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江蘭珺以為，她之所以會眼前一黑，都是因為異鳥的叫聲。

    異鳥鳴叫無聲，但仍是有那麽寥寥幾人可以捕捉。

    她便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人。

    實際上，全然不是如此。

    她聽不到異鳥的叫聲，所以，剛才去買異鳥的時候，她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所以，她能感知到的，其實是用桑竹木製成的竹哨哨音？

    也許在那些人的認知中，隻有異鳥可以捕捉到哨音，再以異鳥的聰穎，達成傳遞消息的目的。

    可如果從結果去推原因，半夏突然服毒，啟真突然失控刺殺皇帝，是不是因為那時有人悄悄吹了竹哨？

    隻是這一切，都是江蘭珺的猜測。

    桑竹木究竟能否製成竹哨，並吹出隻有異鳥可聞的哨音，還需要去證實。

    想到這裏，江蘭珺便有些坐不住了。

    在察覺到有人躲在異鳥和竹哨的後麵操控一切，江蘭珺就覺得一股涼氣順著脊背爬上了她的頭頂。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謝殊。

    江蘭珺讓寒露收好了異鳥，讓四風背著人將這些異鳥送去一處記在她名下的院子裏，便準備離開酒樓。

    不曾想，才從酒樓裏出來，就碰到了迎麵走來的周朝質子明博儉，以及高麗質子金世恩。

    瞧見他們兩人時，江蘭珺怔了怔。

    明鸞也是一臉的意外。

    她在兩人的麵上來回看了幾遍，忍不住小聲嘀咕道：“不是說明博儉和金世恩一向處不來麽？之前在詩會上一起投壺也就算了，現在還一起出來吃飯？”

    她不由抬頭看了天一眼，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

    明博儉和金世恩的臉上顯然也有一些意外。

    但在意外之下，還有一分驚喜。

    相較於明博儉，金世恩顯然更為大方熱情一些，經過最初的愣怔，他便笑著邀請道：“相逢即是有緣，明郡主，江四姑娘，小可請你們吃飯？”

    明鸞有些意動。

    她是餓了的，方才和江蘭珺在包廂裏頭本是要吃飯的，結果江蘭珺突然要走，她隻吃了一些點心，壓根沒飽。

    不過考慮到江蘭珺好像有急事，明鸞就準備婉拒了。

    江蘭珺卻輕輕拉了拉明鸞的袖子。

    明鸞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就變了：“好啊。”

    “明郡主，江四姑娘，裏麵請。”

    明鸞挽住江蘭珺的手臂，兩人走在了最前頭。

    仗著後麵的丫鬟隔開了金世恩兩人，明鸞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方才不是說，要去找謝小公爺嗎？不找了？”

    “先不找了。”

    江蘭珺也放輕了聲音，正欲解釋一二，一樓大堂靠窗的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

    說是“竊竊私語”，是指這幾人都一臉鬼祟地壓低了嗓門說話。

    可他們的聲音實在是不小，即便相隔甚遠的江蘭珺一行人，也清楚聽見了他們的議論。

    “你們聽說了沒有？咱們這位皇後，這位當朝一國之母，背地裏啊，卻和那突厥七王子搞在了一處！”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怎麽就是亂說了？我姑婆家的表舅的孫子的姨媽的侄女就是在宮裏當差的，這事兒可在宮裏麵傳遍了！”

    “真的？”

    其他幾人一驚一乍，顯然是信了的。

    江蘭珺愕然，不知道皇後和啟真之間引人猜測的關係，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在坊間傳了開來。

    而此時，對此一無所知的皇後卻在宮裏砸了一套青花瓷。

    看著滿地開花的瓷片，皇後重重的喘著氣。

    “江蘭珊究竟是怎麽死的？你再給我說一遍！”

    跪在下方的太監瑟瑟發抖，卻還是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回答，一字不差。

    皇後坐了下來，臉色越來越陰沉。

    “啟真當真可以確定，江蘭珊和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帝的手筆？”

    “是、是的……”

    “皇帝是瘋了不成！”

    皇後猛地站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衝去，“隨本宮去見皇帝！”

    而就在這個時候，宮殿門外傳來了一道威嚴卻又透著幾分陰鷙的聲音。

    “皇後想要見朕，是要做什麽？”

    “陛下！”

    皇後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黑著一張臉，質問皇帝：“陛下，江蘭珊是不是您派人殺死的？”

    皇帝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說完這一句，皇帝徑自往殿內走去，皇後下意識跟了過去。

    走出沒幾步，宮殿大門在身後“砰”地關上，皇後豁然一驚，回過頭去，外頭的光被徹底擋在了門外。

    這一瞬間，皇後莫名的心驚肉跳。

    她猛地收回目光，看向前麵越走越遠，好似一無所覺的皇帝，心跳陡然加快。

    強烈的不安將她籠罩。

    “皇後？”

    皇帝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含笑招手，“快來。”

    皇後心頭猛地一跳，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卻被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兩個宮女架住了身體，抬著她往皇帝那邊過去。

    “你們做什麽？！快把本宮放下！”

    皇後劇烈地掙紮著，卻無濟於事。

    皇後被押在皇帝跟前，沒有跪下，卻體麵不在。

    “皇後，你我少年夫妻，如今快要三十年了。”

    皇帝閉著眼，回憶往昔，滿是感慨，“朕才想過，你沒有孩子，可不能讓你被宮裏頭的那些女人小子欺負了。如今瞧著，倒是朕多慮了。”

    皇帝看向皇後，臉上帶笑，皇後卻遍體生寒。

    “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麽……”

    “皇後，你知道的。”

    皇帝臉上的笑一點一點地斂去，他忽然道：“不如就從你和啟真的關係說起？”

    皇後的心頭一跳，她故作鎮定地道：“是什麽關係，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啟真其實陛下和當初那個突厥舞女的兒子，那個舞女回到了突厥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又怕孩子活不下來，才讓人找上了臣妾。”

    “那時候臣妾已經被斷定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正巧這個孩子的出現，臣妾便將之視若親子。這一切，陛下不都已經知道了麽？”

    皇後眼中含淚，委屈至極。

    然而，皇帝毫無動容之色。

    最初，他也是信了皇帝這一番話的，可如今在坊間甚囂塵上的傳言，讓他開始懷疑起了這一番話的真實性。

    也讓他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口說無憑。

    “那麽，皇後便拿出證據來吧？”

    皇帝俯身靠近皇後，帝後的麵容隻有咫尺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皇帝可以清晰地看見皇後眼中難以遮掩的驚恐和心虛。

    他又笑了。

    “怎麽？皇後拿不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