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雪蘭局促的在計長風另一邊坐下，想說話，可又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怎麽都說不出來。
    陸岱見那叔侄兩個互換眼神，笑笑說：“你們先說話，我去看看菜。”自己去了廚房。
    他剛一進去，計立國立刻一把抓住計長風的手，低聲而急切的說：“七叔，你的計劃失敗了，我們這次來，是想知道你還有沒有別的計劃，如果你沒有，或者由我們安排……”
    自從知道計劃失敗，計長風的心裏已經是一團死寂，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可是聽到他一句話，他的眼睛瞬間點亮，張了張嘴，想要問是什麽安排，可是目光掃到廚房窗口的人影，又忍住，垂下眸子說：“你們來，還可以三天吧？”
    “嗯，一會兒我陪七嬸去監獄接待處登記，七叔……”
    “可以過夜。”計長風極輕的聲音截住。
    意思很明顯，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他要求洪雪蘭過夜，就是讓洪雪蘭把詳細的情況傳給他。
    計立國長籲一口氣，點頭：“好！”立刻換了話題，詢問計長風的身體。
    如果要逃走，即使有他們接應，這農場也得靠計長風自己出去，如果身體出了問題，是萬萬做不到的。
    剛說幾句，陸岱已經端著一個盆回來，笑說：“來吧，嚐嚐我們基地的夥食。”直接把一盆肉菜擺在計長風麵前，又接一句，“計七叔最喜歡吃肉。”
    計長風的飲食一向很規律，不是不吃肉，也不是很愛吃肉。
    計立國有些疑惑。
    後邊另有兩個人幫忙端菜，四菜一湯加上大白饅頭。
    陸岱還在替大家盛湯，計長風已經自己拿了一個大白饅頭吃起來，筷子出去，十次有八次夾的是盆裏的肉塊。
    計立國愣愣看一會兒，聽到陸岱讓，自己也去拿一個，卻見計長風一個饅頭已經進肚，就把自己的遞了過去。
    陸岱見計長風一把抓了過去，笑起來：“立國，你不用讓，饅頭管夠。”又向計長風說，“七叔，你倒是喝口湯，回頭被饅頭噎死了，多不劃算，是吧？”
    計長風動作微停，還真的端起飯喝口湯，又接著吃。
    計立國從來沒有見過計長風吃東西會是這副樣子，忍不住問：“七叔，你……你中午沒有吃飽？”
    計長風沒有回答，陸岱笑起來：“中午一點吃飯，就算吃飽了，拉一下午的犁，到現在肚子也空了。”
    何況是吃不飽的。
    拉犁？
    計立國想起來，陸岱昨天說，計長風是去開荒的，忍不住問：“那晚上呢？就是這個時候開飯？”
    “犯人嗎？晚上沒飯。”陸岱答。
    “那……他們每天工作多少時間？”計立國立刻問。
    陸岱看看窗戶：“多長時間，看天，現在北疆天亮的時間大約是十三四個小時，那他們就工作十三四個小時，到了夏天，可以達到十八個小時。”
    “你……你這是壓榨。”計立國忍不住了，呼的一下站起來，壓著氣低吼一聲。
    陸岱冷笑，側頭瞄他一眼：“計立國，不然，你以為為什麽叫勞改犯？我不壓榨他們，吃飽喝足養著，讓他們養精蓄銳逃跑嗎？”
    聽他說到“逃跑”兩個字，計立國心頭一個激淋，一腔怒意頓時煙消雲散，看看計長風，又慢慢坐下：“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也太辛苦了。”
    “怕辛苦，不要犯罪。”陸岱喝一口湯，再掰塊饅頭塞嘴裏，“他們辛苦，是因為他們犯罪，在接受懲罰。可是他們幹多久，我們基地的兄弟也一樣陪多久，他們可都是光榮退伍的戰士，能比嗎？”
    淺淡的語氣，卻帶著明顯的輕蔑，讓計立國漲紅了臉，計長風卻毫無反應，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像是聽的是別人的事情。
    陸岱一個饅頭吃完，向計長風說：“見已經見過了，計七叔該回去了。”
    計長風夾菜的手一頓，筷子收回來，嘴裏的饅頭咽下，又把碗裏的湯喝幹淨。
    陸岱向另一桌招手：“文將，幫我送計七叔回去。”
    “好！”趙文將擦一下嘴起身，過來向計長風說，“走吧。”一隻手抓著他的領子拎起來。
    “喂，你幹什麽？”計立國立刻站起來喊。
    趙文將卻看都沒有多看一眼，推著計長風出去。
    計立國氣的胸口起伏，向陸岱問：“這是你的人？這是什麽態度？”
    陸岱嗤笑：“一個是兵，一個是賊，你說要什麽態度？”
    “你……”計立國已經說不出話來。
    陸岱指指桌子上的菜：“吃飽了嗎？飽的話，我送你們去接待處。”
    能見到計長風，計立國已經是意外之喜，飯也沒有心思再吃，冷聲說：“我們自己過去。”
    陸岱淺笑：“沒有我們的人跟著，你們自己在農場裏亂走，很容易出事。”
    忘了，這裏可是有三萬勞改犯。
    計立國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陸岱帶著兩人出來，沒有再開車，而是沿著棉田間的土路慢慢的走過去。
    讓趙文將帶走計長風，而他卻親自己送自己兩人過去，顯然是有話說。
    計立國問：“陸岱，你想說什麽？”
    陸岱停住，轉回身定定向他注視，慢慢的說：“我想知道，去年九月，你們策劃的那起車禍，是誰的主意？”
    不問是不是和計家人有關，而是直接問誰的主意。
    計立國變了臉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見他否認，陸岱也不再問，轉回身接著走：“沒關係，反正總有人要付出代價。”
    “你……你們要幹什麽？”聽到他清淺的語氣，計立國莫名的有些心驚。
    陸岱笑笑，沒有說話，一直等到了監獄接待處門口才又停下，轉頭向洪雪蘭一笑：“不知道你們來的這麽快，我沒有準備，抱歉。”
    聽在別人的耳朵裏，這隻是一句普通的客氣，可是落在洪雪蘭耳朵裏，立刻想到前幾個月那每天兩顆的藍色小藥丸，立刻就漲紅了臉，低下頭不敢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