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回以淡淡的笑，“勞煩閆武侯了。環錦，給武侯上茶。”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

    閆武侯挑了靠門口一處空置的椅子坐下，很快環錦就為她上了一杯茶，還有一盤點心。

    蔣婆子和葉紅跪在場中，兩人的反應各有不同。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白，但比起葉紅的驚慌失措，蔣婆子顯得十分鎮定，似乎成竹在胸，無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江蘭珺以為，接下來就是要審問這兩人，不曾想，祖母竟是丁點兒都不搭理她們，仍舊沉默著坐在上首，似乎仍在等待著。

    眾人便也不敢出聲。

    又過去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外頭再次走進一行人來，為首之人卻是楊老夫人。

    “外祖母！”

    江蘭珺不由站了起來，她迎了上去，“外祖母，您怎麽來了？”

    楊老夫人握著江蘭珺的手，輕拍了兩下，視線落在了場中跪著的兩人身上，眸色冷了冷，“帶進來吧。”

    江蘭珺下意識往外看去，這才發現，夜色裏另有一行人在。

    其中也有兩人被綁著，此時正被壓著送了進來。

    江蘭珺越發茫然。

    她被楊老夫人拉著在崔老夫人的下首坐下，身下的墊子還沒有坐熱，外頭又是一陣喧囂，卻是謝殊帶著許多人走了進來。

    “謝殊？”江蘭珺越發不解，“你怎麽也來了？”

    謝殊本想上前握住江蘭珺的手，但在兩位老夫人如炬的目光下，生生忍住了。

    他隻好輕聲道：“我把江蘭珊帶了回來。”

    江蘭珊？

    江蘭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下意識往外看去，就與江蘭珊的目光對上，她的眼中滿是對她的鄙夷和痛恨，可更多的是害怕。

    瞧見謝殊和他帶來的江蘭珊，崔老夫人的麵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人可算是到全了，那便開始吧。”

    崔老夫人衝著江蘭珺招了招手，“小公爺你隨意找個地方坐下吧。珺兒，到祖母這邊來。”

    江蘭珺看了謝殊一眼，見他安撫地衝她笑，心下定了定，這才往祖母和外祖母身旁的位子走去。

    她才坐下，就聽祖母淡淡地說道：“點翠，去把花婆叫上來。”

    花婆？

    江蘭珺不由坐直了身體，這不是半月前祖母叫她挑選的婆子麽？

    她記得花婆麵容有損，這半月裏隻聽說她在鬆鶴院裏做事，卻甚少見她出現。

    花婆很快走了進來，一進來她就跪了下來，衝著楊老夫人磕了三個頭，抬起頭來，眼睛通紅，聲音哽咽。

    “老夫人，咱們姑娘死得冤啊！”

    姑娘？

    哪個姑娘？

    在場的人都有些茫然。

    楊老夫人卻是跟著紅了眼睛，她知道花婆口中的姑娘是誰，就是她那薄命的小女兒啊！

    閆武侯見這江府的一眾主子都有些失態，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糕點追問道：“花婆，你說的是哪個姑娘？又怎麽死的冤啊？”

    花婆當即轉了過來，朝著閆武侯磕了一個頭：“老奴曾是金陵戚家的家生子，當年隨著我家姑娘一同進了江府，是當時紅柳園裏一個普通的二等丫鬟。”

    原來是先二夫人的陪嫁。

    眾人恍然，怪不得楊老夫人會在此時趕到。

    這麽說，先二夫人當年之死另有蹊蹺？

    不少人的臉色變了。

    其中當屬江蘭珊，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凶惡，如刀子一般，一刀刀地刺向了江二老爺和李氏，仿佛認定了就是他們聯手害死了她娘戚氏。

    江蘭珺起初也是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識看向了她爹和繼母，心下一片空。

    但很快，她又回過神來，她看向了江蘭珊，眉心輕蹙。

    崔老夫人麵色不變，讓花婆繼續往下說。

    “當初姑娘出事的時候，老奴不在跟前，但那日老奴正巧和另一丫鬟換了活兒，負責院中的灑掃。老奴清楚地記得，姑娘摔跤了的地方被人撒了油，隻是當初大家都被嚇著了，壓根顧不上其他，隻忙著將姑娘送回去。”

    “等到老奴想起此事時，那地方已經被打掃幹淨了。”

    “想來姑娘當時也是發現了什麽，可她已經來不及做什麽，隻能將我們全都送了出去，可能知道真相的我們，全都被姑娘放了出去。”

    “姑娘並不是為了讓我們以後有機會說出真相，她隻是為了保住我們的性命啊！”

    花婆的眼中滿是淚花，“然而凶手之狠毒，遠超姑娘的預想。”

    “我們這一批伺候姑娘的丫鬟婆子走的走、散的散，可當初和我換了活的丫鬟更是沒多久就死了。而老奴，也被人追殺，但老奴不想死，便自行毀了容，躲了許多年，才得以艱難活下來。”

    她衝著楊老夫人叩頭：“老奴貪生怕死，才叫姑娘身死的真相不得浮出水麵，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啊！”

    這些年，花婆無時無刻不活在煎熬之中。

    每每想起那樣美好的姑娘，她就忍不住心中哀痛。

    甚至臨死之前，還為他們做出安排，隻為了叫他們活下去。

    然而除了她之外，竟無人活下來了。

    楊老夫人早就哭了出來，她一想到女兒臨死之前的絕望，還有她那個未能來得及來到這世間的小外孫，楊老夫人就覺得有一把鈍刀在她心中鈍鈍地割肉。

    “我早就說過，我娘的死，是人為！”

    江蘭珊啞著聲音低吼，“你們都是凶手！是你們害死了我娘！”

    楊老夫人哭聲一頓。

    她想起了這個養歪了的大外孫女，迷蒙著雙眼看了過去，啞然道：“珊姐兒，不是這樣的。”

    “怎麽不是！”江蘭珊猛地站了起來，正要說話，眼前一黑，又跌坐了回去。

    “珊姐兒！”

    楊老夫人一急，便要上前，卻又想到了什麽，生生忍住了重新坐了回去。

    崔老夫人則是麵色淡淡地看了江蘭珊一眼，忽然道：“說起害死你娘的凶手，這場中的任何一個人，怕是都沒你更像了。”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

    “你說什麽？！”江蘭珊的臉陡然黑了下去。

    江蘭珺則是想到了方奶娘對她所說的那些話，心裏一個“咯噔”，一下子沉到了底。

    崔老夫人冷冷地笑了笑，卻是不搭理江蘭珊，而是看向了從頭到尾麵色沒有什麽變化的蔣婆子，不疾不徐地說道：“老身說的可對？”

    被點了名，蔣婆子仍舊麵色不改。

    她跪在那兒，腰背挺直，渾不見心虛，聞言更是不卑不亢地道：“老夫人真知灼見。”

    “那麽便你說一說，當時怎麽教珊姐兒害了她親生母親的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