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靈，也就是林言心所做的一切，江蘭珺他們都已經一清二楚。

    除了這其中謝殊所中情蠱一事，還有老族長的一些手筆之外。

    聽到這裏，江蘭珺已經有些懵了。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怎麽話都成了兩個模樣？

    先前謝殊說：圖勒是女子，圖勒扮作女子去見了林言心；還說老族長並不知道他會中了情蠱，情蠱是林言心失控狀態下的一絲良心，所以給謝殊下了情蠱，因為知道他一定會被鮫珠救醒。

    可現在，圖勒還是男子，卻和他的本命蠱蛇合二為一變成現在掉進湯水裏都無能為力的廢物模樣；還有謝殊身中情蠱一事，老族長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情蠱一事也有老族長的參與。

    所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江蘭珺恨不能抓著謝殊，讓他幫自己理理清楚。

    謝殊似乎清楚江蘭珺的困惑，此時瞧著似乎是在與老族長確認前因後果，實則是在對江蘭珺解釋：“老族長知道小百靈要煉情蠱，出於圖勒的存在，您不得不幫上一二——你們都以為，小百靈煉製的情蠱是要讓她深愛的丈夫‘移情別戀’，畢竟她已經抱著必死之心去恢複女兒長寧。你們都覺得小百靈是不希望她的丈夫在死後會忘記她，卻又舍得他往後餘生孤身一人。”

    “嗯，差不多吧。”老族長點頭。

    “可是你們都沒有想到的是，小百靈最終將情蠱下在了我的身上。”謝殊笑了笑，對麵的老族長也無奈地聳了聳肩，她道：“這的確出乎我們的預料。我想了許久她會這般做的緣故，直到瞧見你在情蠱侵蝕之下偶爾清醒時做出的布置時，我才隱隱明白了小百靈的後手……”

    “不是後手。”

    謝殊在這個時候打斷了老族長的話，“如我先前所言。林言心給我下情蠱，不是什麽後手，純粹隻是為了保住我的命，因為她是真的知道我們身懷鮫珠。”

    老族長怔了怔，似乎不能接受這個回答。

    謝殊看向江蘭珺，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從始至終，林言心就沒有放棄她和珺珺的這段友情。和她的女兒，珺珺這樣的朋友同樣重要。她可以豁出性命去扭轉時空，隻為了那扭曲卻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的時間去陪她的女兒更長一段時間，卻也願意為了她的好友，給她好友的丈夫安排這樣一個生機。”

    不知何時，江蘭珺已經淚流滿麵。

    言心，她的言心啊……

    老族長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她好像能夠明白這種感情，但又好像不明白。

    謝殊又看向了老族長，“我說你是圖勒，你從始至終都未曾承認。甚至一再否認這一點，但你不如仔細想一想，你是否總有一些日子的記憶是淡泊的，混亂的？”

    老族長皺眉，她下意識要反駁什麽，卻猛地頓住——老族長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正如謝殊所言，她的確有很多的記憶空白。

    原先她以為自己不過是年紀大了，可現在聽謝殊的意思，卻並不是這樣簡單。

    她霍然看向謝殊：“你究竟想說什麽？”

    “你說你想要除去教主——這應該是你的本心，所以你至今還會覺得自己是亂坡嶺的老族長，畢竟這些年，你已經深受‘教主’之害。你甚至為此不想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謝殊看向老族長，“三十三年前，從苗疆離開的，不是男子圖勒，而是苗女圖樂。她天真爛漫，偷偷離開了苗疆沒多久就認識了寒門書生，那書生對她一見鍾情，差點兒荒廢了學業。苗女圖樂一開始隻是想要戲弄小小書生，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竟也喜歡上了書生。”

    “圖樂熱情又直接，意識到自己對書生的喜歡，便大膽求愛，兩人很快成婚，沒多久就生下了一個女兒，正是小百靈。”

    “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快樂。可是這個時候，圖樂的婆婆找了過來——她是雀南寨那時的族長。而圖樂在下山之前，就已經嫁給了族長唯一的兒子，還生下了長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圖樂才有機會成為雀南寨族長的繼承人。”

    聽到這裏的時候，老族長的神色出現了恍惚。

    謝殊正要往下說，江蘭珺輕輕拉了拉他的手臂，他頓了頓，順勢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長寧已經醒了過來。

    【我想帶長寧先離開這裏。】江蘭珺無聲地說道。

    謝殊隻考慮了片刻，就點頭應下了。

    他示意江蘭珺去抱長寧，長寧才剛醒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被江蘭珺抱在懷中，隻茫然地抬頭。

    “噓。”江蘭珺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江姨帶你出去。”

    長寧懵懵地回抱住了江蘭珺。

    老族長看著江蘭珺抱著長寧往外麵走去，她忽然喃喃：“長寧……”

    江蘭珺腳下微頓，就繼續往外走去。

    從始至終，老族長都未曾阻攔江蘭珺和長寧，就這樣目送著她們直到遠去，直到身影不見。

    “我似乎……”老族長回過神來，看向謝殊，麵有震驚和不可置信：“我當真是……圖樂？”可她怎麽會忘記這些？

    她以為謝殊是在騙她。

    可謝殊緩緩道來的這些過往，與她而言，好似陌生，卻又十分熟悉。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

    她問謝殊：“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麽？”

    “這應該問你自己，不是嗎？圖樂。”

    謝殊灌入內力，聲音仿佛在老族長的腦海之中炸響。

    老族長的腦袋一懵，而就在這個時候，謝殊飛快地撈出湯水裏的黑蛇，猛地上前按入了老族長的口中，同時還有一枚鮫珠——這枚鮫珠是他先前特地找寒露要來的，如今在苗疆之中，沒有被他吞過的鮫珠也就隻有寒露那兒有了。

    老族長根本來不及反應。

    黑蛇和鮫珠被她一起咽了下去。

    謝殊飛快地退後，老族長怒目而視：“你——！”

    然而話才說了一個字，她的臉色就變了。

    如當初的謝殊一般，她突然側身嘔吐了起來。

    一枚足足有嬰拳頭大小的粉色圓球被她吐了出來。

    仔細看去，那上麵的粉色還在不停地蠕動著，叫人一看便心口翻湧了起來。

    但老族長吐出了這枚粉球之後，神色卻陡然清明。

    她頹然跌坐。

    “我……真的是圖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