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孰輕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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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鎬京召國公府,一個身穿錦緞素袍的青年男子疾步向正門外走去,邊走邊喊著:“密叔,快,備車!我要出遠門!”

    滿府的仆役與侍女婆子無不麵麵相覷,露出詫異的神情,心道:國公爺素來穩重,何時這般急吼吼的?

    召己在侍女的攙扶下緩步走出正堂,急急攔住丈夫:“夫君這是要往哪裏去?”

    召伯虎的眼睛緊盯著左側的馬廄,隨意地應了一聲:“哦,夫人,我要往衛國朝歌走一趟,家裏的事全都托付給夫人了。”

    “夫君,家裏的事盡有我可托付,可國事該托於何人?”

    “這------”召伯虎怔了一怔,應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適才朝歌傳來消息,言子良出使草原諸部,在孤竹宮遭伏擊,斬了大王子一臂,現已不知去向。上次是滑地,這回是孤竹,我不能讓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我必須去衛國將子良帶回鎬京,才能保證他的安全。”

    召己直視著丈夫的眼眸道:“我知夫君與子良將軍相知甚深,一聞他失蹤的消息便亂了方寸。可是夫君如今不再是任性而為的少年了,而是大周的首輔托孤大臣,一言一行身負國運,豈可率性而為?如今,新天子以舞勺之年即大位,正是主少國疑,危機四伏之機。夫君若為友人遠行,大王將仰賴何人?國事誰來主持?大周百姓又該怎麽辦?”

    一席話讓召伯虎陷入了躇躊,他歎了口氣道:“可是------一想到子良生死不明,我便如坐針氈,一刻不得安席。”

    “夫君,朝歌與鎬京相隔千裏,夫君收到的已是將近一月前的消息了。或許現在隗將軍早已脫困返回朝歌,何況道途遙遠,夫君便算是曉行夜宿,趕到朝歌隻怕也是一兩個月以後了,於隗將軍有何益?不如留在鎬京等消息為佳,朝歌那裏隻需遣心腹家臣前往,這樣兩相便宜,哪頭也不耽誤,豈不是好?”

    召己不緊不慢說著,眼見召伯虎臉色漸霽,知道自己的意見已被采納,這才補上最後一句:“適才妾已遣人入宮告知小妹,若夫君執意前往,妾也隻得通知大王了。”

    召伯虎無奈地搖搖頭:“也罷,夫人所言亦有道理。”轉臉對正在準備車馬的密叔吩咐道:“密叔,你持我親筆信函前往朝歌,當麵交與衛公子和。無論如何,定要找到多友,把他安全帶回鎬京。不得有誤!”

    “諾!”密叔應道。

    “哦?竟有此事?”幾條街坊外的另一所國公府內,周公定正饒有興趣地問正在匯報的家臣梅伯:“召虎為了隗多友這樣一個人,竟要放下國政親往朝歌?這可不像他呀!”

    “是啊,可惜被召己夫人勸住了,否則他一旦離京,就是老爺您的機會呀!”梅伯討好地說道。

    周公定擺擺手:“你想得太簡單了,咱位這位新天子年紀雖小,但心思活絡得緊呐!你以為老夫此番能複出,全是仰賴鄂侯與祭公之力麽?”

    “要不然呢?”梅伯有些糊塗得問道。

    “自古君王掌控朝臣,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製衡之術,朝臣之間力量均衡,相互牽製,君主才能掌控政局。若不是天子早就存有此心,就憑祭公高,大王能起複老夫?哼!”周公定眯著眼睛歎道:“畢竟是番己王後的兒子啊!此子不可小覷呀!”

    梅伯微笑著點頭,見主子心情甚好,又提了一句:“看樣子,召己夫人的話還是挺有份量的。”

    “己姓女子,自是不一般!”周公定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召公府不是還有一媵嗎?聽說還是召夫人的庶妹,此女如何?是否得寵?”

    “似是不太受寵。召公其人,並非貪色之輩,對其正夫人尚存敬愛之意,至於媵妾嘛,自是不太放在心上。聽說上回由於收錯了一份禮,一直被罰禁閉,還是召己夫人求情,這才放了出來。”

    “這可不太好。”周公定嘴角一彎:“無論朝堂還是內宅,都得講究一個平衡,不能一頭獨大。召己夫人在府中一言九鼎,人前人後都有麵子,那個媵妾看著,能不眼熱?你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搭上這條線?”

    “老爺的意思是------”梅伯旋即醒悟:“哦,奴才明白了。可這能行嗎?她們------她們畢竟是一父所生的親姐妹呀?”

    “姐妹?”周公定啞然失笑:“嫡庶之差有如雲泥,當年的番己王後與夷己不是姐妹嗎?紀薑次妃與孟薑不是姐妹嗎?還不是照樣生隙反目?姐妹!哼!人哪,都是為著自己的多!”

    “奴才明白了,這就去辦!”

    牽動鎬京各方勢力關注的那個人依舊在沙漠中苦苦跋涉著。爬著爬著,恍惚間,他叭在沙地上睡著了。忽然有股冰冷的氣息噴到他的脖子後麵,接著幾個尖銳的東西輕輕卡在他的皮肉上。隗多友猛地驚醒,拚命用手一打,“啪”地拍到一個粗糙的毛茸茸的東西,那東西發出一聲驚叫逃離了。那是老狼在試探,看看隗多友是不是已經徹底無力反抗。

    隗多友看著它慢慢走到不遠處趴下來,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打量自己的敵人:如果這是一頭健康強壯的狼,那他不如認輸算了!可這麽一頭令人作嘔,隻剩下一口氣的老狼,他絕對接受不了!好歹他是軍人,可以輸給更強的對手,但絕不能容忍自己被蛆蟲所吞噬!他心裏湧起陣陣厭惡,幻覺再次弄得他迷迷糊糊,而神智清醒的時候也愈來愈少,愈來愈短。要除掉它,必須打敗它!

    隗多友一動不動地仰麵躺著,好像已經徹底放棄了希望。老狼再次走過來,隗多友清晰地聽到它那沉重的呼吸聲和腳爪在沙地上踏出的輕響。越來越近了,到跟前了------老狼警惕地磨蹭著,試探隗多友的反應。老狼的耐心真是可怕,不過隗多友比它更可怕。經過了無窮的時間之後,隗多友始終不動。

    老狼慢慢蹭到他耳邊,用那條像砂紙一樣的幹舌頭舔著他的臉,接著熟練地用牙齒對準他的咽喉——它要進食了。就在這時,隗多友的兩隻手一下子伸了出來——他憑著鐵一般的毅力把指頭彎得象鷹爪一樣,如果老狼離得稍遠一些,隗多友是抓不住它的,因為他實在是太虛弱了。可是它近在眼前,隗多友的計策成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