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涼北山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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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沒過多久,王大娘子就派人來尋清兒過去,雲璨看她一頭霧水,也不知其中深意。

    夏侯辰點點頭,道:“去吧,應是談你和王家子的婚事。”

    清兒不知夏侯辰這話從何而來,又本能的相信他,快步走了過去。

    待沈萍清走後,雲璨疑惑的看向夏侯辰,想從他哪裏得到答案。

    夏侯辰見狀,也不急,緩緩整理好自己的衣領,品了一口麵前的茶,微微皺眉,許是這裏的茶比不上王府的,入不了他的眼。

    開口道:“你贏了下一場,我就告訴你其中緣由。”

    雲璨不解看他,放下手中把件兒,站起來拍拍身上,豪爽道:“一言為定。”

    雲璨上場,夏侯辰在看台上遙遙望著,知道這場的李家二小姐不是個擅打馬球的,讓雲璨上場,他放心。若是他這時再和雲璨一同上場,怕是別人就要說她們夫妻倆欺負人了。

    一場球罷,雲璨七分使力,就贏了下來,拿回了彩頭,在夏侯辰麵前炫耀。

    他放了茶杯,盡管這杯茶有些苦澀,但因著專注看著雲璨比賽,一杯茶不知什麽時候見了底,空空端了個茶杯,倒顯得滑稽,他又不肯放下杯子,旁的想添水都沒機會。

    奉茶小廝看著王爺這樣子,心裏想的確實場上的王妃果然得寵。

    夏侯辰正欲接過雲璨贏得彩頭,她一把收回,狡黠的說道:“你先告訴我清兒那事是怎麽回事?”

    夏侯辰喝了口新添的茶,許是第二道過茶,清香了許多,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讓我查京城的新貴李家時,我就注意到李家人行事劍走偏鋒,為人做事都有可指摘,現下我隻是把李家做過的事情列出個清單送到王家。”

    雲璨疑惑道:“你怎麽斷定王家就會因此疏遠李嫣然?”

    “若王家是個明事理的,自然不會再和李家結親,若是個不明事理的,沈萍清嫁過去也不會是一樁好事,縱使王李兩家是世交,聯姻可是真要把兩個家族連在一起,這事非同小可,王家自有定奪。”

    雲璨想了想,又說道:“那你怎麽知道不是李嫣然,就會選清兒呢?”

    這時太陽正盛,因著夏侯辰的地位,坐在最中間向陽的位置,長時間下來,被太陽刺的睜不開眼,他閉上眼,輕聲道:“我不知道,會不會是沈萍清,就是她的造化了。我隻是幫她清除障礙而已,也免得你整日和李嫣然作對勞心費神的。”

    雲璨注意到夏侯辰的不適,一個側身幫他擋住日光,開口道:“就這麽簡單?”

    夏侯辰覺得眼前一暗,睜開眼,就見雲璨正正坐在麵前,笑道:“這可不簡單,我身在廬陽,要到京城去調查現下最炙手可熱的李家,還要整理好秘密送到王家去,不讓人發覺。”

    事情雖小,卻是一絲馬虎不得,若是讓人抓住把柄,又是一個拿捏夏侯辰的好理由。現下他們雖在廬陽,但是夏侯辰每天的一舉一動,第二天就會出現在皇上的奏折裏,要是讓皇上知道夏侯辰還在調查李家,必定兄弟離心,後果不可深想。

    雲璨看著麵前這個略顯疲憊的男人,每日陪著雲璨遊山玩水,卻是細心的把所有事情都替他做好。他剛剛自己也說了,兩家聯姻,若是好,便可兩家攜手走上雲端踏入無人之境,若是不好,便有一方要被另一方拖累,最後墜入塵埃。

    那夏侯辰呢,他身處高位,和雲璨這樣一個無比平凡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女子成親,是會走上雲端還是墜入塵埃?

    夏侯辰向前微微欠身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雲璨起身,攏了攏裙擺靠在他身邊,他伸手把雲璨摟住,她靠在他的肩頭,兩人坐在馬場的最高位,俯瞰著一切,雲璨瞬間覺得此刻看似歲月靜好的日子實則是暗潮洶湧,場下打馬球的誰家和誰家又或者有著千絲萬縷的恩情或仇怨,隻是她被保護的太好,什麽都不知道罷了。

    雲璨想了很多,開口道:“我有些累了。”

    夏侯辰偏頭,溫熱的唇恰好落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問道:“回家吧。”

    好,我們就回家吧,把門關上,外麵的一切都和我們沒關係。

    ————————

    馬球會之後,清兒隻托人帶了個口信給雲璨,告訴她一切都好,兩人再沒見過麵。因著天氣熱了起來,她也不大愛出門,整日在書房和花園閑逛。

    有時遇得上夏侯辰,有時整日見不著他人。

    因著邊關戰事頻起,他總被沈將軍找去議事。兩人隨都身在高位,但議論軍政大事還是宣揚不得,雲璨也不多問,隻每天默默在家等他回來一起吃上一頓晚飯。

    這天雲璨剛睡醒,他就已經從外麵回來了。

    見她剛從內室出來,笑道:“南風榭出了道冰飲,晚上我帶你去喝?”

