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一 姑嫂較勁

字數:2839   加入書籤

A+A-




    隻可惜公夫人陳嬴臉上卻陰雲密布,半點喜色也無。
    陳公是個四十有餘的中年人,體態有些發福,加上向來有些懼內,妻子一怒,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夫人,這……算日子這兩天王後儀仗就會入洛邑了,各國媵女都去了,咱們偏偏落單,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太好的?」陳嬴丹鳳眼一瞪,陳公頓時沒了聲息,耳畔回響著妻子的厲聲:「咱們陳國乃是公國,論爵位在中原隻有宋國可比之比肩,可宋國乃是殷商子姓亡國之後,如何與咱們比肩?你祖上可是娶了先武王的大姬的。如今我那小姑子走了好運,一個庶女陰差陽錯的成了繼室,還把女兒捧成了王後?憑什麽?」
    她越說越沒好氣,一根細長的指頭都快指到了丈夫臉上:「都怨你沒眼力見兒!當初不僅把好好一個嫡出的大姑子嫁給了那個倒黴的廢王子皙,還謀算著姑表聯姻,把女兒許給那廢王子皙的兒子。若不是我覺得這事不妥,借口及笄以後再訂親,這會子,女兒可怎麽辦?連隨媵的機會都沒有。」
    她罵得太狠了,陳公也不服氣,回了一嘴道:「就算當初是寡人的錯,可王子皙那門親已經廢了,你為何非要讓女兒隨媵?宋國,紀國,包括你娘家邢國都可以嫁,為何要為人妾室?」
    「我就是不服氣。」陳嬴氣得胸脯不停地起伏:「論起來,那個申薑還得叫我女一聲表姐,咱們又是公爵之國,憑什麽被一個侯爵國壓著一頭?等著!待入得周宮,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矣。」秀麗的眉目一派淩厲。
    陳公被妻子淩厲的目光壓得不忍卒看,半天才囁嚅道:「那你不趕緊送女入洛邑,還在陳城等什麽?」
    「等什麽?你知道什麽?媯澤這個不會辦事的東西,給他三千金去蘭穀,竟然隻帶回蘭膏與茜草,讓那申媯搶了先。我不管,六千金我也出得起,申薑有什麽,我女兒就得有什麽。王後的幔車是用蘭香茜草染成的朱紅色,我女之車便是不能染朱紅,可蘭香茜草是一定得用的。」
    「可寡人聽媯澤說過了,那蘭香茜草乃難得之物,蘭穀現有的隻夠染一匹齊紈,全教那申國買去了。你如今卻去何處淘弄?」陳公一臉驚詫。
    「你孤陋寡聞也。」陳嬴一臉神秘與得意,壓低聲音道:「我已打探清楚,那夷部山寨去年秋得蘭穀穀主親贈幾株蘭香茜草,如今已繁育得十數株,勉強染得一匹。我已再派遣媯澤前去重金求購,如今夷部都是鄂相淮慶說了算,隻要他點頭,沒有不成的。怕是這幾天便要回來了。」
    「你瘋了?」陳公一臉驚恐:「淮慶與鄂乃是天子仇讎,咱們豈能與他們勾連?」
    「羅國還同屬羋姓呢,天子還不是準其隨媵了?江漢諸多與楚聯姻之國,哪個受懲戒了?天子管不了那麽多,再說幾株異草而已,買賣成交,關勾連何事?」:
    「你就作吧。」陳公一臉的無奈。
    鄂城的清晨,方開北城門,一輛華貴的青銅輜車便轔轔駛出山穀,不疾不徐地進了北門。
    日漸出,鄂城街市一片生機,店鋪連綿,車馬川流,市聲鼎沸,分外熱鬧。青銅輜車卻避開鬧市,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街巷,曲曲折折地向宮城大街而來。鄂國公宮也和所有的宮城一樣,坐北麵南,城樓之外一條林陰籠罩寬闊幽靜的石板大街,顯赫宗族大臣的府邸幾乎都在這條街上。
    奇特的是,這條大街東西兩側的大樹之後卻都是斷斷續續的褐牆,沒有一座府門臨街而開。原來,這條大街隻是一條車馬大道,所有的府邸都在大道兩側的十多條街巷中。
    青銅輜車在林蔭大道行駛一陣,彎進了東首第三條石板巷。這條街巷隻有一座府邸,氣勢很是宏大,巍峨的橫開六間門廳幾乎與小諸侯的宮室一般,門廳前立著一柱丈餘高的白玉大石,石上
    鑲嵌著三個大銅字——鄂相府。
    青銅輜車轔轔駛入門廳對麵的車馬場,在入口一個帶劍吏的導引下停在了進出便利的最合適位置上。車方停穩,不待武士馭手回身,白衣玉冠的猗恭推開銅包木檔悠然下車。
    正欲抬腳,眼見門廳裏走出一個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幾乎是跑著下了台階,身後跟著幾名少仆,人各手捧著兩三個陶盆。這一行幾人急急趕往車馬場,中年男子呼喝著少仆們將陶盆搬上一輛玄色輜車,嘴裏還不斷囑咐著:「當心,若是摔了,別說你們的命,我的命亦休矣!」
    這引起了猗恭的好奇,不過幾個陶盆而已,真如此金貴?細細望來,盆中嫩綠的幾株草,看上去亦不甚出眾。
    眼見那男子鑽進了輜車轔轔而去,猗恭走到門前剛一報名,門吏的胖臉立即堆滿了笑容:「府君有命:先生若來可直入正廳,無須通稟。先生請。」將猗恭引領到政事廳東麵的一座大屋內。
    猗恭明白,政事廳是鄂相淮慶會聚大臣處置國務的殿堂,官員書吏接踵不斷,幾乎沒有空閑。這片桑林中的書房兼客廳,才是淮慶會見重要客人的所在。
    方到長廊盡頭,一陣略顯沙啞的笑聲從屋中飛出:「猗先生,別來無恙乎?」
    「鄂相別來無恙。」猗恭笑應一句,繞過迎門大木屏深深一躬:「恭沿途跌宕,比約定之期遲到三日,尚請鄂相見諒。」
    「先生請入座,上茶。」本來瘦如麻杆如今卻略有些發福之態的淮慶靠在坐榻上虛手一禮,待猗恭在左手長案前坐定,才悠然笑了:「有諺雲:千裏商旅,旬日不約。商家非兵家,三日之期算延誤,先生自責過甚也。」
    「鄂相如此胸襟,恭感佩之至。」猗恭謙和恭敬地笑著:「我已將千匹齊紈運到鄂城,敢問在何處交接?」
    「果然嗎?一次全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