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歐歌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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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六章歐歌賽(三)

    當畢文謙在觀眾席上奮筆疾書時,歐歌賽的主持人必然在說話,並且必然會提到自己這些人即將上場的表演。但全神貫注的他,並不知道主持人究竟說了什麽。

    真正登台之後,畢文謙朝觀眾席微微欠身,然後筆直地立在舞台正中間,雙手扶著話筒架,如彩排時做的最簡單的約定——整個會場一片漆黑,在地板上藍色的光格中,隻有一束燈光,打在他的位置。

    就像粟車在機場送行的時候,畢文謙揚手風騷地打了一個響指,身後的鍵盤立即起了前奏,長長的前奏。

    黑黑的大廳裏,畢文謙看不清人,他清了清嗓子,用略地道的中式英語,開始了一段念白。

    “一個時代,這個時代,既屬於我們年輕人,又不屬於我們年輕人的時代。”

    “這是一個風起雲湧的時代,世界,被割裂成了兩半——從我們這一代人出生之前,到我們這一代人成長至今。”

    “這是一個風雲變幻的時代,人們有分歧,有爭端,很多人從出生以來,就被告知,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邪惡的敵人。”

    “這是一個奮鬥的時代,人們辛勤建設,向貧窮宣戰,然而一方指責對方向貧窮開戰的結果是向窮人開戰,一方指責對方向貧窮開戰的結果是沒有人富裕。”

    “這是一個發展的時代,人們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科技成就,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小到自己的基因,大到廣闊的宇宙,卻遮遮掩掩著,隻有最終成果的展示,沒有真正坦誠的交流。”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也是一個危險的時代。”

    “這是一個脆弱的時代,兩撥人都宣稱為了勝利,結果卻是把毀滅的力量對峙在國境線之外的無辜者的熱土。”

    “這是一個窒息的時代,毀滅的陰影像鯤鵬或者席茲的羽翼扇動一般時不時地遮天蔽日。”

    “我們將要繼承這個時代,繼承巨大的機遇,繼承巨大的風險。沒錯,這是一個將屬於我們,卻還不屬於我們的時代。”

    “And_now……”一段激情澎湃的演說之後,畢文謙忽然止聲,深呼吸了一口氣,向著鴉雀無聲的觀眾席緩緩環視,“這將是來自鐵幕降下之後來到這個世界的人,或者你們眼中的孩子,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將來的後代,更為了整個世界,為了更好的世界,向世人發出的呼喚——《拯救世界》。”

    吉他聲在鍵盤的旋律中點綴進來,畢文謙放聲歌唱起來。

    “There’s_a_place_in_your_heart……”

    這是一首呼喚愛與和平的歌。如果較真起來……固然美好,卻不免有些烏托邦。但此時此地,麵向的,是歐洲各國,而不是文華公。畢文謙暫時拋卻了務實的諸多駁雜,唱著單純的願景。

    黑暗中的會場大廳,如設計時的構想,顯得幽遠。燈光下的畢文謙,如遺世獨立一般。

    數分鍾的歌曲,投入之下,格外短暫——無論是表演的人,還是聆聽的人。

    一曲唱罷,寂靜依舊,直到畢文謙身後的樂手們按部就班地搬著樂器退場,會場裏才驟然響起雷鳴的掌聲。

    然而,佇立不動的畢文謙既沒有一起退場,也沒有鞠躬謝幕——他朝邊玫的方向,伸出手,勾勾手指。

    很快,邊玫在主辦方意料之外地小跑上了舞台,來到畢文謙身邊,向觀眾們微微點頭。

    畢文謙把她手中的紙片拿了過來,稍微瞄了一眼,然後牽起她的手,用中文大聲說道:“大家好,我是中國的畢文謙。”

    “很榮幸能夠參與到歐洲歌唱大賽之中,和歐洲的人們認識。或許是因為我們這次並不是以參賽選手的身份參與,所以主辦方將我們安排在了觀眾席。既然如此,我也以一個普通觀眾的身份對這次比賽做了一點兒評價——沒錯,就在剛才,寫在這張紙上了。”說著,畢文謙揚起了手中的紙片,然後看向邊玫,“而這位姐姐,是陪我一起來的翻譯。在這裏,我有一起願望,如果可以的話,那位帥氣的主持人可不可以和這位姐姐一起見證,在這次歐洲歌唱大賽的最終結果產生時,向大家念一下我對名次的預測。為了避免和比賽結果的相互幹擾,我希望從現在開始,這張紙就由那位帥氣的主持人保存著。”