    雲璨被勾起興趣,“南風榭真不是個尋常地方。”

    雲璨好幾天沒出門,一下午都在梳妝打扮,夏侯辰等著無聊但也不願離開,就跟在雲璨身邊。雲璨說熱了,便在一旁給她扇風,雲璨說渴了,親去泡了茶給她喝。

    原都是小青的活兒,現在都被他搶了,小青倒落得個悠閑。

    兩人正要出門,沒想到門口來了個不速之客。

    樂山報了名號,夏侯辰便讓他趕快進來,雲璨要退下,夏侯辰攔住,解釋這人是個江湖中人,是夏侯辰從前在京城的好友涼北山,隻是後來此人離京,許多年都是書信來往,不知所蹤,後來才知道是從了軍,一路到了現在。

    掀簾進來的人是個穿著白色蟬紗長袍的男人,比尋常女子還大的一雙眼裏淨是趣意,見了雲璨開口便笑道:“這就是嫂子?”

    雲璨見此人又有趣,戎馬之人竟愛穿白色,見了夏侯辰也不拘於禮數,聽著夏侯辰的意思兩人應是許久未見了,今天多年一別再次相見,倒不見外。

    夏侯辰離開座椅,麵向來人:“在我府上的女人不是你嫂子是什麽?”

    話罷,兩人朗聲笑著。

    涼北山笑著笑著眼泛了紅,輕聲道:“辰兄,沒想到我們還能活著再見。”

    夏侯辰微微頷首,也是感慨。但他不想氣氛變得太沉重,抬手道:“先坐。”一切情緒都藏在那雙深邃的眸子裏。

    雲璨沒聽他們聊幾句,隻見兩人你來我往的三言兩語,就覺得這涼北山定是夏侯辰極為信任之人,甚至是比他的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雲璨在一旁侍奉茶水,涼北山接過,朝雲璨行了個禮。

    雲璨輕笑,想著這人對著自己倒是一個禮數也不差。三人往廳上一座,自己倒像是外人了似的。

    夏侯辰一杯茶下肚,淡淡開口道:“你先說?”

    涼北山立即放下茶杯,一說到正事,便收起了眼裏的笑意,開口道:“我隨鎮山將軍多年,看著北境邊防節節敗退,向朝廷訴求屢次無果,將軍便讓我回京一趟。”他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講透徹。

    夏侯辰說道:“我同她之間沒有不可說的話。”

    涼北山輕點頭,繼續說道:“我從京城出來,所見淨是奢靡享樂,皇上醉心太子一事,無心理政,宰相專權。這樣下去,邊境線一旦潰敗,李朝軍又因著公主在京中之事,必是趁機攻入我朝,到時別說邊境,京城都是岌岌可危。”

    聽到李朝公主,雲璨心尖一顫,本以為這事已經過去,沒想到皇上為了把夏侯辰請出京城,不惜得罪李朝。想著這事跟自己也脫不了幹係,無心再聽兩人的談話了。

    夏侯辰沉思片刻,說道:“你可知你跟我說的這些都是有謀逆嫌疑的大不敬之詞?”

    涼北山一頓,不語。

    夏侯辰若有若無的一個笑落在他眼裏,他頓悟,什麽大不敬都是幌子,他隻是想知道自己處在什麽陣營。

    夏侯辰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開口道:“你若是一心為國,我定當全力相助。”

    此話一出,雲璨便明白夏侯辰又是和朝廷杠上了。她深知他是有雄心抱負的人,定不會為了她遠離京城的是非,到了廬陽也不過養精蓄銳罷了。雲璨也不惱,心裏默默覺得夏侯辰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因著涼北山和夏侯辰兩人各自身份特殊,不能久留,沒吃晚飯,便離開了。

    他走後,雲璨和夏侯辰再次準備前往南風榭,又被樂山攔下。兩人在廊前的柱子下竊竊私語片刻,見著夏侯辰麵色陰沉,眉頭輕皺,雲璨便知不是什麽好事。

    等了一會,夏侯辰慢步走來,攬過雲璨的腰,雲淡風輕的說了聲:“走吧。”

