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珺本要硬下心腸，可對上小小鮫人這般渴盼的目光，心中莫名一柔。

    忽的，小小鮫人小小的臉龐和上一世小寶的麵容漸漸重疊，江蘭珺不由呆住。

    “小寶……”

    她無聲呢喃，下意識彎下腰，想要去觸碰小寶的麵龐。

    漣漪蕩開，小寶的模樣消失，在江蘭珺眼前的，仍是小小鮫人的麵容。

    “小寶！”

    江蘭珺的呼吸一窒，她下意識伸手去撈，卻撈了一個空。

    原來小小鮫人瞧見她的動作，驚嚇地躲回了海中。

    雖然他很快重新浮了上來，但江蘭珺已經因此完全地清醒了過來。

    此時江蘭珺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黑，眼眸也冷得叫人心頭發寒。

    小小鮫人生活在海中，從來不知寒暑，此時卻被江蘭珺眼眸之中的冰寒凍得發顫。

    “卑劣。”

    江蘭珺站直了身體，自上而下地望著海中的小小鮫人，眼中滿是譏諷和嘲弄：“原來你們鮫人這般小就已經能夠惑人心智了。”

    如果隻是迷惑她的心神，江蘭珺不至於這般憤怒。

    她憤怒的是，這個小小鮫人，居然窺探她心底深處唯一的傷痛，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之事。

    小小鮫人的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

    顯然，他是能夠聽懂江蘭珺的話的。

    他一臉的急色，嘴巴開合了幾次，發出的聲音卻不是人類的語言，他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急得又開始掉眼淚，落入海中，又成了顆顆鮫珠。

    但他顧不上去撈鮫珠了，他對上江蘭珺冷硬的麵容，又哭了一聲，突然一擺尾，飛快地離開了。

    “夫人？”

    大暑在一旁輕輕地喚了一聲。

    江蘭珺回過神來，“不用管他。繼續往前。”

    大暑看了竹衣一眼，兩人默契地沒有言語，隻按照江蘭珺的吩咐繼續往前劃。

    大約隻往前劃了十多米，江蘭珺就叫停了大暑和竹衣。

    水下的珊瑚礁距離水麵大約半個手臂的深度，江蘭珺一伸手，就能觸摸到水下的珊瑚。

    而她也正是這麽做的。

    大暑和竹衣不明白江蘭珺這麽做的原因，隻靜靜地看著。

    沒一會兒，江蘭珺從海水中收回了手。

    她攤開了掌心，一個如同靈芝的東西在她的掌心裏緩緩蠕動著。

    竟是一個活物！

    江蘭珺伸出另一隻手，在這靈芝模樣的東西中間點了一下，它頓時呲出一片清水模樣的粘液來。

    隨著粘液的離體，這東西迅速縮小，大暑這才發現，這竟是一個螺，隻是在這之前，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螺——

    這個螺的背麵很奇怪，螺尖如同眼睛一般，陽光下，反射著令人眩目的七彩光華，大暑隻看了一眼，眼神就迷茫了一瞬。

    江蘭珺似乎並不為其影響，頓了頓，沿著眼睛似的螺尖扣了扣，竟是掀開了螺尖。

    大暑這才發現，這眼睛似的螺尖下麵竟是一麵鏡子。

    這鏡子能夠照出頭頂的藍天，周圍碧藍的海，還有她和竹衣，唯獨照不出江蘭珺的樣子。

    莫名的，大暑的心頭一跳。

    竹衣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江蘭珺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回吧。”

    江蘭珺摘了腰間的荷包，將這古怪的螺裝了進去。

    很快，荷包的底部泅濕了一片，印出了螺的輪廓。

    在返程的路上，江蘭珺三人又遇到了那個小小鮫人。

    他仍舊捧著先前的鮫珠。

    身邊卻還有另一個鮫人。

    正是幾次在他們麵前露麵的那個鮫人。

    “抱歉。”

    這一次海祿沒有埋在海中說話，而是在唇珠的上麵放了一枚黑色的珠子，他的聲音從黑珠子之中傳了出來，嘶啞暗沉，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誘惑能力。

    他道：“這是我的哥哥，隻因他出生時遇到了一些意外，所以一直維持著幼生的狀態。但他一直很膽小，從來不曾在人前現身，這是第一次。”

    因為哥哥的特殊，所以從他爹娘在世時，就下意識藏著哥哥。

    而在他爹娘過世之後，這樣的事情便成了他的責任。

    江蘭珺冷冷地看著海祿，沒有多餘的視線落在小小鮫人的身上，她冷漠地道：“與我無關。”

    “我知道。”

    頓了頓，海祿還是忍不住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麽特殊的地方，竟讓哥哥這般主動出現在你的麵前，還第一次落下了鮫珠，想要送給你。”

    江蘭珺依舊不為所動。

    “我不知道哥哥究竟是怎麽惹怒了你。”海祿抿了抿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夠收下哥哥的鮫珠。”

    “我不收。”

    “你先不要急著拒絕。”

    海祿想到自己剛才發現哥哥鮫珠的非同尋常，眸色微微閃動，壓低了聲音道：“在今天之前，我從來不知道哥哥的鮫珠與我們的不同。我們鮫人的鮫珠從來都隻有惑人心神的功效，但哥哥的不同，哥哥的鮫珠似乎能讓人回憶起一些原本忘記的事情。”

    他得到哥哥鮫珠時，就回想起了他爹娘在世時對他愛護的諸多細節，是他曾經不曾注意到的。

    聽到這話，江蘭珺心中一動。

    她想起自己方才透過小小鮫人看到小寶的畫麵，難不成，這是他鮫珠的能力，而非是他故意的？

    這般想著，江蘭珺冷硬的心髒好像柔軟了幾分。

    瞧出了江蘭珺的鬆動，海祿繼續道：“我能夠感覺到哥哥的急切，想必哥哥的這些鮫珠會對你們產生一些作用，你……”

    “好。”

    江蘭珺忽然鬆口，決定收下鮫珠。

    她彎腰，小小鮫人立即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望著江蘭珺，纖細的雙手高高舉起，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渴盼。

    江蘭珺微微一頓，從小小鮫人的手中拿起了鮫珠。

    指尖觸碰到小小鮫人的掌心，小小鮫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羞赧的表情，他的兩頰通紅，卻沒有海祿那種叫人麵紅耳赤的魔力，而是聰慧孩童叫人會心一笑的可愛。

    江蘭珺捏著鮫珠頓了頓，抬眸對上小小鮫人的目光。

    小小鮫人的目光怯怯的，滿是孺慕，就好像，她是他的娘親。

    江蘭珺不由失神。

    恍惚間，她又想起了上一世，小寶也是這般看著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