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約會”電影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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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一章“約會”電影院(四)

    吃過了午飯,中森名菜卻不知去了哪兒。

    黎華給自己和畢文謙各倒了一杯水,繼續放起那張唱片,重新坐下。

    “……愛搭不理吊人胃口,女人身價節節上攀,既然你能原諒我的過去,那麽也可以原諒我的明天吧,呐,Boy?”

    同一張專輯裏,風格完全不同的歌,在黎華眼裏,畢文謙聽得津津有味兒。

    “……塗上卸妝麵霜,出現一個討厭的女人;塗上卸妝麵霜,出現一個狡猾的女人;塗上卸妝麵霜,出現一個說謊的女人;卸妝麵霜,卸妝麵霜,,出現一個沒有必要存在的女人……”

    又一首歌裏,又是迥然不同的風格。相同的句式不斷反複,陸續出現了各種關於女人的形容詞。

    “醜陋”、“不貞”、“卑賤”、“垂老”、“難纏”、“愚蠢”、“廉價”、“麻煩”、“寂寥”、“寂寞”、“遭棄”……

    最終,是“正在哭泣的女人”。

    畢文謙依舊沉浸在音樂中,黎華實在忍不住了:“我實在搞不懂,玖石先生為什麽給這歌搞出這麽個配樂來……這樣抑鬱的音樂氣質,在RB這個浮華的社會氛圍裏,怎麽可能賣得出去。太任性了。”

    話是如此說,黎華的聲音卻不似批評,隻是平平的陳述。

    “黎華,你要明白一點,這張專輯,是她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啊!”畢文謙輕歎一聲,仰靠著椅背,白開水端在手中,閉上了眼睛,“聽最後一首歌吧!如果聽完了,中森名菜還沒回來,我們就暫時不等她了。”

    “好吧。”

    短暫的安靜之後,錄音室裏繼續響起了音樂。

    “(從)工事燈閃爍的冰凍巷子裏走過,尋覓能夠聚會的場所。”

    “昨夜喧嘩的店,將客人遺忘,如初見一般俏皮招呼。”

    “Rollin'_Age,將寂寞,Rollin'_Age,別與他人訴說。輕輕傷楚,可為激勵。”

    “Rollin'_Age,一邊笑著,Rollin'_Age,在荒野上。我是啊,我是啊,在荒野上。”

    畢文謙露出了微笑——這首歌,《失落年代》,這個最初的版本,仲島美雪的唱功根本唱不好,和“曆史”上5年後那個震撼人心的效果相比,簡直是空有其型的感覺。

    “黑白膠卷裏,火熱遊行的街,齊足邁進的步伐,夢幻般的場麵。”

    “沒能擁有這一段寶物,生得太遲了!夢的盡頭總目睹墜落的下場。”

    “Rollin'_Age,將寂寞,Rollin'_Age,別與他人訴說。輕輕傷楚,可為激勵。”

    “Rollin'_Age,一邊笑著,Rollin'_Age,在荒野上。我是啊,我是啊,在荒野上。”

    黎華細心地觀察著畢文謙的神態,卻見他緩緩喝著水,嘴角是解嘲的笑。

    “九位數字的排列組合,有多少寂寞就打多少數目的惡作劇電話。”

    “吹叩街上電話亭的風冰冷,惟獨有一個組合不敢去按。”

    “Rollin'_Age,將寂寞,Rollin'_Age,別與他人訴說。輕輕傷楚,可為激勵。”

    “Rollin'_Age,一邊笑著,Rollin'_Age,在荒野上。我是啊,我是啊,在荒野上。”

    “在荒野上。”

    終於,從中開播的唱片放完了。

    畢文謙綿長地喝了一口水,斂姿正坐,看著黎華:“夢幻般的場麵啊!不過是一群秀才的家家酒。那樣的作為,從頭到尾,都是在荒野上!”

    黎華把手裏的水放在身旁的空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抱著膝蓋,微微後仰著。

    “好啦,在這裏一邊聽人家的歌,一邊數落人家,沒意思。”

    “其實……這歌,她明明可以唱得更好……”

    “我會找時間轉告她。”黎華眨眨眼睛,又揚揚下巴,“說正事兒了。”

    畢文謙又喝了一口水:“……從何說起?”

    “就說你提的教改吧!”黎華微微蕩著腳尖兒,“你不是說,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曆史責任嗎?”

    畢文謙咂咂嘴:“……我本以為你要先提越南的事情。”

    “我的確聽說過一點兒風聲。但我並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了解。”黎華緩緩搖頭,“我既沒有那精力,也沒有那權力。”

    “但你聽到了風聲,不是嗎?”

