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約會”電影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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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四十二章“約會”電影院(五)

    教改。

    “這是一件大事。”畢文謙低頭喝著水,眼睛卻瞄著黎華,“……我對劉甘美說過,先等起風的人亮亮相。”

    “但你也說過,當中流擊水,浪遏飛舟。”黎華笑了一聲,“文謙,你一直很忙,有件事情,我叫其他人不要主動告訴你……”

    “什麽事兒?”

    “關於你的高考成績。”

    “那個啊……”畢文謙略索然道,“在香港已經有人和我提過了,也就京城第一而已,居然都傳到香港了。簡直大驚小怪。”

    “外界的確報道過。但他們了解的細節,並不充分。”黎華彎著嘴角,“除了申城是自主命題之外,全國高考的滿分是900分,全國有好幾個滿分的狀元,所以,在分數上,你並不是特別出奇。然而,在考前,你不是和我提過嗎?關於高考作文的問題。說實話,就憑你那手醜字,作文也難有高分,更別奢談什麽滿分了。但事實上,如果不算作文,你同樣是滿分。並且,雖然你自己不在意也不知情,但教育口的人著重觀察了你在考場上的表現——你根本沒花太多時間就把題做完了。而當初你在申城錄音室裏做高考卷子的事情,我也很早就和首長匯報過。另一方麵,夏林在你悉心輔導之前,是參加過摸底考試的,而她高考的結果,比很多人預想中的更好。再加上我們文華公司現在不是搞了一個不發文憑的教育平台嗎?文謙,你要知道,雖然李主席現在兼任的是經濟體·製改革委員會主任,但最近幾年以來,他一直兼任的是國家教育委·員會主任。”

    “那我……”

    畢文謙正想說什麽,卻被黎華緩緩的聲音打斷:“文謙,你的意見,或許比你自己所認為的,更加被大家重視。”

    畢文謙隻覺得脊背生汗:“……壓力山大啊……”

    “亞曆山大?”黎華咯咯地笑,“雖然更多用在人名,但這個詞本身的涵義是人類守護者。”

    “這帽子扣得有點兒大啊……”畢文謙一囧。

    “古希臘人認為自己可以代表人類,一脈相承嘛。”黎華哼哼了一句,慢慢坐正,微微前傾身子,妙目直視,“文謙,你提出過,國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本質區別之一,就是對待教育的指導思想的區別。你也對我說過,讓京城超越東京,隻需要30年。我,始終相信你。”

    那眼裏的光芒和話音的語調,讓畢文謙心頭一酥,臉盲掩飾般地把杯子裏剩餘的水喝了個幹淨。

    “黎華……我們都知道,生產力是一個國家實力的直觀體現,而如果是廣義的生產力,那甚至可以理解為國家的綜合實力。然而,這樣一個概念,在實際運用中,卻沒有一個統一而準確的統計模型。就目前而言,以蘇聯為代表的MPS體係和美國為代表的SNA體係是影響最廣的經濟統計思路。然而,無論是MPS體係下的社會總產品指標,還是SNA體係下的國內生產總值,在分析和指導一個國家的生產力現狀和發展規劃時,都有著各自的局限性。”

    “文謙……”黎華有些不解。

    畢文謙抬了抬手:“黎華,我和你說一個思路,僅僅是一個思路,目前還很粗糙,甚至,不一定對。”

    “……你先說。”

    “如果一個國家,能夠保證長期的穩定——所謂長期,至少是一、兩代人的時間跨度。那麽,在這個前提下,有四個指標:經濟水平、社會製度、科技積累、教育底蘊。這四個指標是可以在一定方法下彼此進行換算的,而這四個指標之和,就是國家生產力的綜合數據。而換算方法嘛,原則上來說,經濟水平是函數,社會製度是一階導數,科技積累是二階導數,教育底蘊是三階導數。”

    黎華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舉起了手:“等一下!”旋即,她第一次像劉三劍那樣,掏出了小本本和鋼筆。

    畢文謙很有耐心地看著她垂頭的樣子。

    “……好了,你繼續說。”

    “有一句話,叫可以千日不將軍,不可一日不拱卒。也有一句話,叫所有社會問題,最終都會以經濟問題的形式爆發。還有一句話,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說白了,人類社會的基礎是人,而人的衣食住行是持續不斷的剛性需求。所以,經濟,決定了一個社會存在的門檻,或者說下限。而需要注意的是,在這裏,經濟水平是包含了軍事水平的。就像我之前在電話裏和你說的,確立和維持經濟霸權的必要條件是軍事霸權。”

    “當經濟層麵的現狀足以維持穩定而不至於社會動亂甚至崩潰時,社會製度就是需要認真考慮的事情了。我們都學習過一句論斷——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其實,這是一個動態的概念。而黑格爾有一句話,在中國被翻譯成‘存在即合理’,這個翻譯其實容易造成誤解,更準確一點兒地說,應該是‘現實存在的事物,必然有其內在規律’。換句話說,但凡存在的東西,一定有其來龍去脈,卻不見得就是正確的……不,‘正確’什麽的,這種二元論的思維本身就不對。具體到我們的話題裏,應該這麽說——現實中出現的社會製度,一定會有其出現的原因,但在具體的時代背景下,卻不一定是正麵促進社會發展的。”

    “所以,具體地說,在高時間跨度的尺度下,一種社會製度,從下限的角度來說,它決定了運行這個社會的必要經濟成本,一旦成本高過了現有的經濟收入,那社會就會進入衰退,一旦成本高過了經濟庫存,那社會就會陷入動亂。遠的不說,看看我們中國的曆史,任何一個壽命超過百年的大統一王朝,在其末年,都會麵臨這個問題,而不客氣地說,當維持社會運行的必要經濟成本以及危機到整個社會的經濟庫存時,王朝,已經病入膏肓。”

    “在下限的另一麵,顯然就是上限。我們的國家領導人不是提出過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當一個社會,其經濟收入減去社會運行的必要成本之後,還有節餘時,這份節餘將投入到哪裏去,在高時間跨度下,同樣是被社會製度所決定的。發展科學理論和技術工藝,是提高生產力的最有效率的途徑。但理論和工藝的發展和積累,需要持續不斷的經濟投入,從宏觀層麵來說,它是可以和經濟水平換算的。”

    “而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無論是發展科學理論的科學家,還是發展技術工藝的工程師,他們本身都是人,是從一無所知的嬰兒開始,不斷接受教育,逐漸成長而來——既有在學校裏的係統教育,也有生產中的實踐教育。教育一個人,需要投入的經濟成本,是最高的。而在人的壽命上限沒有質的飛躍之前,教育資源,是最寶貴的。一方麵,教育資源的累計增長,比科技的發展更困難,另一方麵,教育資源的增長,能夠更多、更快的培養人才,促進科學技術的發展速度,促進社會的高效管理,促進日常的經濟生產。”

    “如果用物理學的概念來比喻,我們可以這麽想像一下:一個國家,就是一個因為重量而不斷墜落,同時也因為內部引擎的運行而不斷上升的物體。而對於這個物體來說,經濟指標就是路程,社會製度就是速度,科技積累就是加速度,教育底蘊就是急動度。我們在考察一個物體的運動狀態時,單單考察任何一個指標,都是片麵的,隻有四個指標綜合考慮分析,才能得出靠譜的結論。”

    “而如果考慮到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競爭,就像《孫子兵法》裏說的,‘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道理,是相似的。”

    “所以……”畢文謙一席話不緊不慢地說完,眼睛一直看著黎華握筆的手,直到那筆觸終於停了下來,“黎華,你,還有其他對教育改革有興趣的人,對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有著足夠的認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