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謝殊的離開，江蘭珺即便躺下，也沒能安睡。

    翌日天色微亮，她便幹脆起了身。

    從船艙裏走出來，瞧著微明的天色和蔚藍的海，意識恍惚了一瞬。

    “娘？”

    謝雲琅也起了身，注意到江蘭珺站在原地沒動，不由地走了過來。

    江蘭珺回過神來，沒瞧見女兒，不由問道：“你姐姐呢？”

    “姐姐還在睡。”謝雲琅的臉色比起之前多了血色，看著精神了不少，“爹呢？”

    “你爹有事在忙。”

    江蘭珺說了一句，餘光之中忽有一抹異樣的光閃爍，心頭不由微微一跳。

    她下意識往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縮，語氣焦急地對謝雲琅道：“雲哥兒，你現在就回去陪著蓁姐兒！”

    說著，顧不上謝雲琅是什麽反應，提著裙擺就往下麵跑去。

    大暑正巧陪著錢婆從船艙裏走了出來，瞧見風也似的江蘭珺，下意識就要跟上去，卻被錢婆拉住。

    “婆婆？”

    “別急。”

    錢婆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整個人佝僂著，可精神卻是不錯的，甚至在海上的這些時日，丁點兒不適都沒有。

    錢婆看了一眼江蘭珺匆忙離開的方向，視線卻落在了海麵上。

    “大暑啊，你瞧那邊的海麵是不是多了一些綺麗的顏色？”

    “？”

    大暑滿頭的霧水，不明白錢婆的意思。

    錢婆笑了笑，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紅布包塞進了大暑的手中，“合適的機會，你就將這個紅布包打開。笨蛋，不是這個時候！”

    錢婆一巴掌拍在了大暑的手臂上，不痛不癢，大暑一臉的訕訕，將紅布包收進了懷裏，卻還是忍不住嘟囔道：“我覺得現在的時機就很合適啊……”

    錢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趕人：“趕緊去追你們夫人去。”

    “那婆婆你呢？”大暑這會兒反倒猶豫起來。

    “我還能去哪兒？”

    錢婆嫌棄地道：“行了，我回去躺著了，你和你們夫人辦完事了再回來看我。”

    “哦。”

    大暑撓了撓頭，乖乖地離開了，隻是跑出沒兩步，又扭頭看了錢婆一眼。

    錢婆望著她眯著眼睛揮了揮手，就轉身往船艙去了。

    大暑見狀，心裏莫名鬆了一口氣。

    猶豫再三，大暑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重新跑了回來，扶著錢婆。

    “婆婆，我送您回去。”

    “要你送什麽啊？”

    錢婆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話中的嫌棄更是溢於言表，可她身上洋溢的歡喜也做不得假。

    將錢婆送了回去，大暑這才匆匆忙忙地去找江蘭珺。

    錢婆望著大暑離開時地背影，靠在床上，忽的歎了口氣，眼中也閃過一絲複雜。

    不過很快，她閉上了眼睛，整個人放鬆下來，就連呼吸也變得平緩。

    ……

    大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江蘭珺。

    江蘭珺正讓人將一艘小船放入海中，正要帶著幾個人上船，大暑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瞧見大暑，江蘭珺反倒有些驚訝，“你怎麽沒有陪著錢婆？”

    “是婆婆讓奴婢來的。”

    “你該陪著錢婆。”江蘭珺蹙眉，“錢婆年紀很大了，又不愛旁人在身……算了，錢婆能聽你的才怪。”江蘭珺捏了捏眉心，“既然來了，就隨我去辦一件事。”

    說著，江蘭珺便讓其他人離開，隻留下了大暑和竹衣。

    竹衣的武功不太好，是因為十歲入了英國公府才開始學，有些晚了，但也因她自小就是在海邊長大，再加上驚人天賦的加持，叫她成了這一次出海的所有人當中，那個最善水的那一個。

    當然，許多人並不知道這一點罷了。

    被江蘭珺點名帶來的人都是心腹，聞言遲疑，卻不好反抗命令，隻能離開，再去稟告了謝殊。

    江蘭珺帶著人出海的動靜並沒有要瞞人，謝殊更是第一時間知曉，這會兒得知江蘭珺隻帶著大暑和竹衣兩人出海，也隻是沉默了片刻，就由著她去了。

    隻是望著江蘭珺三人離開的方向，謝殊的眼底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擔心。

    小船在海上十分渺小，得虧今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風，海上顯得十分平靜。

    大暑和竹衣合力架著小船，江蘭珺望著那處始終有點點華光閃爍的地方，神色冷漠，瞧不出在想些什麽。

    大約是在淺海區域，小船很快來到一片珊瑚礁群之上。

    這片珊瑚礁占地十分遼闊，雖然距離海麵大約還有兩米左右的高度，可再過幾十年，也許會長出海麵，成為另一個小島，但也有可能在時間長河之中湮滅。

    陽光之下，海麵波光粼粼，海麵之下，一尾隻有成年男子手臂長的小小鮫人遊了過來，仰著一張嬰兒巴掌大的小臉，好奇地望著江蘭珺三人。

    江蘭珺不由屏住了呼吸。

    大暑和竹衣也是一般的反應。

    她們都沒有想到，竟會在這裏遇見這樣的小小鮫人。

    這小小鮫人那邊纖細，又過分的精致，好像呼吸重了一些，都會令他驚嚇。

    小小鮫人從海裏浮了上來，巴巴地望著江蘭珺，好像眼中隻有江蘭珺一人的存在。

    江蘭珺和他對上了目光。

    忽的，竹衣低呼了一聲：“夫人，您怎麽哭了？！”

    江蘭珺一怔，下意識抬手，入手濡濕。

    她竟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哭了。

    “夫人！”竹衣又是一聲驚呼。

    江蘭珺順著竹衣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趴在了小船邊上的小小鮫人，這才發現，這小小鮫人也在流淚，一滴滴如同綠豆大小的淚珠落在海中，眨眼間就變成了一顆顆潔白的鮫珠。

    小小鮫人還不會說話，一張嘴便是細碎的哭聲。

    江蘭珺的心瞬間疼極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撈小小鮫人，觸手冰涼，卻是雙手空空——小小鮫人躲開了她的手。

    冰涼的海水叫江蘭珺清醒了過來。

    她看著海水打濕了的雙袖，再看向小小鮫人時，神色已經清冷了許多。

    小小鮫人的臉上還有驚嚇，可對上江蘭珺清冷下來的麵色，麵上又是一慌。

    幾乎下一瞬間，小小鮫人就鑽入了海中，不多會兒，捧著一捧鮫珠，綠豆大小的鮫珠，都是他方才落的淚。

    小小鮫人殷切地舉起手，看向江蘭珺的眼中，充滿了期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