    說罷,畢文謙讓開一步,將邊玫拉到話筒架麵前,自己向著觀眾席頗紳士範兒地右手橫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後,翩然離去。

    “邊姐姐,舞台,交給你了。”

    一離場,外事口的人和樂手便靠了過來。

    沒等他們開口,畢文謙就抬手搖搖:“留兩個負責人和主辦方接洽,到時候和邊玫一起回酒店。其他人,就先和我回去吧!如果有人要找,就說我們累了,已經睡了。另外,替我們買明早的機票,我想盡快回國。”

    畢文謙走了,回酒店去了。現場的歐歌賽仍在繼續——

    在比賽過程中發生意料之外的情節時能夠良好控場,是一個優秀的主持人必備的素質。而這一次歐歌賽的男主持人毫無疑問是優秀的——或許,是因為畢文謙在提到他時反複強調了一句帥氣,當聚光燈到達他之後,他很有風度地征詢了一下現場觀眾的呼聲,或者說掌聲,然後替主辦方同意了畢文謙的願望。

    說到底,也不過是拿張紙,念一遍。花不了多少時間。

    無論是主持人,或者主辦方,還是現場觀眾,都沒有特別在意這些——緊接著的電話投票,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事情。

    和歌手代表國的出場順序一樣,冰島、瑞典、芬蘭……一個接一個國家在電話裏念著當晚各自統計的投票結果。

    當到了最後,南斯拉夫投了六票給瑞士,讓它以一票的優勢超越英國,而最終,它一票都沒有投給英國,意味著代表瑞士初賽的西林·迪翁獲得冠軍時,伴隨著觀眾席上的嘩然聲,後台休息室裏的瑞士區一片歡騰。

    歐歌賽的結果,也出爐了——瑞士和英國以絕對優勢分列一、二,丹麥、盧森堡、挪威、南斯拉夫、以色列分別以微小的差距瓜分了三至七名。

    當整理好喜極而泣的儀容的西林·迪翁來到主持人身邊,準備迎接頒獎儀式時,主持人很紳士地漸漸止住了現場的掌聲,把邊玫請了上來。

    “現場的女士和紳士們都認為來自中國的年輕朋友帶來一首動聽的歌,一致決定滿足他的小願望。那麽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他的預測,和剛剛誕生的結果……我擔保,這張紙一直在我手上,我也沒有偷看過。”

    很快,主持人向身邊的邊玫點點頭,打開了對折的紙,緩緩念來。

    “大家好,我是……”一打頭,主持人就皺了眉頭,偏頭看向邊玫,“抱歉,請問這名字怎麽發音?”

    邊玫低頭看了一眼,旋即微笑道:“畢-文-謙,畢文謙。”

    “謝謝……畢-文-謙。”主持人模仿了一下,繼續念道,“作為一個聽眾,對於眾多的作品,對於藝術,我抱著欣賞的心。但這是一個比賽,我不得不保持一顆挑剔的心來審視今晚這場盛宴。”

    “具體來說,我個人覺得以色列的那首歌有點兒意思,但考慮到這裏的名字叫歌唱大賽,他們的演唱水平,就有些拖後腿兒了。而對於名次,我的看法是:冠軍將在瑞士和英國之中產生,它們之間的差距不易分辨,但我個人傾向於瑞士。其他的,丹麥、挪威、盧森堡、南斯拉夫的表現也不錯,可惜相比於瑞士和英國,就差了不少。總的來說,這次比賽,一半以上的都像是菜雞互啄……”

    主持人又一次停了下來,略懵逼地輕聲問向邊玫:“請問,菜雞互啄是什麽意思?”

    “菜雞互啄啊,”邊玫略靦腆地笑了笑,對著話筒解釋道,“文謙親手寫的預測是中文,這是我臨時直譯的。菜雞互啄,據說是文謙前段時間在打乒乓球的時候發明的中文詞匯,意思大概是指水平很差的對手彼此打得不亦樂乎。”

    現場,一片嘩然。

    主持人在稍微的愣神之後,立馬努力圓場。

    “這……還的確是挑剔啊!那麽,讓我們看看這位為了投票而懷著挑剔的心的朋友最後的話吧!”

    “……我很懷疑歐洲歌唱大賽並不能代表歐洲流行音樂的最高水平。比如,我很疑惑,為什麽瑞典不派洛克賽特參賽?他們才發行不久的專輯裏,打頭一首歌,放在今晚,都可能會鶴立雞群。”

    全場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