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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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燮無奈地點點頭:“孤本也無意要廢後,王後性子太孤傲執拗,也該吃些苦頭,長長教訓。好吧,孤答應你,此生斷無廢後之念。”

    召伯虎鬆了一口氣,拱手深揖道:“臣替太子殿下謝過大王了。還有第三件事,請大王同意,讓臣帶著子弗父何同歸宋國商丘。”

    “這又是為何?”姬燮十分不解。

    “大王,宋公子鮒祀其人,心機深沉,行事狠辣。大王把其兄長留在鎬京,並不能發揮什麽作用,放其歸宋,反而能牽製子鮒祀,使其行事有所忌憚,不至於放開手腳蠻幹。畢竟,無嫡立長,說起來,子弗父何才是最該坐上宋公之位的那個人。”

    “孤又何嚐不明白?可是子弗父何這個人,忠於故國,就怕他回去後便一門心思為宋國著想了。”

    “大王可以將其妻齊薑留於鎬京為質,此女已有孕,料想子弗父何不是那絕情之人。”

    姬燮站起來緩緩踱了幾步,轉過身來似下定了決心:“好,孤便答應你所請這三件事,卿做些準備,盡快出發吧!”

    “諾!”

    秋寥宮內院正屋,傳來一陣叮裏咣當的亂響,院子裏的宮女與內侍跪了一地。大家都清楚,紀薑娘娘又開始發脾氣了,所有的人都不敢作聲,隻伸長脖子望著院門口,心裏喃喃道:豎刁怎麽還不回來?

    望呀望呀,終於把救星給盼來了。豎刁腳步匆匆,擦擦額頭上的汗,揮了揮手,讓奴婢們各自散了。眼見沒有閑雜人等,這才一縮脖子,走進屋裏。

    “你才回來呀?知不知道,大王於朝會上公然說了,大周無廢後。忙活了這麽久,全是瞎耽誤功夫。”一見豎刁,紀薑便沒好氣地劈頭蓋臉一頓數落。

    “奴才都知道了。知道娘娘生氣,這不趕著回來了嘛。”豎刁滿臉堆著笑,心裏思忖著措辭。

    紀薑忽地火起,指著他的鼻子怒罵道:“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什麽讓她死不如廢後。這下好了,全完了!早知道就不該聽你的,先除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才好。如今,我與那番己已是不共戴天,若是她翻了身,我母子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娘娘您別急呀,大王不是還沒解封中宮嗎?有三百護衛日夜輪守著,咱們也伸不進手去,不是嗎?”

    紀薑聽出他話中的別樣意思,轉臉問道:“你,有什麽消息嗎?”

    豎刁附耳說了一段,紀薑眼中一閃,追問道:“真的嗎?大王對召公說是想讓王後吃些苦頭,長長教訓?”

    “對呀,這就有文章可做。如今隻把中宮封鎖,不許進出,誰也進不去。隻要衣食豐足,王後又哪裏有苦頭好吃?娘娘不如跟大王說,如此如此-------”

    紀薑聽得頻頻點頭,麵露微笑,末了忽又蹙起眉頭,豎刁知她心事,勸道:“娘娘,隻消除了王後,那些女人還不是您砧板上的肉嗎?”

    “行,就依你的主意辦。”

    東宮,翌日即將遠行的召伯虎正在向太子姬胡辭行。

    “太子殿下,眼下大王雖允諾決不廢後,卻沒解中宮之封,也沒解殿下您的禁足。您還是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要給人留下把柄才是。”

    召伯虎反複叮囑著,倒把一旁的虢公長父搞煩了:“別這麽婆婆媽媽的了,有我虢長父在此,哪個邪魔歪道敢蹦噠,老子一戟戳死他!”

    姬胡一笑,向召伯虎深施一禮:“少傅放心吧,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輕易上當的。一切但等少傅回來定奪!此去山高路遠,道阻且長,少傅一定要多加保重。”

    “放心,有我呢!”多友轉著手中的長劍,滿不在乎地說:“有我這個護衛在,太子盡可以放心,一定把‘鎬京第一美男’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滿座皆笑,姬胡拍了拍衛和的肩膀:“這次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你知道就好。”衛和衝著他眨了眨眼睛。

    黃昏將至,外頭的天色六分明豔,四分淺暗,天邊濃霞似火,渲染得滿地金霞。窗外的芙蓉樹已然明豔似錦,半開的花苞綴滿枝頭,雖說無甚香氣,卻也自有一番果木清爽之氣,隨著習習晚風飄散入中宮後殿。

