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我去北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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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個月的高強度勞動,衣服拉走的當天,應該是監獄裏所有的人都大鬆一口氣,終於鬆懈下來的時候,難怪計潮生會選在那天越獄。
    荊紅妝雖然大概知道計潮生會選什麽方式越獄,可也想不到細節,多少有點遺憾,沉吟一下吩咐周盤:“西泉那裏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周盤答應,見她再沒有別的事,出去工作。
    轉眼到了元旦,西泉那邊計潮生越獄的案子已經有了結果,隻是她本來就已經是無期,已經沒有加刑的空間,最多就是再加強管理。
    而16774揭發有功,又有荊紅妝替她申請減刑,又再拖出七年前16774在南省監獄那樁傷人害,同一個人,牽涉到兩個省的監獄,公安總部介入,這樁案子的最後判決就被拖了下來。
    荊紅妝聽到案子的進展,一切都在向著自己的計劃發展,有結果是遲早的事,囑咐王謙盯緊,自己也就不再去管。
    進入臘月,就在孩子們準備期末考試的時候,16774的案子有了結果。
    七年前,南省監獄那起案子屬於嫁禍,16774是被冤枉,由於事過境遷,以前一些被威脅閉口的犯人鬆了口,事情很快查清楚,加上這一次立功,判決結果是立即釋放。
    隻是,16774已經沒有家人,釋放能去哪裏?
    甚至,也沒有人能接她出獄。
    荊紅妝得到消息,立刻通知高鬆泉,替她去接16774出獄,讓人直接送來京城。
    高鬆泉接到電話,一刻沒停,帶車去了西泉監獄,也沒有用別人,四天之後,親自把16774送到京城。
    再次見到16774,她剪短的頭發向後紮了兩個小辮子,身上已經不是原來的囚服,而是妹族服飾新出的一件大衣,顯然是高鬆泉昨時替她拿去的。
    臉上雖然還是粗糙發紅的皮膚,可是一雙眸子已經有了神彩。
    荊紅妝向她微笑,伸出手,由衷的說:“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
    這裏,代表了自由。
    16774紅了眼睛,重重點頭,伸伸手,卻遲疑的沒有握她的手。
    荊紅妝主動握住,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才又轉向高鬆泉:“辛苦你替我跑一趟。”
    高鬆泉笑:“我正好也帶批年貨回來,沒什麽辛苦。”知道兩人有話說,把16774的材料交給她,自己去找葉山鳴了。
    荊紅妝不急著問西泉監獄的事,打開材料,見一袋是封了口的檔案,另外還有一些關於16774出獄和之後落戶的手續,沉吟一下問:“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16774愣一下,跟著沉默下來,想一想說:“這些年我什麽都不會,隻在裏邊學了手藝,或者我找個廠子,去做個裁縫,也足夠養活自己,隻是……”
    隻是,她是坐過牢的人,又有哪裏肯要?
    聽她說想做裁縫,荊紅妝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陳小妹的廠子。隻是她也知道,社會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偏見,並不好替她做決定。
    想一下說:“這件事,我們再慢慢想辦法,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戶籍問題,現在你最容易落戶的地方,一個是你的原籍,另一個……”
    另一個,是她被抓的地方,也就是說,拐了她,又被她廢了的那個男人家裏,她當然是不會去的。
    16774抿唇,微微搖頭:“我家裏早不認我了,我也不打算回去,可是……”
    可是,除了這兩個地方,她也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落去哪裏,一時有些茫然。
    荊紅妝琢磨一會兒說:“如果隻是說工作,在京城很容易安排,可是要落戶就很難,我老家倒是可以想想辦法,隻是在雲省的縣城裏。”
    16774有些愣怔,反問:“你……你是說,把我落戶到你老家?”
    荊紅妝點頭:“那裏有一個紡織廠,是有我股份的,如果你願意,過幾天跟我一起回去。或者,你不願意留在那裏工作,隻是落個戶,來京城工作也好。”
    16774咬唇,遲疑好一會兒,低聲說:“我……我這樣的,不管落在哪,都……都沒有人願意吧?”
    那倒也是!
