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 衛伯歸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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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衛宮,微風空堂而過,撲在玉簾上,那玉簾發出“叮咚”之聲,襯得房中更是幽靜。左右侍女皆是嘀咕,自從這管姬入宮以來,釐夫人每回召見她,都會特意安置在這間有玉簾的房間,不知是何道理?

    管姬跪於簾前,衝著玉簾深施一禮,神情異常謙卑:“勞太夫人掛心,賤妾今後定不會如此毛手毛腳,煩擾太夫人清靜。”

    她說話的聲音柔和之至,宛如幽穀之清泉,山間之皓月,冷冷冥冥,清清淨淨,不載一塵,不著一色。這動聽之聲落入釐夫人耳中,倒是心中一鬆:還好聲音不像,否則對著這張臉,豈不夜夜要做噩夢?

    她清了清嗓,問道:“你的確是太不當心了,若不是本宮派給你的宮女得力,拚死力拉住你,若真的滾下台階,莫說是你腹中的胎兒,便是你自己也難逃一死?”

    管姬身子一震,顫聲道:“妾未曾想過------”

    釐夫人冷哼一聲,語帶雙關道:“你的那點心思本宮何嚐不明白?可是有些事情,本宮還是要明告於你。醫者早已稟告過了,你腹中的胎兒嘛------”

    說到這兒,她故意頓了一頓,果見簾外的管姬雖低著頭,但雙手卻緊攥著衣袖的飄帶,就是過份緊張而至。

    “你也不必過分緊張,你雖隻是懷了女胎,但日後為君上開枝散葉依舊有機會。”管姬的雙手瞬間鬆開了那根飄帶,頭也略抬高了些。釐夫人繼續言道:“但若是你這一胎強行墮下,那麽很可能就此不育,再也不能生下一男半女了。”

    管姬又攥緊了飄帶,釐夫人一揮袖道:“你是個聰明人,當知曉,你本姬姓,若不是腹中這塊肉,此生當無此機緣入我衛宮,長伴君上左右。你自己的前程當自己當心,孰輕孰重,你當好好掂量。行了,你退下吧!”

    眼見管姬遠去,侍女卷起玉簾,輕聲說道:“管姬分明是心裏有鬼,欲自己墮下此胎以遮醜。太夫人為何不挑明此事,以震懾此女,捏住一個把柄也好?”

    “你懂什麽?”釐夫人微嗔道:“我那繼子眼看馬上入朝歌了,這賤人如何不心虛?隻是畢竟這塊肉在她自己肚中,若她執意妄為,咱們也是防不勝防,本宮加派多少人手看著都是枉然。隻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了。畢竟,這孩子隻有生下來,才是一個真正的把柄。否則,皆是虛妄罷了------”

    “太夫人深謀遠慮,奴婢等自愧不如。”

    “行了,別拍馬屁了。趕緊派人出宮打聽一下,君上什麽時候入城?”

    侍女謅媚道:“太夫人放心,早布置停當了。如今朝歌城中流言誹語四處亂飛,保管落入君上耳中------”

    衛伯餘是從朝歌南門入城的,這裏商賈雲集,店鋪林立,是城中最熱鬧之去處。可他一入城,便覺得一股異常的氛圍籠罩著自己。雖然不想招搖,坐著一輛有廂的馬車,但百姓們還是從護衛的儀仗和車馬的製式看出此乃是衛國國君之車駕。一時間,竊竊私語聲不斷,仿佛有無數人在指著自己的馬車在議論紛紛。

    “他還有臉歸國?我衛國數世為周王室近親宗室,襲為侯位,他去了一趟鎬京,便得罪了周王與召公,降為伯了。奇了怪了,這樣的國君怎麽有臉回來?”這是一個大嗓門。

    “你不知道吧?咱們這位國君啊,說是去鎬京奔喪的,結果先王大喪之禮都結束兩三天了,他才慢慢擺到王城。你說,天子能不震怒嗎?若不是看在同為姬姓的份上,把他和那個齊哀侯一般烹了,也是活該!”

    “喲!”這是一個婦女的聲音:“咱們先君離世時,榻前也不見這位孝子。他呀!是不忠不孝習慣了,有這樣的國君,咱們衛國以後在中原可是抬不起頭來!”

    “哼!”一個蒼老些的聲音怒道:“戎人圍城兩月,也不見這位國君帶領我等保家衛國。若不是公子和拚死血戰,我等早被戎人擄往草原為奴了!此等國君,與家不孝,與民無義,要他何用?”

    “就是!”眾人和道。方才那個女子的聲音又開口了,語氣頗顯神秘:“唉!你們知道嗎?我聽說,他納了一名女子為外室,珠胎暗結,現已被太夫人接入衛宮了。”

    “哦?”不管哪朝哪代,群眾對於八卦消息總是興頭十足的,紛紛追問道:“什麽樣的女子?為什麽不直接納入宮?莫非------是有夫之婦,不敢公然行事?”

    一陣爆笑後,那個女子煞有其事地說道:“比有夫之婦還要不肖,那女子出自管氏一族。”

    “管氏?”有人驚道:“那不是管叔之後?姬姓分支?哎呀呀!行此悖逆之事,置《周禮》與何地?簡直禽獸不如------”

    “難怪朝歌城會遭兵禍,原來是衛伯行事不端,納同姓之女為妾,連累我等。此人有何麵目做國君?”

    這陣陣譏笑,聲聲斥責,一字一句落在衛伯餘的耳中,猶如一記記耳光摑在他臉上,令他如坐針氈。

    “停車!”車駕籲住,石角從後頭奔上來揖問道:“主公有何事?”

    “上車!”

    “諾!”

    石角剛掀起轎簾,衛伯餘便迫不及待問道:“管姬現在哪裏?”

    “稟主公,剛剛入城時,有家臣來報,因其有孕,我那子媳自作主張入宮稟告了太夫人。現已接入衛宮,一切安好,主公勿需牽掛。”石角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衛伯餘喃喃道,旋即語帶淒涼:“可我那繼母不是好相與之人,她得了寡人這個大把柄,焉會輕輕放過?隻怕還會生出無窮事端。”

    “主公,”石角實在是忍不住:“臣早就勸過您,切不可與這管姬交往,納為外室。可------如今事情既發,也如覆水之舟,無以挽回了。好在不過一個女人,時日長了,國人也就懶得再說了。”

    “這麽說,馬車外的議論你也聽見了?他們都覺得寡人不配再當這個國君,公子和樣樣都比寡人強。你也是這麽覺得的吧?”衛伯餘半是酸楚半是沮喪地說。

    石角嚇了一跳:“主公何有此意?臣忠心侍奉主公,決無二心,天日可鑒。”

    “罷了罷了!”衛伯餘無力地擺擺手:“隨他們去吧!繼母欲為幼弟謀奪此位,國人厭棄寡人,天子與召公也不待見寡人。看來,衛國很快便不是寡人的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