    初秋微涼時節,正是宮中女眷們放紙鳶的好時候。順著徐徐晚風,一隻彩蝶樣的風箏飄飄忽忽飛到了中宮裏院,不知怎的卡在了老槐樹的枝椏間,不動彈了。

    不一會兒,獳羊姒拿著那彩蝶風箏進來了。番己接過來,動作麻利地扯開那風箏的竹骨架,從一支較粗的竹筒內抽出了一卷小小的寫著字的布片。匆匆讀完後,便遞給一旁的乳娘,吩咐道:“看完便取燧石來,把它們都燒了吧。”

    獳羊姒掃了一眼,立刻麵露喜色:“太好了,召國公已經出使宋齊了。大王也允諾永不廢後,看那賤婢還能翻出什麽花樣兒來?奴婢這就取燧石來。”

    火花一閃,風箏與布片都在缽裏燃起幽幽的藍光,漸漸化為灰白色的殘燼。獳羊姒看著那火光漸漸暗下去,感歎道:“虧得黃嬴娘娘有心,想出這個法子往裏遞消息。不過,娘娘,大王什麽時候才能解封中宮呢?這已然一個半月了,還要封到何時?”

    番己沉聲道:“封到我向他磕頭服軟之時。”

    “娘娘就是這個性子吃虧。”獳羊姒瞟了她一眼,似有不滿:“但凡肯順著大王些,也不至於此。上回黃嬴娘娘來,您就是不肯給大王帶個軟話,真是太倔了!”

    “因為我番己天生便不是低三下四的人。”番己聲音雖輕,但卻透著一股子堅定:“何況,既然他要出這口氣,我便由他出好了。若不把我打入塵埃,受盡煎熬,他這口氣如何出得透?也罷,既嫁入王室,生死不得出這宮門,我又有何說?”

    她輕歎一聲,口中透出淒涼之意:“若不是為了胡兒,我便被廢又有何憾?整日裏籌謀算計,又有何意義?”

    獳羊姒還待再勸,忽然殿外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似有不少人入得殿來。二人對視一眼,皆是大吃一驚,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來?番己迅速吩咐道:“乳娘,你先去看看。我加件衣裳再出來。”

    紀薑走進中宮後殿的大門,心裏無疑是憤懣的。她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作為一國之母踏入這裏時該有多少威風,可是那似乎已成為泡影。她曾以主理後宮事務無有權柄的理由向周夷王討要過那鳳璽,可是那位王者隻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番氏雖被奪璽,但依然是王後,隻有王後才能執掌鳳璽。你不要想太多了!”

    為了彰顯王後在後宮內的絕對統治地位,中宮占了王宮四分之一還要多的麵積,分為前,中,後三座大殿。前殿為舉行宮中宴會的場所,中殿是會客廳,以為後妃向王後請安之所,後殿才是王後的起居之地。每座大殿兩旁都有東西兩座偏殿,房間無數,以為王子王姬們的居所。

    如今這空蕩蕩的後殿寂寥無人,四處落灰,一副潦倒之景。紀薑覺得心裏痛快了些,可還是沒對獳羊姒有好臉色:“你算什麽東西?竟敢阻攔本宮?打狗看主人,你主子已經倒台了,你這條老狗又有何用?來人,掌嘴!”

    “住手!”一聲清脆的厲喝,番己從屏後轉了出來,一臉沉鬱。畢竟是數年王後,出場自帶威勢,一眾人等都下拜道:“王後娘娘!”

    番己把獳羊姒拉到身後,走到紀薑麵前,嘴角一彎,不無挑釁地問道:“怎麽?次妃來此有何貴幹?莫非是要做這中宮主位?”

    紀薑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恨不得上去把麵前這張清麗的麵龐撕個粉碎,豎刁死死掐了她的手腕一把,她這才清醒過來。敷衍地福了福,跟道:“不敢打擾王後娘娘自省,實在是大王有旨意,臣妾不得不從。”

    她意態悠閑地踱了踱步,似在打量這座建築,嘴裏漫不經心地說道:“王後娘娘這裏多日不曾打掃了吧?瞧著到處都是灰塵,身邊定是缺人手了。”

    她一揮手,八個宮女上前來,紛紛拜倒,口中齊道:“給王後娘娘請安!”

    “你這是何意?”番己充滿警覺。

    “無他,隻是不忍見王後娘娘身邊沒有足夠伺候的人,把這八個宮女撥給娘娘使喚,以備灑掃之用。”

    “不必了,”番己拒絕得斬釘截鐵:“大王已能下令,我此生非死不得出中宮,何必耽誤她們的花樣年華?我身邊有乳娘一人足矣。人你還是帶回去吧!”

    紀薑格格一笑,用一條錦帕捂著嘴說道:“看來娘娘還是有所不知,不僅這八個宮女,還有三十名美人即將搬入中宮居住。屆時,這中宮可就成了後宮中頂頂熱鬧的所在了,王後可就不寂寞了。”

    番己心頭一驚,微挑眉頭問道:“這究竟是何意?你一句話說清楚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