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三 茜草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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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隗掀簾望去,隻見前方十字路口的熱鬧處豎著一麵大木板。木板左右的大石上各站一名白衣人正在大聲喊話「入沙洲采茜草,日賺五錢,願去的報名啦!」
木板周圍聚著一群又一群衣衫破舊,身背小包袱的青壯男丁,圍著木板指指劃劃。距木板丈許之地,立著一頂大帳篷,一名麻布長袍的中年人正在給一些人發放小木牌。領到木牌者依次坐到大帳旁的草席上,此刻已經坐了一大片人。
路口大木板上赫然一幅粗黑的木炭畫左上方是兩個人蹲著采茜草,右中間是兩枚圜錢光芒四射,直指木板下方最大最顯眼的畫麵——農人蓋屋的熱鬧景象。
一個粗黑的男子向同伴嚷道「采一年茜草,若真能蓋哪怕一間磚瓦屋,也值了!」
同伴連連點頭「值值值!快走,報名!」拉著粗黑男子向大帳篷擠了過去。
叔妘看得撲哧一笑「哪裏有什麽茜草是能采一年的?這漢子真是傻也!」
「哦?」巫隗一撇嘴「你識得茜草?」
「自然識得。此物可作紅色染料,多生於沙地,江漢河湖之畔多有野生,若是一個不當心,也會長到農田雜草之中。」
「你可知我等此來,便是為的此物。」
「不會吧?」叔妘瞪大了眼睛「此等雜草,能價值幾何?」
巫隗隻是笑笑「此天機也,不可泄之。」
林伯掀簾,扶著二女下了車向大帳篷走了進去。帳篷前的中年人連忙迎了上來拱手笑道「二位貴客,在下這裏不做生意,尚請見諒。」
巫隗了不說話,隻示意叔妘從腰間皮袋裏摸出了一枚小銅牌向中年人眼前一亮。中年人略一打量深深一躬「諸位風塵勞頓,在下卻是魯莽。敢問可是欲找猗先生?」
林伯一拱手「多有叨擾,敢問猗先生在否?」
中年人笑道「三位稍待。」匆匆過去對幾個正在忙碌的短衣人吩咐幾句,回頭過來一拱手「三位請隨我來。」
林伯笑道「我等還有車馬在街。莫耽擱足下活計,你隻指個路徑便好。」
中年人謙恭笑道「諸位初來,隻怕我說了也是難找。車馬在下已經看見了,自會有人隨後趕來,諸位無須操心。」說完一聲請了,領著三人向一條稍許僻靜的石板街走去。
巫隗與林伯是曾經在番城經營過綠樓的,自然篤定路徑,可叔妘卻是頭一回來,隻顧著打量街巷走路。
走出這條林蔭夾道的幽靜石板街,左拐便是一條磚鋪小巷,入口處兩排厚實簡樸的青磚瓦屋,臨街牆上卻有兩個大字「死巷」。分明死巷,麻布長袍的中年人卻悠悠然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
數十步之後,兩邊沒有了一間房屋,隻是一色的老磚高牆,遮得這巷道幽暗得如同深深峽穀。幽暗中一路行來,叔妘驀然想起了王宮與鄂宮之永巷,心下頓時恍然,這是進入了前番國的老宮殿區。
出得這條大約兩三百步的峽穀巷道,果然是一片高牆包圍的宮城。一眼望過去,麵南的城牆連續五六個城門,東邊幾個城門車馬不絕,眼前兩個城門卻是幽靜非常,碩大的銅釘木門都緊緊關閉著。
跟著麻布長袍者走到最西門的門洞前,城門正中鑲著一方銅牌,卻是沒有字的銅塊。長袍中年人走進門洞,用一支長大的銅鑰匙打開牆上一塊鐵板,伸手進去一扳,沉重的大門軋軋打開了。
走出幽深的城門洞,眼前一道橫寬十餘丈的巨大青石影壁,影壁上赫然鑲嵌著四方鑄鐵,也是一字皆無。
叔妘咯咯笑道「銅鐵上牆卻沒有字,猗先生行事倒是特異!」
巫隗淡然「有底無字,字在心中,不彰於外,此乃承襲師傅行事之風格
也。」
說話間繞過影壁,眼界大開一片高大厚重的磚石房屋沿著中間一片碧綠的水麵繞成大半圈,大屋後麵一片參天大樹,遮住了來自任何方麵的視線;整個所在幽靜空曠之極,看不見一個人走動,仿佛進入了山穀一般。
林伯一麵走一麵打量著,微笑點頭。
「林伯看出了奧妙?」叔妘好奇地問道。
林伯指點著「這片高房大屋該當是一片儲物倉庫,中間水池或是為防火而設。後麵大樹成蔭,確保庫房陰涼幹燥。主人倒是用心也。隻是,唯有一處不解。」
「林伯確也有難題麽?」巫隗不禁笑問道。
林伯伸手一指兩座很高的石屋「如此之高,又是石牆,儲存何物?」
巫隗回身向中年人問道「你說,高大石屋儲存何物?」
「我等各司其事,在下不知屋中何物。」
林伯笑道「此乃番國老宮,也許本來就有那些高房大屋了。」
「非也。」麻布長袍者搖頭「這是先生後來特意加高的,並非本物。」q
巫隗一拂幕離「還是走吧,見到師兄自會明白,我等何苦在此處一味嘮叨?」
麻布長袍的中年人一抬手,瞬間一支響箭帶著長長的嘯音與紅色火焰掠過水麵直直飛向對岸。片刻之間,一隻烏篷小船悠然漂來泊在了眼前的一方石碼頭前。中年人拱手說了聲請,三人相繼上船。小船劃開,卻見岸上的中年人已經匆匆去了。
三人上得船來,叔妘感慨道「說起來也是年餘未見猗先生了,數度救命之恩,也不知以何為報?」
「恐怕報恩是假,你想探聽鄂公子鯤消息為真也。」巫隗打趣道「你放心,自孟姞自刎於宮門之前,鄂侯迫於國內物議沸騰,怕國人皆指責自己為不慈之父,已經解了公子鯤之幽禁,還讓他回朝任了大夫。過幾日,我便派人送你前往鄂城與公子相聚。」
叔妘眼眶泛紅「如此……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穀主與猗先生了!」
此時小舟將近岸邊一箭之地,三人已經看得清楚,岸邊大柳樹下正站著猗恭,白衣飄飄,束發無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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