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滑國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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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話不能這麽說。”叔妘低聲勸道:“咱們身為女子的,總得依靠一頭。若是丈夫兒女靠不著,那就隻有靠著娘家的兄弟了。娘娘的兄長是鄂侯,威震一方,藩屏周室,連大王都不得不忌憚著。有這樣得力的兄長,那是娘娘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呀!”
“你說的對,大王與我情絕,強逼我絕育,如今我也隻有靠著娘家了。”鄂姞若有所思:“什麽情情愛愛,什麽王後之銜,都是假的。隻要我兄長有實力,誰敢小看於我?”
這場雪紛紛揚揚下了三天,衛公子和許是著了涼,一直呆在屋裏延醫用藥,沒與隗多友打照麵。三日後,好容易雪過天晴,隗多友計劃著該踏上回朝歌的歸途了。等下一場雪來時,運氣好的話可以趕上半個月的腳程。
一切議定,隗多友敲門去請公子和。連敲了好幾聲,裏頭才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是子良將軍嗎?請入內。”
聽聲音挺陌生的,莫不是公子和新買的仆役?隗多友心中犯疑,推門而入,隻見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坐在炕旁,麵容清秀,五官看上去與公子和有五六分相似,但個子明顯要高些。少年見到隗多友,立即起身行禮:“吾乃公子和家臣公孫禹之庶子,公子和已於三日前與家父離開函穀關,先行趕回朝歌去了。”
“啊?什麽?”隗多友大吃一驚,本能問道:“公子為什麽不與我言明,自己悄悄走了?”
少年深施一禮:“好叫將軍得知,家父與君夫人擔心公子路途遇險,為保萬全,特留小可在此假扮公子,與將軍一同上路。”
隗多友這才聽明白,原來是把這孩子和自己當成明路上的幌子,公子和的真身好悄無聲息地回到朝歌去。可是,為什麽這麽做呢?他忽地想到一事:“莫非是衛世子有意對公子不利?”
那少年也不多言:“我隻是按家父吩咐行事,不好問其究竟。將軍之問,小可無法作答。”
見他對答有禮,進退有度,隗多友覺得有趣,問道:“若世子真的有所行動,你父這般做,可是陷你於危險之中了,你也不怨他?”
想不到那少年想也不想,小臉一凜答曰:“父為子綱,為人子者,隻有聽從父命而已。我又豈敢有怨?公子和乃君夫人唯一嫡子,也是衛侯最寵愛之幼子,尊貴無比,我能為其赴湯蹈火,亦是榮幸之至。何況,我父不過是先衛侯一旁支庶孫,蒙君夫人收留,得以輔佐公子,嫁以貼身侍婢,恩同再造。小可豈敢有二誌?”
“原來如此!”隗多友心想:看來公子和之母,新上任的衛侯嫡夫人也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啊!是啊,後宮之中,沒幾分手腕,怎能存活至今?像自己母親那般隻有美貌卻無心機的女子,才叫真正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少年見他一直沉吟,倒是想岔了,開口為公子和講話道:“將軍千萬莫要責怪公子,此番不辭而別,本是君夫人嚴令,加之我父強拖之。公子本要與將軍言明厲害的,卻不得機會開口,請將軍見諒!”
“哪裏的話?我豈是那種促狹之人?”隗多友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子,公子和可不是那麽好假扮的。以後,你在路上能不露臉就別露臉了吧!免得露餡。”
“諾!”少年認真應了。
既已決定封鎖消息,衛國的馬車自然不能與子弗父何同駕而行。好在人家夫妻剛剛完聚,女兒尚幼,並不急於趕路。隗多友便領著數十隨從,護衛著假公子和的馬車踏上了前往朝歌的歸途。一路上,那少年都很當心,一應吃喝拉撒都在車上,隻有一個貼身小僮伺候,甚少露麵。
好在這些隨從雖然跟了公子和日子不短,但上下有別,素日裏隻有低頭聽令的份,哪敢與主子多麽親近。偶爾遠遠露個臉,竟也沒人瞧出破綻來。
一路曉行夜宿,通往朝歌的官道漸漸寬敞起來。
當暮色尚未褪盡之時,滑國城外的鄉間古道上,寧靜的氣氛被一行馬隊踏破。一匹緋色馬馱著身材高大的主人率先而行,這位披發紮束緋色抹額的年青人便是剛及冠的隗多友了。雖然明知馬車中坐著的是假的公子和,但是他也想保全這個純樸少年的生命,一路晝行夜宿,眼看著滑國就在眼前。這不過是個彈丸小國,再過去便是衛國的西南邊界了。
翻過一個小山崗,馬蹄下的土路蜿蜒消失於淡淡的薄霧中,一個小村莊的輪廓朦朦朧朧出現在眼前。有一名隨從拍馬上前告訴多友:“將軍,穿過這個村子,就能看見滑都城牆啦!”
