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四 圍師必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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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衝鋒的三百褐甲盔士,不是被直戳中心口,透破褐甲,將心髒戳了個窟窿,慘叫連連栽下馬去,便是被槍兵戳中馬肚,無數匹馬悲鳴一聲,砸在塵埃之中。
那些褐甲盔士剛想從地上爬起來,早已被趕來的王城銳士騎兵催馬四蹄踐踏,死於非命。更多的是被槍兵一槍戳中,連人帶馬戳翻在地,再補一槍,魂歸陰間。
不過一個衝鋒,五千褐甲盔士便死了一千多人,而王城銳士不過傷了區區二十來人。這種代價,可以忽略不計了。
褐甲盔士們的衝鋒頓時凝滯了下來。畢竟死亡當頭,誰能不懼怕?可是便在這時,榮夷豈能留給他們半點喘息之機?
盾兵,槍兵呼喝一聲,齊齊後退。後麵數十鐵甲騎兵,如流星火焰般朝著這些盔士們狂奔而來。手中長矛閃動,血浪滔天,慘叫連連。
「噗噗噗——」無數死亡之音彌散在大營上空,無數褐甲盔士的殷殷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戰袍,浸紅了他們倒下的大地。不到半個時辰,原本喊殺震天的營地,寂寂無聲,無聲無息,卻宛如修羅場。
隻剩下鄂鯤與鄂卯兄弟二人了。鄂卯此中隻剩下恐懼,畢竟這是他第一回上戰場,便碰上如此的大屠殺,焉能不懼?鄂鯤看了堂弟一眼,血紅的長劍一指榮夷,大喝道:「榮太子傅,吾不知汝留下吾命為何,然我鄂鯤曆經血海,早已將生死看淡。吾堂弟鄂卯,乃我已故叔父鄂駿之子,叔父已死於銅綠山,若榮相能饒我弟一命,存我叔血脈,鯤之生死任由榮相安排。不然,鯤立時自刎於榮相馬前!」
說完,鄂鯤將長劍橫在了自己的頸間,鄂卯隻死死靠著他的背,頭也不敢抬。
榮夷長歎一聲:「公子,夷本無意取你之性命,天子有命,公子鄂鯤可來去自由,吾等皆不得阻攔。既如此,就請二位公子自行離開本營吧!來呀,牽馬!」
二人皆是不敢相信,直到銳士牽來兩匹快馬,依舊是如墜夢中。正待提韁催馬,榮夷卻呼了一聲:「公子且慢!」
鄂卯渾身一震,險些跌下馬來。鄂鯤卻鎮定許多,回身問道:「榮相莫非改主意了麽?」
「非也非也。」榮夷淡淡一笑:「告知公子,鄂楚聯軍已分別敗於澠池與伊闕,目下我軍正在打掃戰場。公子回到大營,可帶著剩餘五萬人全身而退,或可為鄂國留下最後一點家底。公子切不可意氣用事啊!」說完,猛地一戳馬臀,鄂氏兄弟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吃痛的戰馬一陣風般地帶走。
晨光乍現,鄂鯤與鄂卯回到洛水對岸的鄂軍大營。前方斥候不斷傳回函穀關與伊闕臼口的不利消息:「伊闕,澠池兩大營同時遭周軍夜襲猛攻,亂軍已經逃奔河外原野,衛和正在率軍追殺。」
鄂鯤心念電閃,轉身對著鄂卯下令:「卯弟,你率五萬主力暮色時分秘密開走。留下兩萬精騎,由我率領斷後。」
鄂卯大急:「我歸國有何用?還是我來斷後,兄長先走!」
鄂鯤冷笑一聲:「你斷後?還不被亂軍活吞了去?周王既下令進退由我,我留下來或許有周旋餘地,更能安然善後。」
想起方才在成周空營裏自己的表現,鄂卯頓時紅了臉,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怯懦。他忽地心念一動,說道:「兄長為何不與我一同撤走?周軍到目前為何未來攻我營,分明是周王有意放兄長一馬,既如此,兄長何不歸國掌政?如今世子鰱已陷在楚國,焉知熊渠不會因兵敗而遷怒與他?鄂城隻有一個無兵無勢的公子鯧,隻要兄長帶著兵馬歸來,何愁不能重登世子之位?若是君侯他……」
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下去,鄂侯馭方已陷入王師之圍,是死是活誰也不好說。鄂鯤長歎一聲:「卯弟你還是太年輕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兄長此話何解?
」
「周天子雖年輕,然卻乃強毅之主。朝中早有傳言,天子曾說過對我鄂國必須「滅國絕祀」,此言絕非空穴來風。若他無意滅國,便該趁此時機扶立公子鯧上位,他畢竟是姬姓的外甥,隻要自此後鄂國臣服於周便可。可他若偏偏要放我一馬,讓我帶著重兵歸鄂,是想我鄂國陷入諸公子爭位的內訌,屆時王師滅鄂將更少阻力也。」
鄂卯倒吸一口涼氣:「姬胡心機何其深也!那……兄長也不必回去送死啊!」
「不必多說了!」鄂鯤一擺手:「父侯生死未卜,身為人子,豈能逃國而去?我命由天定,神鬼不怨!」接著低聲吩咐道:「你去下令大軍準備,定要隱秘。」
秋日苦短,倏忽之間已經是暮色降臨。鄂卯率領五萬主力趁著夜色匆匆開出大營,望南而去。鄂氏兄弟周密部署,撤軍計劃萬無一失。將近子夜時分,除了留給鄂鯤的兩萬精銳騎兵,其餘近六萬大軍已經走得幹淨。軍營之中,依舊是燈火連綿,刁鬥聲聲,任誰也發現不了這裏已經是一片空營。
鄂卯的斷後人馬剛剛開走,鄂鯤騎上戰馬大喝一聲:「全體上馬,殺向伊闕!」兩萬騎兵立即出營,暴風驟雨般向伊闕卷來。
澠池與伊闕之間的廣闊原野上,正在進行著驚心動魄的大廝殺。周軍鐵騎雖然勇猛,然則畢竟隻有十餘萬,要將同等數量的鄂楚聯軍包圍全殲,顯是力所不能。一個時辰的激戰拚殺,鄂楚雖然傷亡慘重,但終究還有十萬人之數,況且也漸漸清醒過來,見周軍兵力不多,畏懼之心大減。
熊紅憤然大喊:「周軍人少!殺回楚國——」率剩餘的六七萬楚軍士兵全力向南麵衝來。被擠到此處的鄂馭方也頓時恍然猛醒,也大喊一聲,兩相合力向南方衝殺過來。
如此一來情勢大變,原先是周軍鐵騎追著團團亂轉的鄂楚軍兵猛烈砍殺,並無固定方向,如今近十萬大軍一股洪流般洶湧卷向南方,周軍鐵騎縱然能依仗快馬速度超前擋在正麵,可要堵住這瘋狂的奪路大軍,卻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