    見夏侯辰不說剛剛的事情,雲璨也不問,雲裏霧裏的跟著去了南風榭。

    小二見兩人進來,一眼認出了夏侯辰,是個懂事兒的,尋了個位置絕佳的上座,兩人入了座,貼心的幫兩人把帷幕拉上,落得個清淨。

    沒多會兒上了點心,雲璨斜靠在圓桌上,她總是人前一絲不苟的站著或坐著,天鵝似的,在夏侯辰麵前便隨意了起來,哪裏都提不起力氣。

    夏侯辰指著麵前一小碟白酥皮柿子餅,白酥皮上還改著個“南”字:“我給你切開。”

    餘下的兩碟不用切,雲璨愛吃柿餅,本來今天也是來吃冷飲的,吃多了糕點,倒吃不下了。

    一碟開胃的山楂鍋盔,一碟是夏侯辰愛的棗泥酥餅;剩下那個是時令的羊羹,一碗撒了桂花的藕粉。兩人等了好一陣,才上來冷飲。

    有兩小碗從西北傳來的奶酪,現在正流行,麵上浮了層槐花)蜜,有醇厚的奶香和淡淡的花香。

    雲璨湊近瞧瞧,說道:“這不就是酸奶嗎?”

    夏侯辰笑而不語,端起一碗擺在雲璨麵前,說道:“你嚐嚐。”

    雲璨舀起小小的一勺,送進嘴裏,瞬間融化,奶香味和花香味混合著在嘴裏爆發開來。

    雲璨沒反應過來,又舀一勺,這次吃明白了,點點頭道:“確實不一樣。”

    “我在邊境曾吃過牧民做的,更醇,沒想到廬陽也有了,帶你來嚐嚐。”夏侯辰有些有氣無力的說道。

    如此寬敞的空間,兩人偏要擠在一起坐,天氣又熱,碰在一起的手臂出了汗,雲璨往旁邊擱擱,夏侯辰又貼上去。

    雲璨佯裝生氣道:“你別離我這麽近,別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夏侯抬手,指了指兩人麵前被一小木棍撐起的豎窗,戲謔的說道:“開個窗子就能一覽無遺的地方,咱倆還能幹什麽?”

    雲璨麵色一紅,嘟囔道:“有失)身份。”

    夏侯辰這下笑的更放肆了,“你什麽身份,你的身份就是我的王妃,咱倆坐到一起吃飯還不行嗎?”

    兩人調笑了一會,突然沒了話,雲璨盯著眼前被自己吃了一塊所以缺了一角的柿餅,心裏想著夏侯辰這一路都是心不在焉的,他這個人總是這樣,麵上雲淡風輕的,但跟他熟悉的人都看得出他有心事。

    雲璨正想著,他開口打破平靜,問道:“跟我在一起會不會很累?”

    雲璨不再想下午的事,搖頭笑:“從沒覺得過,隻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因為跟我在一起....”

    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裏,讓雲璨說不下去。

    夏侯辰看著她,耐心的等著。

    雲璨不再看他,低下頭盯著自己無處安放的手,說道:“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夏侯辰明顯愣了一下,應該是沒想到雲璨會問這個,自己本是想問她跟著自己有著諸多要顧忌的事,是否過的太小心翼翼了,沒成想這小姑娘倒覺得是她拖累了他,還是太小瞧他了。

    他笑道:“本是我問的你,怎麽難題又拋給我了?”說完伸手解開雲璨纏在一起的雙手。

    繼續道:“若是你能拖累我,那我真是白活這麽多年了。你在,是上天給我的禮物,絕不是拖累。”

    帷幕是紗狀的,因著門外有人來回走動,兩人在這屋裏又異常安靜,所以帷幕外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倒讓氣氛更顯緊張。兩人依偎在一張大大的圓桌前,圓桌上的額餐食還未怎麽動過,兩人倒是說了許多的話。

    還沒等雲璨回話,雲璨也總是這樣,在這種時候,大腦就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複他的愛意。

    他擔心隔牆有耳,輕聲道:“剛剛樂山告訴我,太子沒降生幾天,就患了病,到現在還沒好,宮裏人心惶惶,皇上更是寶貝著得來不易的兒子,無心前朝。”

    雲璨抬眼,震驚的看向他,問道:“什麽病?我配幾劑藥膳方子去。”

    夏侯辰輕笑道:“恐怕他們不會信你,更不會信我。”

    雲璨歎了口氣,又想到什麽似的,從夏侯辰懷裏坐起來,認真的看向他,想著這幾日的事,李家進京成為新貴,夏侯辰調查李家,涼北山的拜訪,太子病重,再到今天他突然問自己跟著他會不會累。

    一切都連起來了,原來他遠在京城,還謀劃了許多,雲璨突然覺得他有些陌生,若是太子病逝,皇帝下台,那下一個皇帝必然是他——夏侯辰。

    雲璨皺起眉頭,夏侯辰握住雲璨冰冷的手,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