    荊紅妝沉吟一下,又說:“那就還有一個選擇,在北疆,那裏有一個新修的鎮子,現在很多人在往那裏遷,你在那裏落戶,換一個名字,除去經手的人,不會有人知道你的過去。”
    16774眼睛一亮,立刻問:“北疆?”
    荊紅妝點頭,遲疑一下,還是決定把話說明白:“那裏有一個很大的勞改農場,有三萬多犯人在那裏,之前西泉監獄做的那批衣服,就是給那裏的。我說的那個鎮子,也是我們公司在開發,現在的住戶,除了那裏的原居民,就是那裏駐守部隊和監獄管理人員的家屬,最多的是我們種植基地的隊員家屬。”
    其實在她眼裏,北疆的阿蘇克鎮情況特殊,對刑滿釋放人員反而沒有太大的敵意,更適合16774生活。
    隻是她不知道,在監獄多年,那樣的環境在心理上對她會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16774聽她介紹完北疆的情況,低下頭仔細思索。
    荊紅妝說:“那裏有大量的新居民,落戶很容易,也不會有人過問。如果你選留在那裏,可以自己開個裁縫店,不想的話,就落個戶,還是來京城工作。”
    16774默默的聽著,聽她兩個地方不但在考慮戶籍,還把工作都已經想到,顯然不是臨時想到的,心裏感動,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接受她的幫助,根本是無處可去,深思一會兒,輕聲說:“我……去北疆吧。”
    “什麽?”荊紅妝還給她分析兩個地方的優劣,她這一句並沒有聽清。
    16774抬頭看她,認真的說:“我去北疆吧,那裏既然是一個全新的地方,我想更適合我,裁縫店我是可以直接上手做的,紡織廠的活兒我又要重新學,原來的手藝就得丟掉。”
    荊紅妝說:“你不用這麽急著做決定,不妨再好好想想。”
    最大的擔心,就是勞改農場對她造成的心理壓力。
    16774搖頭,輕聲說:“不用了,在監獄呆了十幾年,太憋悶了,那裏天高地闊的,我覺得那裏會很適合我。”
    看來是想好了。
    荊紅妝見她已經決定,點頭:“如果你已經做了決定,我盡快安排人送你過去,那邊不管是住處,還是開店,都會有人幫你安排。”
    16774點頭,也不說謝:“中間花多少錢,我賺了錢還你。”
    “好!”荊紅妝答應,又微笑說,“那裏可操作的空間很大,我想你還需要一個名字。”
    “名字?”16774眼睛一亮。
    荊紅妝點頭:“嗯,我想你更想開啟新的人生。”
    16774眸子灼亮,可是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搖頭:“我……我不知道該叫什麽名字。”
    荊紅妝想一想問:“你覺得,旭春怎麽樣?隻是更像男人名字。”
    旭日東升,枯木逢春,帶著篷勃生機。
    16774立刻點頭:“好,就叫旭春。”
    其實16774心裏都知道,荊紅妝之所以對她伸出援手,也是因為要她做她的刀。
    可是,也確確實實是因為荊紅妝,她才有重獲新生的機會,她本來就沒有什麽文化,自己想不出什麽好的名字,更何況,她的重生是荊紅妝給的,由她取個名字,更有意義。
    荊紅妝笑:“隻是不知道你姓什麽?”
    原來的資料上寫的姓杜,應該也是那個男人取的。
    16774臉色又黯淡下來,搖頭說:“當年我判刑後,聯係過我的家人,他們嫌我丟人,不肯再認我,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人去看過我一眼,我還要原來的姓幹什麽?”
    稍想一下說,“我這前半生,太過曲折,以後,我也不求大富大貴,隻想過的平平穩穩的,要不就姓平吧。”
    “平?平旭春?”荊紅妝低聲念,重複幾次點頭,“好,平旭春,那以後,我就叫你旭春。”
    有了新名字,平旭春仿佛才感覺揮去了牢獄生活帶給她的重壓,眼底終於露出抹欣喜,連連點頭。
    荊紅妝也不耽擱,叫了周盤,安排送她去北疆的事,等周盤出去,才又重坐下,向平旭春問:“西泉監獄的事,你想不想和我說說?”
