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九 固守函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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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一下,山林河穀間立即開始了快速的冷食——打來一袋山溪水,就著一塊醬幹牛肉與幾塊粗麵硬餅囫圇大嚼,一時吃罷,山穀樹林響起了漫山遍野的呼嚕聲。
    這卻不怕有人聽見,一則選的是無人居住的山林,二則斥候遊騎已經放出了方圓五十餘裏,任何人也進不了任何一個山口。
    其餘兩路大軍有一大半路程在函穀關外,分作了兩段走:第一夜到達函穀關內的桃林高地,吃喝大睡一個白天,晚間秘密出山東進。
    雖然路程都在兩百裏之內,對王師官兵來說是短途,但依然做了最周詳的準備:戰馬銜枚裹蹄,盔甲固定甲葉,愛咳嗽者事先用布帶裹嘴,劍器弓箭號角等一律固定妥當。
    對出關大軍,衛和還下達了一個特殊命令:出關軍兵隻配發醬幹牛肉,而不配發醬羊肉。
    這道將令一下,將軍士兵們很是笑了一陣子。可細細一想,羊肉膻味濃烈,隻要隨身攜帶,必是大嚼;萬千人眾一起吃,縱是冷食,膻味隨風飄散,也難保不被精明的敵軍斥候察覺,一旦被敵察覺,出其不意何在?
    如此想得明白,將士們對這位新統帥大是佩服。如此連續兩夜,第三日淩晨,衛和在崤山接到各路秘密斥候傳來的陰符:兩路大軍都已經到達指定山林埋伏妥當。
    衛和立即命令回傳陰符:明晚發動。清晨,太陽剛剛掛在東方山巔,函穀關守將重黎疾步登上了城頭,連續幾日沒有動靜,他已經很是著急了。
    剛剛拾級跑上城牆,便聽箭樓司馬急喊一聲:“敵軍來了!快報將軍。”重黎低喝一聲:“沉住氣,我來了。”大步趕到箭樓女牆前,手搭涼棚舉目一望,臉色立時黑了下來——關外廣闊的山塬上,一道金黃色的細線正在迎麵逼近,片刻之間,朝霞之下的金色細線變成了洶湧的黃潮,沉雷隆隆卷地,旌旗翻飛鐵騎縱橫號角響亮,鋪天蓋地壓來。
    重黎的心中可是百味雜陳,耳畔響起老師榮夷的低沉聲音:“固守函穀關,方是你的唯一出路。”前幾日,當他以調度軍糧為名,前往洛邑請見老師時,於無人處悄聲低訴了自己的困惑:“二王子熊紅統兵攻函穀關,楚王施壓命我擇機獻關,此事可行否?”記得當日,榮夷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將他看穿,喘著重氣問了一句:“前有成周八師重兵壓境,後有召公虎掐著你的糧草補給,身邊還有一位王室監軍,關內外皆是衛和的伏兵,你說呢?”一句話問得重黎語塞,他如何不明白獻關就等於獻出自己的性命,可……他還是想為故國掙一把:“難道就沒有其他路可選嗎?”
    “哼……”榮夷一身冷笑:“既入周室,便是周臣,你該忘記自己的楚間身份了。函穀關一戰,是你與熊渠攤牌決裂之時了。”是時候了!
    望著關外湧動的金潮,重黎冷冷一笑,厲聲下令:“聚兵號!”十支牛角號
    “嗚——”的一聲,頓時響徹關城。隨著急促淒厲的號角,一隊隊紅衣甲士從十幾條石梯馬道湧上城頭。
    片刻之間,箭樓兩端的城牆上盔明甲亮。重黎轉身大步跨上箭樓中央最高處的鼓架前,摘下兩個胳膊粗細的鼓槌,高聲喊道:“各隊就位,回我號令——”說罷擂動鼓槌,打出一陣急如密雨的急促鼓點。
    片刻之間,箭樓下三聲短促的牛角號,隨即一聲悠長的回應:“弓弩一千就位——”
    “咚!咚!咚!”箭樓高處三聲沉重的大鼓。城頭兩聲長號,一聲回應:“滾木擂石一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隆隆!”一聲長號,一聲回應:“長矛手三千就位——”
    “咚咚!咚咚咚!”一長兩短三聲牛角號,跟著一聲呼應:“遊擊手一千就位——”
    “咚咚咚!咚!”兩長一短三聲牛角號,又是一聲呼應:“搬運手兩千就位——”
    “咚隆隆隆隆隆!咚!”城頭猛然齊聲大吼:“護我大周,死不旋踵!”山鳴穀應間一陣沉雷向遠方碾去。
    正在此時,遠處大軍已經凝成了一片遼闊的米黃色森林。倏忽之間,隆隆戰鼓掠過原野,三個碩大的步兵方陣推著雲車,抬著雲梯,怒雲翻滾一般向這座連綿群山中的小小關城壓來。
    方陣之後,一麵大纛旗獵獵舒卷,鬥大的
    “楚”字在城頭也看得分外清楚。按熊紅與鄂馭方的約定,猛攻函穀關本該從午後才開始。
    這也是自古以來的攻城慣例,一則是大軍馳騁抵達城下,須得稍事休整;二則是午後攻城,與夜戰銜接緊密,士兵不至於脫力。
    但熊紅思忖再三,覺得函穀關縮於兩山之內,城下最多容納兩萬多人攻城,若十萬大軍輪番猛攻,則無須擔心士兵脫力。
    若能在鄂軍拿下洛邑之前攻克函穀關,直入關中腹地,那便是一戰揚名天下。
    有了這一番想頭,他才做了如下部署:騎兵留守大本營,步兵輕裝疾進,猛烈攻城;關城一旦攻克,立即由後續騎兵長驅直入;即或攻城戰曠日持久,步兵也可輪換回大本營休整。
    如此部署之下,楚軍八萬步兵全部輕裝,隻帶一日幹糧與攻城相關的兵器,其餘輜重則全部留在了大本營。
    部署一定,楚軍主力午夜出動,輕裝疾進,在太陽出山時趕到了函穀關下。
    一看關內並無重兵布防,熊紅大是振奮,一聲令下,先出一個萬人方陣猛攻。
    立下約定:誰第一個登上城頭者,立賞千金,封千戶!對於浴血沙場的軍兵來說,賞金多少,原是身外之物,當真戰死了還不定領得到。
    隻是說明楚王自得了銅綠山,出手也闊綽了不少。但這千戶封地可是子孫承襲萬世不移的,對於不是姓羋的他們來說,當真是千載難逢。
    如此賞格一出,將士們人人血脈賁張,山呼海嘯般向函穀關殺來。城頭重黎大吼一聲:“點起狼煙烽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