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謝殊攀比的對象不是一隻禿毛黃鼠狼的話，江蘭珺或許會很享用謝殊此時此刻的殷勤。

    不過這會兒她算是沒什麽心情，甚至十分嫌棄。

    她抬手推開了謝殊，“交流一下京城的情況吧。”

    謝殊拉著江蘭珺的手沒有鬆開，握在手中時不時輕輕捏一下，好像十分有意思：“禿子說，娘他們都被限製在府中不可出入，差不多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江蘭珺點頭，媚娘也提到了這事兒，“不過寒露他們可以隨意出入，藝姐兒他們喬裝打扮也可以進出，隻要不大張旗鼓，守在外麵的那些侍衛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娘的情況很不太好。”

    謝殊垂下眼眸，“我打算這幾日進宮一趟。”

    江蘭珺蹙眉，不太讚同：“萬一永興帝要將你留下呢？如果他鐵了心要留下你，有那麽多的禁軍侍衛在，縱然是你，怕也難全身而退。”

    “我知道。”

    謝殊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江蘭珺的手中，“這是我這些日子從獸骨上看到的東西，你看看。”

    江蘭珺狐疑地低頭，看完後瞳孔輕顫。

    她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謝殊：“這是真的？不，我是說，這可信麽？”

    “總要試一試。”謝殊目光溫柔地看著妻子，抬手將她耳邊的碎發挽在耳後，輕聲道：“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但保住性命離開皇宮卻不難。而在我進宮的這段時間裏，就需要珺珺回家保護娘和蓁姐兒他們，做好準備，若我不能安然回來，那你們就想辦法離開，不論是悄悄的，還是硬闖，必須盡快離開。”

    說到這裏，謝殊頓了頓，聲音又放輕了幾分：“但這是最壞的打算。我更希望我能夠說服永興帝，到時候他對天下昭告，我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帶著大家一起離開。”

    江蘭珺抿了抿唇，忍不住抱住了丈夫：“好，我都聽你的。”

    ……

    在媚娘和禿子回來的第二天晚上，營地和莊子上一切如往常，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扶風幾個人不見了。

    翌日天明，器無影睡醒睜眼躺在床上不動彈，之前幾日他都是等著江蘭珺召喚去煉小回春丹才會起身，直接沐浴更衣再過去。

    不過今日他躺到了日上三竿，都沒能等到江蘭珺的召喚。

    他心裏麵納悶，難得一大早沒有沐浴就穿了衣服起身，出來後發現營地裏一切正常，但江夫人的帳篷門簾是垂著的。

    難道江夫人還在休息？

    器無影覺得不應該，但他也沒有想太多，摸去了夥房吃了點東西就去煉丹。

    今天難得沒被江夫人召見，再加上那麽多的藥材隨他用，他今天想試一試直接煉製回春丹！

    圖樂從練蠱的快樂中出來的時候，雖然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但她敏銳地感知到有什麽不同了。

    她挑了挑眉，什麽都沒問，轉身又回了帳篷，不多時裏麵就傳來器伯的慘叫聲。

    和之前有些不太相同的是，求生意誌強烈的器伯難得的求圖樂停手，他暫時不想增壽了。

    然而圖樂並沒有搭理他。

    與此同時，江蘭珺帶著人悄悄潛入了英國公府。

    她回到府中的時候，藝姐兒不在府中，蓁姐兒和雲哥兒也不在自己的院中，江蘭珺皺了皺眉，帶著人往青竹園去。

    到了青竹園她就發現，姚老夫人的情況很不好，不僅蓁姐兒和雲哥兒在，就連太醫院的院首也在。

    江蘭珺環視四周，卻不見寒露和付大夫。

    因著太醫院首在青竹園，江蘭珺沒有直接現身，而是悄悄找到了朝夕。

    朝夕瞧見江蘭珺時，驚呼出聲，又想到什麽，連忙捂住了嘴，低聲道：“夫人您怎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老爺也回來了嗎？老夫人說你們不該回來啊！”

    “我們沒事。”

    江蘭珺搖頭，“娘是怎麽了？怎麽太醫院的院首也來了？寒露和付大夫呢？”

    提到老夫人，朝夕的臉色就暗淡了下去，“也是事發突然。今晨老夫人突感不適，奴婢去找寒露和付大夫才得知他們有事在前一日就出府去了，歸期不定。二小姐早上來看過老夫人，就帶著人出去，說是給老夫人找藥去了。”

    “那院首是怎麽回事？”

