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樂在地上用炭棒畫的蟲子很大，比謝殊的臉盤子都要大上一圈，但因為炭棒太粗，細節反而不太清楚。

    但是僵蠱的重要特征還是被圖樂畫了出來。

    僵蠱的外貌十分接近一種甲蟲，前後都有鼇，可做攻擊用，但隻有前端有鋒利的口器，在進入死屍體內會以最快的速度盤踞在心髒，前後鼇鉗住心肌，就能控製死屍前後跳動。

    這便是趕屍人趕屍的法子。

    而昨晚被謝殊描繪回來的蟲子在特征上有兩處重疊：前後兩鼇，前有口器。

    乍一看，這就是僵蠱。

    但圖樂戳著地麵道：“一開始我也沒有想起來，但在苗疆有一種僵蠱的遠親，不過我們都叫它是‘冤種’，叫習慣了大家都忘了冤種原本的名字了。但叫它冤種也不是沒根源的——和寄生死屍的僵蠱不同，冤種喜歡寄生將死的活人，以將死之人的最後一口氣為食，然後在死後的宿主體內大量繁衍。”

    “在繁衍的過程它們會排泄十分奇怪的東西，叫屍體呈現出‘鮮活’的狀態，叫人誤判死亡時間：比如本應該是三天前死的，卻給人一種才死了的錯覺。而這種狀態差不多會持續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期限一到，冤種就會內部自相殘殺，繁衍的子孫後代全部殺掉，差不多一到兩天的時間就會死幹淨，在這一兩天內宿主的屍體會迅速幹枯風化，到最後冤種們和宿主一起飛灰湮滅。”

    說到這裏，圖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才繼續道：“如果你在那兩具屍體裏發現了大冤種，那說明他們的死亡時間並不是你之前勘驗出來的了。”

    聞言，謝殊皺了皺眉：“我的勘驗結果是，他們是在三天前死亡，那依照樂姨你對冤種的了解，他們真正的死亡時間應該是什麽時候？”

    “三天前？”圖樂沉吟了片刻：“那至少是死了七天了。對了，你剛才說你懷疑那兩個人是在密道裏麵被害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邊應該還會有冤種的孵化巢。如果能找到孵化巢，我就有把握找到飼養冤種的飼主。”

    圖樂看向謝殊：“你讓人帶我去一趟？”

    謝殊考量了片刻，搖頭拒絕：“先不用。我今日會再去一趟府衙。你今日仍舊在家中，我懷疑今天隔壁會有一些動靜，要麻煩樂姨你盯一盯。”

    圖樂想到王珪今天回到王家，了然地點頭，沒有再提起前往密道一事。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後，謝殊對謝文瓚道：“我送你去寶民堂。”

    謝文瓚連連點頭，飛快地拿起最後一個大肉包咬在嘴裏，這才跟著謝殊往外走去。

    有些令人意外的是，謝殊父子在門口碰上了王珪和王蓮微。

    王珪很驚訝，主動上前攀談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俺送小文去寶民堂。”

    謝殊的話音才落，就見王蓮微彎著眼睛甜滋滋地道：“哥哥你還不知道呢，小文哥哥成了寶民堂周大夫的學徒啦！”又對謝文瓚笑眯眯地道：“小文哥哥，我和哥哥正要去寶民堂給我娘買藥呢，我們一起走吧？”

    王珪不由笑著看向謝殊道：“這麽巧？那一起？”

    謝殊憨厚地笑著點頭，拉了好不容易憋紅了臉的兒子，略顯局促地走在王珪兄妹兩人稍後一些的地方。

    這一路上，王珪和謝殊尚還算“友好”地交談著，王蓮微和謝文瓚之間的氣氛就顯得十分微妙，好幾次王蓮微都想要和謝文瓚說話，謝文瓚不是紅著臉躲避，就是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樣子，幾次下來即便是王蓮微也暫時不想搭理謝文瓚了。

    瞧見王蓮微嘟著嘴去到王珪的另外一邊，謝文瓚失落地低下了頭，但心裏麵卻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他忍不住犯起了愁來：我配合爹在王蓮微的麵前表現出對她的喜歡的決定，是不是太過莽撞了？怎麽感覺渾身都不得勁呢？

    謝文瓚忍不住開始考慮起回去和謝殊商量要不要繼續“喜歡”王蓮微的事情。

    寶民堂距離桂花巷子並不算太遠。

    謝殊和王珪說話之間，四人就來到了寶民堂的門前。

    因著他們到來的時辰還算早，寶民堂裏沒有病人，隻有藥童和學徒在櫃子後忙活著，或是稱藥，或是在背醫書。

    聽到門口的動靜，其中一個學徒從書中抬起了頭，一下子就瞧見了謝殊四人。

    他飛快地放下書小跑了過來，先是對謝文瓚道：“你今天遲到了一炷香的時間！周大夫剛才都來找你了，他現在在後堂，你快過去吧！”

    聞言，謝文瓚連謝殊都顧不上，連忙就往後堂跑去。

    學徒遲疑地看了謝殊一眼：“您是？”瞧著不像是看病的。

    謝殊搓著手、局促地道：“俺是送小文來藥堂的。”

    學徒恍然大悟，原來是謝文瓚的爹，他便收回了對謝殊的關注，看向了王珪和王蓮微。

    對於寶民堂的任何一個人來說，王珪和王蓮微都是店裏的常客，尤其是王蓮微。

    不過學徒有些驚訝，今天竟是王珪兄妹兩個人一起來的。

    “來取藥嗎？”學徒驚訝歸驚訝，但還是飛快地走進了櫃台，從後麵拿出了一個藥包放在了櫃台上：“這是三天的藥，用完了記得再來取。對了，蓮微妹妹，你這一次要加一些什麽藥？”

    王蓮微扭著手指，對上學徒的眼睛，笑著道：“不用啦！這幾天哥哥都會在家裏，不用我笨手笨腳地熬藥了！”

    聽到這話，學徒沒什麽反應，謝殊卻是眉梢輕輕一挑。

    王蓮微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往謝殊這邊看來，但謝殊早就恢複了憨厚的表情，對上王蓮微的目光，還露出了茫然的困惑。

    王蓮微心下暗暗皺眉，覺得哪裏不對，卻又找不到哪裏不對，琢磨了一會兒沒有結果就氣惱地拋到了腦後去，不再管了。

    王珪提著藥包，問謝殊：“君大哥是打算回桂花巷子還是去衙門？”

    “要去衙門。”

    化名君千的謝殊一臉的愁容：“俺答應了吳大人會在三天之內驗完屍，但昨天俺在屍體裏發現了奇怪的蟲子，吳大人說是要讓人去查，讓俺回去等——可是俺哪裏敢等啊！俺先去衙門打聽下那蟲子的情況，接著就要去義莊。王兄弟你呢？可要去衙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