    平旭春點頭:“當然。”想一會兒,微扯了扯唇,低聲說,“你說的沒錯,公安最後沒有查出來是誰拿了我的剪刀,就隻能認定是我,又加了兩年的刑,可是我知道是20350,從禁閉室出來之後,就先收拾了她。”
    “20350判了五年,還是會出來的。”荊紅妝提醒。
    從樊改湘的心機手段來看,夠陰險也夠毒辣,如果出來,對付過她的人,恐怕她還是會找出來報複。
    平旭春搖頭:“她瞎了一隻眼睛,右手也廢了,西泉雖然沒有什麽極端天氣,可是種的是水田,她能不能熬到刑滿釋放,也不一定。”
    說的是不一定,可是聽她語氣,是很篤定樊改湘不會活著出西泉監獄。
    荊紅妝聽她說到樊改湘的下場,語氣變的森寒,先是輕吸一口涼氣,跟著又再默然。
    瞎了一隻眼,廢了右手,當然不會是單純的意外,至於怎麽收拾的,她沒有說,荊紅妝也沒有問。
    不管是多麽善良的人,在那樣的地方一關就是十二年,也會很清楚那裏的陰損手段,更何況,平旭春能把傷害他的男人直接廢掉,本身也是一個狠人。
    聽她不再問,平旭春又接著講下去:“22557一向跋扈,在裏邊已經惹到不少人,隻是以前都是單打獨鬥,大家都打不過她,隻能忍了。後來,我聯係一些人,趁著下田的時候對付她。”
    說到這裏,抬頭看看荊紅妝,接著說:“最初,她們幾個人抱團,並不好做,後來像是外邊送了什麽過來,她們自己打了一架,鬧的不可開交,終於讓我們抓到機會。”
    送去的,應該是北疆的那份判決書。
    計潮生本來就不是從小在計家長大,動亂發生後,又很快去了港城,跟著白金龍一路打接,對計家的感情,自然是比不過白金龍的。知道計家的男人們越獄,卻把白金龍丟下,肯定會引發強烈的不滿。
    荊紅妝挑了挑唇角,直接問:“我現在想知道,她和另幾個人現在都是什麽狀況?”
    “20349加刑十年,20347加刑七年,22557本來就已經是無期,沒有加刑,但是要嚴格管製,加了刑具。”16774回答,頓一下說,“在宣判之前,22557先是壞了腳,現在……得了怪病,肚子又大又硬,死不了,但是很痛苦。”
    20349是計五姑姑,她是當天第一個動手的,相對她來說,沒來得及動手的孟桂蘭,也就是20347,要輕一些。
    “壞了腳?”荊紅妝最關心的當然是22557,也就是計潮生。
    平旭春點頭:“嗯,我們一起關完禁閉出來不久,她的腳後跟開始發炎潰爛,或許是下水田受了傷,監獄裏給弄了藥,養幾天好一點,可過段時間又爛,直到秋收後才又好一點。”
    秋收後,不用再下水田。
    荊紅妝瞬間想到陸岱紮的那兩根針,不禁揚揚眉。
    那小子可真夠狠的。
    暗暗咋咋舌,倒也沒說出來,隻是問:“那肚子……是你們做的?”
    平旭春也不否認,點頭:“嗯!”看看她,想想女犯人之間爭鬥的陰損手段,抿一抿唇,終究沒有說出來,隻是泛泛的說,“你放心,她結了那麽多仇,現在又是重點管製,不會活著出來。”
    判了無期,當然不會出來,她這話裏的重點,是“不會活著”。
    荊紅妝心裏明白,也不說穿,長籲一口氣點頭:“那就好!”
    其實在她的角度,計潮生能不能活著,並不是重點,隻要她不能逃出來,又和計家的女人們生了隔閡,她就達到目的。
    兩個隻有一麵的女人,相對坐著,一下午的長談,把所有能說到的,都說到了。
    她們都知道,過了今天,平旭春就隻是平旭春,那個編號再和她沒有關係,她將開啟一段新的人生,那裏的事情,也絕不會再提。
    兩天後,荊紅妝送走了平旭春,孩子們也開始了期末考試。
    陸文柏和蘇青梅夫妻知道荊紅日要結婚,主動找到荊紅妝說:“隻是一個跨年,我們這裏有陸霽和喬英,你們也不用非得陪著我們,不如早一點回去,看看紅日那裏要不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