    “是大小姐硬闖出府的動靜鬧到了皇帝那兒，皇帝派了來的。”

    “院首怎麽說？”

    “說是不太好。”朝夕的臉色越發慘淡，“院首說，老夫人可能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讓我們準備後事。還說，還說……”

    她伺候老夫人幾十年了，是看著老夫人從當初的艱苦如何走到後來的甘甜，隻是如今添天倫之樂還沒有享太久，就病重如此。

    江蘭珺皺眉：“還說什麽？”

    “還說讓我們盡快通知老爺和夫人您，免得你們沒能見到老夫人的最後一麵抱憾終身。”

    朝夕的眼中滿是恨，如果院首不是得了永興帝的授意，怎麽敢對他們說這樣的話來？

    江蘭珺的眸色更冷。

    “娘不會有事。”

    江蘭珺解開了荷包遞給了朝夕，“這裏麵是一些小回春丹。等會兒你避開院首他們的視線，讓娘服用下去。”

    朝夕一臉的驚喜，她緊緊攥著荷包重重地點頭：“奴婢這就去！”

    “千萬小心。”

    江蘭珺叮囑了一句，就讓朝夕離開了。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尤覺得不放心，想了想讓蘭術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蘭術點了點頭，很快離開。

    她的功夫雖然不太好，但英國公府於她來說最是熟悉不過，想要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悄悄摸去茶水間，弄清楚哪一個是給院首準備的茶水再簡單不過。

    找到了準備給院首的茶水糕點，蘭術就將江蘭珺交給她的一小包藥倒在了其中。

    那藥是白色的，可融入茶水之中卻無色無味，如果不是水麵還有層層漣漪，怕是誰都不會知道這茶水裏麵被加了一些東西。

    蘭術才放完藥，外頭就有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瞧見蘭術，她也不見絲毫的意外，行了個禮就端著茶水往外走去。

    蘭術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回去找了江蘭珺，回稟了丫鬟的事情。

    江蘭珺並不驚訝，顯然這也是她的安排。

    沒多久，院首就滿頭大汗捂著肚子往外衝，一路上遇到了好幾個丫鬟想要問什麽結果都沒能開口，憋得一張臉通紅。

    大約特殊時候會逼出人的極限。

    院首最後在自己忍不住的前一刻衝到了二院門口，攔住了一個小廝，問清楚了茅房所在的地方，飛也似的去了。

    蹲在茅房裏，院首清楚自己是糟了暗算了。

    作為一個太醫，他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茶水裏麵被人加了東西。

    隻能說幸虧對方對他沒有殺心，不然他現在就不是蹲茅廁，而是死不瞑目了。

    院首稍稍起身就腹部絞痛，沒辦法隻能一直蹲在茅房裏。

    他心裏麵大概清楚是誰對他下了手。

    隻能說，他夾在陛下和英國公府之間也很為難啊。

    算了，就這麽著吧。

    院首苦兮兮地想著。

    而在院首衝出青竹園的時候，朝夕拿捏了時機，讓姚老夫人服用了小回春丹。

    謝明蓁和謝雲琅本是要阻攔，但注意到朝夕手中的荷包，不由驚喜對望。

    是娘，娘回來了！

    這藥也一定是娘讓朝夕給祖母服用的！

    姐弟兩人緊張地挨在一起，期盼地看著病床上的祖母。

    這是器無影煉製的小回春丹。

    不是江蘭珺沒有能煉製成小回春丹，更不是她舍不得將她煉製的小回春丹給姚老夫人使用。

    單純隻是因為先前器無影煉製、她接住的小回春丹就能夠讓器伯腿上被碩錦撕咬掉的肉快速長回來，如今她親手煉製的小回春丹藥效更是猛烈，她擔心姚老夫人無法承受猛烈的藥性。

    所以器無影的小回春丹就成了最佳之選。

    器無影煉製的小回春丹並不能讓姚老夫人的臉色迅速恢複血色，但也是肉眼可見地恢複了不少的氣色，看著不再像之前那樣沒有人色，好像人已經大半個身體邁入了土裏。

    甚至一直昏迷沒醒的姚老夫人顫抖著眼睫，好似下一瞬就會蘇醒過來。

    可惜，謝明蓁姐弟兩人等了好一會兒，也不過是看到祖母的臉色恢複了一些，並沒能等來祖母的蘇醒。

    朝夕有些無措，看著荷包裏還有好幾顆藥丸，猶豫著要不要再讓老夫人服用一顆。

    “是我娘回來了，對麽？”