    “在國內,當人在一個具體的位置,有些事情,不是想聽就聽得到;有些事情,不是想離就離得了。”

    “國外不也是這樣嗎?”畢文謙下意識就吐了個槽。

    “也許吧……”黎華索性歎了一口氣,“現在,王京雲說陸軍很喜歡夏林,劉三劍說海軍很喜歡艾靜。她們,從不同的方向分別到前線慰問過。也許是因為她們的啟發,特別是艾靜那個一級聯賽的首輪第一的啟發,國內很多歌舞團,紛紛申請去前線,那一窩蜂的架勢,比前幾年簡直是另一番麵貌。而今需要煩惱的,反而是申請的團體太多,有可能影響正常的作戰安排。部隊把皮球踢到了流行音樂司,王京雲的辦公室,又門庭若市了。名利動人心,文謙啊……你說得很對,改革,隻有讓大多數人都能接受時,才可能成功;甚至,隻有讓大多數既得利益者都能夠接受時,才可能推動。”

    “黎華……”

    “‘這條殘酷的路上,到處是明槍暗箭,來自於敵人,甚至於親友。這條恐怖的路上,隨時可能跌落到深淵之中,下麵除了無人銘記的黑暗,隻有一根根等待著鮮活軀體的恥辱柱。這條曲折的路上,沒有清高的餘地,隻要走下去,遲早會沾上罪名’。文謙,你……真的很有遠見。”

    畢文謙一下警覺起來:“黎華,發生了什麽?”

    聽著他口吻裏的變化,黎華隻是搖頭笑笑。

    “不是國內。而是在這裏。”

    “這裏?”

    “前段時間,RB國土廳的奧野成亮說了歪曲曆史的話,我們外交部為此提出了強烈的抗議。RB的首相,竹下燈,對此卻無言以答。”黎華緩緩點了一下頭,“就在這個當口,有人輾轉遞了一把刀過來。”

    “……什麽刀?”

    黎華沒有直接回答:“竹下燈,去年11月上任,來自早稻田大學。而今RB的政治核心裏,早稻田的色彩,不淺。因為去年的東芝事件,他為了緩和美日關係和經濟摩擦,出賣了不少RB的利益,並且反複強調堅持日美安保體製,遵循防衛費不超過國民生產總值1%的規定。並且,RB自民黨作為RB現在的執政黨,在選舉時的最大支持階層是RB農民,而竹下燈接受了美國的關貿總協定的要求,推行了農產品進口自由化政策。而為了增加國家財政收入,自民黨提了十年的消費稅的構想,到現在,有風聲說,竹下燈內閣即將要強行通過政策,實現這個構想。”

    “消費稅?”畢文謙心念一動,這似乎是一個上輩子挺熟悉的名詞,“RB終於要推行了嗎?”

    “這是一個對RB財政有好處,卻對RB個人沒好處的東西。”黎華咬了一下下嘴唇,“就在這個當口,一份匿名來源的黑材料遞到了我們手裏,希望我這個外人擔當RB的‘英雄’——幾年前,一家叫裏庫路特的RB房地產公司,向許多RB政經界要人低價贈送子公司的股票,沒過幾個月,那家子公司就上市了,那些受贈者賣股之後,獲利大約六億日元。而涉及其中的所謂要人……如果這份黑材料是真實的,那麽在這個時機下,一旦捅出去,RB自民黨恐怕要完了。”

    錄音室裏一陣安靜。

    “……匿名的?”

    “我已經嚴令寧之不要調查裏庫路特公司去驗證材料的真偽。這把刀是誰遞過來的,也許值得好奇,但真正重要的,是我們是否應該去當那個所謂的‘英雄’?”

    “我們又不是智障。”畢文謙沒好氣地嗤笑道。

    “是啊!”黎華也哼哼地笑起來,“可問題是,即使我們無動於衷,這把刀難免會有別的人捅出去。對此,我們應該怎麽籌謀。”

    畢文謙低了低眼:“那,就不是我參與的事情了。”

    看著他的神態,黎華抿嘴笑笑,繼續說道:“好吧!至少,你我從來沒有推動過消費稅這樣的事情。”

    “那不過是病沒到腸胃而已。”畢文謙不禁聯想到了傳說中的大下崗,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完美的製度和狀態從來都隻存在於紙上,現實中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如果不仔細,甚至難以察覺。一旦問題漸漸發酵到不得不收拾的地步,要麽有人站出來拿出一個麵目可憎的解決辦法,承受罵名;要麽大家一起閉上眼睛就是天黑,漸漸滅亡。就像聲稱‘不足畏、不足懼、不足法’的王安石為了三冗問題被說成是拗相公;而腰斬慶曆新政,坐視問題發酵幾十年的趙禎卻被稱之為‘仁’。”

    “……所以,古人早就說了,疾在腠理,湯熨可治。”

    “不如說,善戰者無赫赫功?”

    “我倒覺得‘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更好聽些。”黎華微微歪著頭,拍了拍手,“所以,我首先想談的,是教改的事情——這,暫時還隻在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