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皇宮，永興帝的寢宮之中，本在批改奏折的永興帝忽然臉色一白，繼而眸色冷了下來。

    忍著腦子裏狂叫不停的聲音，永興帝冷著一張臉，揮退了上前的太監和宮女，腳步堅定地往裏走去。

    來到隻有他一人的寢殿，永興帝終於不再忍耐，腳下踉蹌了一步，撐著桌子冷聲道：“你又在鬧什麽？”

    【金世恩壞了我的好事！】

    永興帝腦子裏的聲音越發尖銳高亢，若不是它還存在一絲理性，控製著沒有損傷永興帝的大腦，這會兒永興帝就不僅僅是頭疼，還是腦漿炸裂而亡了。

    不過永興帝並不覺得這是它的仁慈。

    他麵上不動聲色，眼底卻是微微一亮。

    他問道：“金世恩？他壞了你的什麽好事？”

    察覺到它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永興帝慢慢坐了下來。

    它沉默了許久，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永興帝。

    聯係金世恩，指使金世恩去辦事，它是瞞著宿主進行的——可惜宿主體內的龍脈之力不夠支撐它再一次聯係金世恩。

    如今隻能靠著當初的那一絲心理暗示，控製著金世恩沒有吐出核心的事情來。

    但它依舊十分惱火。

    ——不過是一群沒有開化的古人，本該被它玩弄！

    現在卻毀了它的計劃！

    想到計劃失敗的下場，它也忍不住驚懼了起來。

    驚懼？

    它莫名恐懼起來，它不過是一個搭載了高科技的數據意識，怎麽會感到驚懼？

    隻是沒等它往下想，永興帝在這個時候開口道：“你不是說我們是夥伴麽？你幫我重生走上巔峰，我幫你返回你原本的時空。但若是你瞞著我，我即便有心，也無法幫到你什麽——你說你是係統，算無遺策，但這些年下來你應當也知道，你算計的許多事情都以失敗告終。你來到這裏也很多年了，當知道我們大興有一句俗語：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它好似被說服了。

    猶豫了許久，終還是說了一些事情出來。

    永興帝聽著它的話，眼底深處有沉思一閃而過：破壞它的計劃，果然能降低它的分辨能力和防備心。

    如此甚好，他的計劃便能更好的進行下去。

    永興帝沉聲道：“你讓金世恩在周朝竊取龍脈？以金世恩的野心，他即便是竊取到了周朝龍脈也隻會自用。”

    永興帝這話並非無的放矢，他擺出了不少金世恩做過的事情作證。

    它知道金世恩的很多事情，但也是從它控製的那些人的角度去看，知道金世恩是一個有野心且豁得出去的人，所以它才會蠱惑他為他辦事。

    可永興帝對他說的這些，它卻是第一次知曉，當下就後悔了起來。

    永興帝察覺到它的劇烈起伏，驚喜的發現，它在他腦中的根植出現了一絲晃動——這一晃動十分微弱，卻還是被永興帝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是近半年來第三次出現根植的晃動。

    每一次都與它的計劃失敗有關。

    永興帝暗暗吸了一口氣，耐住性子，繼續騙這個腦子不太好使，不，它可能並沒有腦子的東西。

    半個時辰後，永興帝從寢殿走了出去，他召喚了幾個大臣，商議了幾件事情，下達了幾條命令，等他們離開後，就招來了從苗疆回來的一眾將領，趙入塢就藏身在其中。

    在人前，永興帝和趙入塢都不曾表現出絲毫的親近。

    直到收到了永興帝的暗示，趙入塢本想依照以前商定的法子打開藏了藥的荷包——荷包中的藥是永興帝花了十多年一點一點驗證並收集來的，沒有什麽功效，沒有解藥的人會有一盞茶的恍惚，更為重要的是，可以短暫地屏蔽掉永興帝腦子裏的它對外的感知——但在打開荷包的那一瞬間，趙入塢想起了他離開苗疆前一夜，謝殊讓人送來的一個木盒。

    木盒裏隻有一顆瑩白的珠子，瞧著除了又大又圓又白，還透著一股異香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珠子下麵還有一封簡短的信，隻說恰當的時候他自會知道珠子可以怎麽用。

    當時趙入塢還一頭霧水，可現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現在就是用那珠子的時候了！”

    趙入塢腦子裏閃過的念頭極多，但時間才過去不到半息。

    趙入塢雙手攏在袖子裏，悄無聲息地捏開了木盒，將珠子掐在了掌心之中。

    淡淡的異香浮動，很快彌漫了整個宮殿。

    或許是心中有些沒把握，趙入塢想了想，又打開了永興帝給他準備的荷包。

    這一下子，在場所有人，包括永興帝和趙入塢都覺得腦子一懵，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拳。

    但比起其他人依舊暈頭轉向的狀態之中，永興帝和趙入塢顯然恢複得極快。

    永興帝沒有表現出異常，即便此時他心中也十分納悶。

    他飛快地確認它的狀態，發現它和之前暈暈乎乎還有一些反應的狀態不同，這一次好像徹底失去了聯係。

    這一發現叫永興帝心中一喜，但他又擔心它很快恢複過來，不敢有片刻的耽誤，忙喊了下方還在裝樣的趙入塢語速極快地吩咐了幾件事情。

    趙入塢才剛在隊伍裏站定，擺好了先前的模樣，永興帝就發現腦子裏它清醒了過來。

    【不對……】

    永興帝心中微微一凜：難道被它察覺了？

    永興帝不由有些不安。

    但下一瞬，它又在他的腦子裏高亢地尖叫了起來。

    永興帝的臉一白，雙手猛地撐在龍案上，才沒有在一眾大臣的麵前滑到桌子底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問道：【又出了何事？】

    【他們找到寶兒的屍身了！不行！絕對不行！】

    和之前發現金世恩不頂事的抓狂不同，這一次它陷入了難以哄騙的癲狂之中。

    永興帝被它吵得腦子都快要炸開。

    “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有大臣注意到了永興帝的不對勁，嚇了一跳，忙起身扶住永興帝，又讓人趕緊去把禦醫找來。

    而在大興皇宮兵荒馬亂的時候，江蘭珺動作輕柔地捧起寶兒的頭，輕輕地放在了謝殊手中的那口小小棺材之中。

    然後是軀幹，手臂，最後才是魚尾。

    江蘭珺將寶兒的身體擺好，終於忍不住眼眶一熱，落下了眼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