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土家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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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夥兒軍人!”阿良不斷重複這句話的時候,那夥兒軍人已經走到了院子裏。【文學樓】

    他們個個軍服光鮮,理得工整,身上背著槍。

    兩旁分開而立的人胸前掛著鑼鼓,手裏提著嗩呐。

    中間,幾個軍人抬著一根很大的木頭,我一眼便認出了這木頭,那是梓木。

    詩經中有載:江南生梓木,灼灼其芳華。在我們這裏,梓木是很好的棺材用料。

    等那幾人把梓木放下後,為首的軍官才走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看義父,最後把目光定在我身上,似乎對我頗為好奇。

    他說:“久聞蘇老爺除了一對兒女外,還收了一個義子,想必這位就是蘇家二少爺蘇痕了吧?”

    義父徐徐上前,冷哼了一聲,道:“我有幾個兒子跟王副官沒有關係吧?跟連軍長更沒有關係吧?”

    王副官笑了笑,道:“之前說是沒關係,倒也真的沒關係,隻是現在我們連軍長就要和蘇老爺成為親家,所以說,說是有關係倒也真有關係。”

    義父麵色驟變,我心裏也猛地一沉,親家?難道我妹妹蘇幕……

    “王副官休要說胡話,連軍長無兒無女,我亦沒有打算嫁女娶媳。”

    王副官大笑,道:“蘇老爺府上千金蘇幕小姐,生的落落大方,碧玉天成,而且還有一顆憐憫之心。對於死去的魚都要折花相葬,我們連軍長對蘇幕小姐可是傾慕的很。巧了,蘇幕小姐對我們連軍長的英雄風範同樣崇拜,這兩人情投意合亦是天作之好,這可真是一段美麗的姻緣。”

    我義父已經氣的渾身發抖,舉著右手指向王副官,口中連道:“你、你、你……”卻是不能往下在訴。

    王副官緩了緩,他的麵上依舊帶著笑容,全然不理會蘇家闔府上下對他的怒視。他又道:“蘇老爺是方圓的首富,這彩禮娉資蘇老爺自然看不上眼,所以連軍長帶著兄弟們從巴東之地總算找到了這根梓木,想來蘇老爺會喜歡的。婚期已經定下,就在三日後,那可是一個黃道吉日,我們連軍長準備要大操大辦,屆時也會有人來請蘇老爺。”

    當這一夥軍人離去後,義父臉上一片蒼白。我趕緊將義父攙扶到椅子上坐下,這時我回頭問阿良:“我妹妹現在在那裏?”

    阿良道:“三天前阿布陪著小姐去池塘遊玩,便再也沒有回來。經打聽之下,應是已經被那夥軍人抓走去了。”

    到此時,我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那連軍長想要娶我妹妹,竟以上等的製棺梓木為聘禮。

    我妹妹必然是不願意的,不然這夥軍人不會是這等表現。

    這是強娶,就因為他們是軍人,因為他們手中有槍!

    義父期期艾艾的說道:“痕兒,你一定要想個辦法,救救你妹妹啊!”

    我心中一顫,多年來義父待我如親子,我那可愛的妹妹在我每次回家時,總會偷偷的塞給我許多銀兩、吃食……

    現如今,他們都遭到了大難,而我實實在在也是蘇家的一份子,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隻是對方是幾百個凶猛的軍人,我又如何能與他們對抗?

    我此時需要冷靜,不覺中我的手摸向衣兜,頓時一愣。

    方才進來的這幾個軍人,他們身上所穿的軍服可不正是淡黃的顏色嗎?那線路條紋……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卻是正好和我手中這塊碎布合上。

    土家人所穿的衣服大多顏色靚麗,絕沒有這種淡黃色,這樣一來,我幾乎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於家祖墳的那個窟窿,很可能就是這夥軍人做的。

    想到這裏,我心中不能平靜,回身說道:“義父你要保重身體,這件事情還沒到絕路,或許我有辦法。”說完,我又看著阿良道:“你在家好好照顧義父,我出去一趟。”

    我出來,目的地直奔魚木寨。

    要說在這方圓周遭,如果還有人能夠和那夥軍人對抗的話,那隻能是土司大人。

    我走到一顆大石處,忽聽的一陣急促的跑步聲,躲下去看,發現那前方的領頭人,可不正是在蘇家大院中去了的王副官?

    等他們走遠後,我才迅速跑進了魚木寨中。

    做為土家畢茲卡一係的首領,土司也是朝廷正朔的官,於常關手下也有幾十號兵勇。

    “來人止步,報上姓名!”