    謝明蓁上前拉住了朝夕的手，低聲地道：“我娘現在在哪裏？”

    朝夕回過神來，忙小聲說了江蘭珺如今所在的地方。

    謝明蓁一喜，娘真的回來了。

    “這藥是我娘給你的嗎？”謝明蓁沒有急著離開，視線落在荷包上，“我看這藥的藥性極佳，但祖母如今體弱，暫時先不要再給祖母服用了。等我去見過我娘，回來後再決定要不要給祖母服用。”

    朝夕心中一鬆，連忙點頭。

    謝明蓁看向謝雲琅，輕聲道：“你在這裏看著祖母，如果有什麽情況，就讓朝夕來找我和娘。”

    本來想要和長姐一起去見娘親的謝雲琅聞言停住了腳步，頷首道：“好。”

    謝明蓁這才匆匆忙忙地出了正房。

    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謝明蓁被外頭的光晃了一下眼睛，她下意識遮了遮眼，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來。

    真好，天晴了。

    ……

    江蘭珺知道蓁姐兒一定會找來，所以在見到蓁姐兒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意外。

    “海祿怎麽沒有在府中？”

    “海祿？”

    謝明蓁皺了皺眉，“他先前說有事情要離開一趟，大概三天能夠回來，今日正是第三天，按理說應該回來了。”

    江蘭珺也是皺眉：“可知道他去做什麽了？”

    謝明蓁搖頭。

    見江蘭珺不喜，謝明蓁猶豫地道：“他雖然不說，但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畢竟他做那些準備時沒有瞞著我。我想，如果我問了，他一定會說。隻是我當時有些忙……咳。”

    說到這裏，謝明蓁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江蘭珺：“……”

    江蘭珺明白了。

    原來是她的寶貝女兒先忽視了海祿，海祿為了吸引蓁姐兒的目光，故意搞出了動靜來，哪知道蓁姐兒丁點兒也不問，他才一氣之下跑了？

    “你啊！”江蘭珺點了點蓁姐兒的鼻子，見她羞紅了臉，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些日子你們如何？”

    “我們都挺好的。陛下雖然對外圈禁了我們，但除了祖母身體不適不曾出去過之外，我們都沒少往外跑。”

    謝明蓁眨了眨眼，“陛下似乎很糾結，我能夠感覺他想要對我們下手的決心，可又顧忌著始終不敢動手——這麽說似乎也有些不對，外頭那些人守在府外，不僅僅像是在看守我們，更像是在保護我們。我和大弟討論過這事兒，隻是一直沒能討論出一個結果來。”

    保護？

    江蘭珺皺眉，她先前著急進府並沒有仔細觀察府外的守衛，可被蓁姐兒這麽一提醒，在腦中排列了一下府外守衛的排布和巡邏路徑，隱隱真有幾分保護英國公府的意思在。

    可如果是為了保護英國公府，又為何默許了蓁姐兒他們的隨意進出？

    永興帝下令圈禁英國公府的舉動，當真是從上到下都透著古怪。

    即便她看過了謝殊從那獸骨上得到了訊息，她還是無法理解。

    想了一會兒，江蘭珺的腦袋就有些疼，幹脆不去想了。

    “朝夕讓老夫人服用小回春丹了麽？”

    “用了。”

    謝明蓁也要問小回春丹的事情，“祖母服用了一顆，可祖母並沒有蘇醒過來。還要給祖母服用麽？”

    江蘭珺搖頭：“不用。老夫人服用的那一顆小回春丹的藥性溫和，是眼下最合適的，但是服用得多了就會失去效用。等一等，等寒露回來，讓老夫人服用另外一種藥。”

    謝明蓁頷首，又煩惱地道：“可是寒露姑姑和海祿一樣，也離開了快兩日了。我問過大家，他們都不知道寒露姑姑的下落，就連四風叔叔也不見了。”

    “別擔心。”

    江蘭珺大概能猜到寒露和四方在什麽地方，她安撫長女，輕聲道：“你和文哥兒在府中好好看著老夫人，等我回來。”頓了頓，又補充道：“藝姐兒是不是出去找藥了？等她回來了，你讓她不要隨便給老夫人用藥。”

    萬一藥性相衝，那就不好了。

    謝明蓁點頭：“娘你就放心吧。”

    得到了大女兒的保證，江蘭珺心中安定不少，她抬手摸了摸女兒的臉蛋，又囑咐了幾句，這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英國公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