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芯眼中含淚，可瞧著姨娘明顯精神了一些的模樣，卻又覺得她這一次的衝動是對的。

    她低下頭，“姨娘，我不能看著你死。”

    “你這樣匆忙嫁出去，我就不會死了？”劉姨娘死死地攥緊了錦被，心中前所未有的後悔。

    “姨娘，你看你現在不是好了嗎？”

    “好了？”

    劉姨娘慘然一笑。

    江蘭芯惶然看向劉姨娘，“姨娘？”

    她心中莫名的不安。

    劉姨娘卻是閉眼往後一靠，竟是連看都不想再看江蘭芯一眼了。

    她語氣極淡：“既然你已經出嫁了，往後就和姑爺好好過日子吧。”

    “姨娘？”

    江蘭芯想要去握劉姨娘的手，卻被劉姨娘躲開了。

    劉姨娘仍舊不曾睜開雙眼，“我有些累了，三姑娘請吧。”

    話音落下，她便拉著被子、麵朝裏地躺下了。

    江蘭芯怔了許久，她抿緊了嘴唇，眼睛通紅一片，卻還是上前替劉姨娘掖好了被角，這才悄聲離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劉姨娘死死地咬著被子，無聲地痛哭著。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江蘭芯嫁得匆忙，江蘭珺一直擔心她在孫家會過的不好，但她顯然是多慮了。

    孫玉海待江蘭芯極好，他很注意江蘭芯的動向，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一舉一動具是表明他是珍惜江蘭芯的。

    這一發現讓江蘭珺心下鬆了一口氣。

    可同時，她也越發疑惑，當初孫玉海為什麽會為了那一封信四處奔波，還去見了好些個女子，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江蘭芯沒在江府呆太久，用過了午膳，最後又去看了劉姨娘一眼，便隨著孫玉海離開了。

    江蘭珺回到房中，她坐在窗前，久久沒有回神。

    ……

    夜裏，大家都已經深睡，突然大房那兒傳來了動靜，驚醒了整個江府。

    “什麽？”

    江蘭珺震驚極了，“你說劉姨娘死了？因為她觸怒了大伯，所以被大伯痛下殺手殺了？”

    怎麽會？

    不要說江蘭珺如此震驚，闔府上下就沒有一個不錯愕的。

    江大老爺在女色略有瑕疵，卻也不是貪花好色的，除了江大夫人趙氏之外就隻劉姨娘和周姨娘兩個姨娘，一個還是他當初的通房，這後來的十數年裏，他再也不曾添過一個女人。

    又因江大老爺性子古板，便是對兩位姨娘都不怎麽親近，要不然也不至於後頭再也沒有庶子庶女的出生。

    他這樣一個人，會殺人？

    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江大老爺也不相信自己會殺人，可是劉姨娘卻是真真切切地死在他的麵前，死在他的手下。

    可當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卻霧中看花，怎麽都記不清了。

    “老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崔老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

    先不提她已經年邁，又是睡下了被吵醒，任是誰臉上的顏色都不會好。

    但她的語氣還算鎮定，“老大，冷靜下來，仔細說一說。”

    江大老爺卻仍舊未曾回過神來。

    他像是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

    崔老夫人皺緊了眉地看著大兒子一會兒，沒再說什麽，隻讓人守在旁邊仔細看著，不允許再出旁的意外。

    因著劉姨娘身死，府中的主子差不多都到了。

    便是連備考的江唯風和江唯雨也來到了鬆鶴院。

    崔老夫人瞧了他們兩人一眼，沒說什麽。

    她環視一周，發現劉姨娘這一死，反倒是她所出的兩個孩子沒能到場——江蘭芯已出嫁、江唯靄正在武院。

    江大夫人的臉色慘白，倒不是被嚇著了，而是因為劉姨娘之死是出在了大房裏。

    她穩了穩心神，來到老夫人身旁，低聲道：“母親，在劉姨娘出事之前，她曾去找過我。”

    “嗯？”崔老夫人皺眉，“她不是病得起不了身了？怎的還去找你？”

    “兒媳也覺得不妥。”

    江大夫人努力回憶當時的情形，“劉姨娘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但她是一個人來，都沒讓丫鬟扶著。兒媳覺得她當時是想要和兒媳說什麽事情，可又停下了。”

    江大夫人猶記得當時劉姨娘慘淡卻又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她顧忌著什麽，最終隻說了一句“還望夫人看在此次的事情上，往後多多看顧芯兒和靄哥兒”，人便離開了。

    沒想到她轉道就去找了江大老爺，還死了。

    江大夫人忙將此話告訴了崔老夫人。

    老夫人蹙眉，卻不曾說什麽。

    “點翠，去大門處瞧瞧武侯可曾到。”

    老夫人的話音才剛落下，門外就傳來丫鬟通傳的聲音，“老夫人，閆武侯到了。”

    “快快請進來。”

    “老夫人，府上不寧啊。”

    人還沒進來，閆武侯的聲音就傳來進來。

    就見閆武侯掩口打著嗬欠掀了門簾走了進來，看向老夫人道：“這才多久，我都來貴府三回，經手的死者也有三人之多了。”

    閆武侯看向老夫人的眼中有點點精光，還有無形的壓迫。

    老夫人笑了笑，麵色不改道：“若是可以，老身也不想叫武侯前來。”

    “嗬。”

    閆武侯忽覺得沒趣，撓了撓臉，左右看了一圈，將屋內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盡納眼底，這才哂笑道：“死者呢？在何處？領我們過去瞧一瞧啊。”

    “點翠，你去帶路。”

    “是。”

    閆武侯很快離開了。

    鬆鶴院恢複一片靜默。

    這樣的情形，江蘭珺覺得熟悉，又覺得不安。

    她忍不住看向上首的祖母，瞧她神色鎮定，心下也微微穩定了一些。

    忽的，她轉身對身後的小滿輕聲吩咐了兩句，小滿麵露驚訝，但很快收斂、點頭離開了。

    小滿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不多會兒，閆武侯去而複返。

    令人驚愕的是，她還提溜著兩個人。

    不是去瞧劉姨娘的屍身麽？

    怎麽去拎了兩個人回來？

    再瞧那兩人，眾人茫然了一瞬，但又認出了他們來。

    一個是鬆鶴院的蔣婆子，另外一人則是劉姨娘跟前伺候的丫鬟，似乎叫做葉紅。

    閆武侯將綁著的兩人往場中一丟，衝著上首的老夫人咧嘴拱手道：“幸不辱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