    我剛走到寨前,便聽得上麵傳來一聲大喝,我抬頭望去:“我是蘇痕。”

    “咦,這不是蘇家二少爺嗎?快去開門。”

    “我有要事要見土司大人,快領我進去。”

    穿過一道道門院,我看見議事廳中於淩鳶正在附耳和她爹說著什麽。

    我“咳”了一聲,道:“蘇痕見過土司大人。”

    於常關今年已經五十多歲,身體不是很好,雙鬢斑白,蒼老的緊。他轉過頭來,看著我罷了罷手,道:“現在這世道,皇帝都下台了,我這土司那裏還敢稱一個‘大人’?”

    於淩鳶對著我擠出了一個笑容:“阿哥你來的正是時候,正有事情和你說了。”

    說著話,於淩鳶走過來拉著我,然後把我按在了椅子上。

    “你可回去了蘇家?”

    我點點頭:“正是從蘇家來的。”

    “那你也知道你妹妹蘇幕的事情了?”

    “不錯,我來的時候還看見了王副官。”

    於淩鳶重重一歎,道:“我和蘇幕是從小的玩伴,要好的姐妹,她長的那麽漂亮又心底善良,她本該有個美滿的歸屬,卻不曾想……這該死的連雲山,他那裏是個軍人,分明就是個土匪!”

    我緊握的雙拳,最終也隻能化作一聲歎息。

    看向於常關,我道:“土司大人,我在祖墳的窟窿裏發現一塊碎布,這碎片是從衣服上刮下來的一角,而這種淡黃色的衣服正是他們那些軍人所穿的軍服。”

    說著,我拿出了碎布遞給於淩鳶,於淩鳶接過後自己看了看,又給於常關送去。

    緊接著我又道:“不僅如此,我還在那窟窿的周圍發現了一些黑色的粉末,這粉末不是碳末,我也是見著那這些軍人後才想起,那應該是炸過的火藥!”

    於常關站起身子,一番咳嗽讓他的身體直立不起,他看著我緩緩說道:“你說的這些我早就查到了,三日前下的是雷陣雨,爆炸聲應該被打雷給壓了下去,隻是我不明白,他們為何要動我於家的祖墳?”

    原來這一切他們都已經知道,我想他們請我師傅下山的目地並不是為了要弄清楚什麽,而是為了那一場移棺重葬的法事。

    於常關繼續說著:“咱們這裏是十萬大山的邊緣,久處深山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不過我倒是派出了手下去外麵打探。自從辛亥革命後,皇帝被趕下了龍椅,但國家也因此雙重分崩離析,中央不能控製地方,法律不能控製派係,軍閥之間一通混戰,各自都在搶地盤。

    段祺瑞揮兵荊州襄陽,黎天才和藍天蔚兩位旅長宣布自主,川湘兩軍又乘機援助湖北的自治運動,名義上幫助黎天才、藍天蔚的援鄂之戰就這麽打起來了。

    相同的時刻,吳佩孚不滿意湖北督軍王占元前後向奉係和西南討好的作風,也派蕭耀南為先鋒,舉兵入鄂。

    現在蕭耀南是湖北的督軍,這個連雲山正是王占元的手下,被蕭耀南打敗後,逃到這裏。”

    我心裏稟然,早有聽聞外麵的世道很亂,卻不曾想過已經亂到了這種地步。

    “我本以為天下就算亂又如何?我們這裏山高水遠,在亂也不至於挨著,但、這個連雲山……”於常關又是一番咳嗽,於淩鳶將他扶在了椅子上坐下。

    我此時卻是心中澎湃,身體內有一股熱血:“別說蘇老爺是我義父,蘇幕是我的義妹,就算是平常之人見了這等不平事,焉有回避之理。土司大人,這些軍人動了你家祖墳,你也不能就這麽平息了去嗎?”

    於淩鳶有些生氣,瞠怒的看著我道:“阿哥,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土司是皇帝給的封號不假,但土司更是土家一族的守護人!”

    於常關罷了罷手,道:“我雖然不明白這些軍人為何要動我祖上墳墓,但他們貿然闖入我們土家範圍,破壞了我們土家的何諧平靜,我們一定是要把他們趕出去,隻是憑我手下這幾十號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誠然,於常關一句話正是說到了問題的關鍵處,那幾百號持槍的人,的確不是想趕就能趕出去。

    “現在距離你義妹婚期還有三天時間,這三天裏如果能夠召集到足夠的人手,我們才能有機會一搏。”

    我想了想,聯合各土寨的男人籌夠幾百號之數應是不難,隻是他們手中有槍,我們又如何保證勝算?

    就在這是,於常關穆然坐正了身子,他直直的看著我,道:“你雖然不是我土家族人,但是你從小生長在土寨,也可以說是個土家族人。我且問你,如果土家有難你是幫還是不幫?”

    “我生長在土家族便自然是土家人,土家有難自然也是我的難,我豈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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