局,從而忽略了閱讀本身的樂趣。
這未免會是本末倒置之事,自是不可取的。
陛下,你覺得呢?”
話音落下,院落外麵的宮女們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頓悟感。
對啊!
她們在宮中本就枯燥無味,平日裏更是半點兒樂趣也無。
除了在夜晚的床榻上,幻想自家宮正大人一同進入夢鄉中的極樂之境外,根本沒有其餘的快樂可言。
那麽,閱讀本身不就是一種快樂嗎?
這一瞬間,眾宮女登時覺得自己真的悟了!
從這個方麵來看,她們昨夜前來催更的行為,顯然是非常不妥的了。
雖說在今天清晨的時候,她們就已經集體在理事堂前鄭重的向顧長歌道歉,也得到了宮正大人的體諒與諒解。
可現在再聽到顧長歌的這番話,眾宮女們竟開始覺得自己著實是愧對宮正大人的苦心了。
而那些跟隨陛下而來的禦林軍將士們,此刻也認為顧宮正所言極有道理,不由對其更為崇拜。
一時間,那一道道看向顧長歌的目光中,充滿著崇拜與慚愧之色。
唯有平常聽慣了這個小男人忽悠之言的琳琅姐妹,與坐在顧長歌對麵深知他嘴功了得的秦清寒,在聽聞他這番聽上去似是極有道理的狡辯後,忍不住翻了幾個白眼。
然後,秦清寒嘴角流露出一抹‘危險’的笑意,如同青蔥般潔白的玉指,輕點了幾下桌上的紙張。
“嗯,不錯。
朕覺得顧卿說得極有道理,堪稱振聾發聵之言。
所以,你能不能向朕解釋一下...”
如此說著,秦清寒微笑的抬起手來,指了一下候在外麵的霽月閣宮女們,嘴角的笑意愈發‘溫柔’。
“為何連她們都知道你是作者?
並且,還從你手裏得到了《東廂記》的第五分本,而朕卻沒有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