隗多友微微一笑說:“這一路大家辛苦了,到了城中好好歇息歇息!”
他催馬欲行,忽然又皺眉停步。身為一個曾混跡沙場數年的軍人,他對於殺氣這種似乎虛無縹緲的東西很敏感。前麵的小村子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反複打量後說:“你們覺得怪不怪?”
隨從們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便回複道:“請將軍明示,哪裏奇怪?”
他拔出背上的長劍,點醒隨從們說:“中原的村落中清晨不聞雞鳴,我們如此接近也沒有狗叫,豈不很可疑?”
有個隨從疑惑地說:“我看不到有炊煙升起,或許是將軍多慮,眼前隻是個無人的荒村罷了?”
隗多友問道:“要去滑都必須經過此村嗎?”
有認得路的老衛國人答道:“稟報將軍,官道一向是穿過此村的。”
“哦,卻是奇怪!”隗多友暗自琢磨自己一路如此小心,應該無人知曉,就算是有什麽埋伏或許也不是衝著自己這一行的。便吩咐說:“大家快馬加鞭,快速通過此村。個個都要留神謹慎!”
隨從們齊聲答應,於是眾人一齊拔出刀來催馬前進。
這村子果然寂靜無聲,煞是奇怪。大夥提心吊膽地經過村頭的酒店,又經過幾家無聲無息的農戶門口,沒有人的聲音,也沒有牛羊雞犬的鳴叫。隻有馬蹄聲和遮住視線的討厭霧氣在身邊凝聚不散。
忽然斜刺裏衝出一個手推車,馬匹被驚得立起前蹄嘶鳴起來。大家大吃一驚連忙用刀指著膀大腰圓的農夫喝問:“什麽人?”
那農夫也驚叫一聲:“你們是什麽人?我是普通莊稼人,沒錢給你們!”
大家一聽倒笑起來說:“無知草民,以為我們是盜匪麽?”
農夫瞪著眼睛說:“可不,青天白日的手持兵刃,須知這裏可是太平地界!”
隗多友問他:“你這漢子莫怕,我們不是歹人。村裏怎麽不見有人呢?”
農夫指著手推車上的一堆鐵釘耙說:“剛下過雪,大人孩子都在地頭耙地呢。土要是凍住了結塊,轉年春天可怎麽下種呢?”
一聽這話,大家都鬆了口氣。此時太陽還沒冒出頭來,農民卻早就去地裏忙碌了。隗多友正在感慨百姓謀生不易,忽然一絲血腥味道從眼前的手推車裏鑽進他鼻孔,他斷喝一聲:“大家小心!”
說話間不知從何出躥出兩個矮個子來,他們手持短刀躍上前來將措手不及的兩名隨從砍落馬下!那農夫也換了一副嘴臉,從手推車下麵摸出一把長矛,對準隗多友心髒刺去。隗多友畢竟久經戰陣,他隨手揮劍一擋用劍鋒劈斷了長矛的槍杆,隨即催馬向前一劍向那農夫砍過去。
那農夫身矮占了便宜,一縮頭被長劍削掉了一層頭皮,雖然受了皮肉之苦卻保住了腦袋瓜子。此人受創之後慘叫一聲,躥入臨街的屋子不見了。那頭的兩個刺客也被砍傷,依舊將手裏的短刀向公子和的馬車擲去。隗多友騰空一躍,長劍左揮右舞,隻聽“當啷”作響,兩把短刀被打落在地。兩個刺客失了武器,被隨從們亂刀砍死。
隗多友大聲喊道:“兒郎們,保護公子,隨我衝出去!”
話音未落,忽然又有數輛裝滿木柴的手推車從前後一起推出來,火焰隨即騰空而起把隗多友一行堵住了。
從路邊的各家各戶裏都躥出一些手持長槍大刀的黑衣刺客,呐喊著直衝過來。隗多友等人在馬上周旋不開隻好跳下馬迎戰。隨從們一起喊道:“隗將軍護著公子先走!”
隗多友卻說:“大家一起衝出去!”
轉眼間,兩方人馬短兵相接混戰在一起。隗多友加上隨從有四十來人,而躲在村中的刺客卻不知有多少。他們一擁而上,把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們團團圍住,俗話說一拳難敵二手,何況他們還得分出精力護著公子和的馬車,轉眼間隨從們砍倒幾個敵人後也紛紛倒在血泊之中。刺客們猖狂地喊著:“千萬不能讓公子和跑了!”
隗多友又驚又怒,他已盡了最大努力,可消息還是走漏了出去。身邊這些隨從都是他從衛軍中選出來作為公子和的鎬京護衛,個個都是精銳之士,不想卻死於如此肖小之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