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公卿之問(7K大章!)
字數:9093 加入書籤
第四百九十八章公卿之問
薄書存把話題轉回了原來的軌道。
畢文謙卻沒有立即接過話頭。他仰靠而坐著,看了看黎華的臉——哪怕從副駕駛座上扭頭過來,是略為別扭的坐姿,她此刻也始終把目光朝向了他。
終於,他把視線慢慢轉向了車窗外麵。
萬家燈火星星點點,遠不似上輩子熟悉的不夜繁華。
因為穿越而導致的蝴蝶效應,也許就要擴展成風暴,甚至從風暴更上一層樓。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回頭——畢文謙也沒有想過回頭。
隻是,在這條世界線裏,自己參與揮灑的曆史麵貌,會成為什麽樣子?
這個國家,會如自己上輩子所經曆的那樣蒸蒸日上,千城百業,競逐繁華嗎?
不,不必為此疑問,那多半是當然的了。
隻是,在那走馬觀花相似的繁華的背後,潛藏的模樣,將會有多少不同?怎樣的不同?
出乎黎華和薄書存的意料之外,一陣沉默之後,畢文謙忽然再度望向黎華,念起了詩:“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至。三夜頻夢君,情親見君意。告歸常局促,苦道來不易。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及此,他慢慢轉而看著身邊的薄書存,“出門搔白首,若負平生誌。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孰雲網恢恢,將老身反累。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或許,畢文謙此刻的神態,和他少年的麵容頗不相配。
“薄副主任,公卿之問,是一個極為深刻的問題。想要思考這個問題,需要把視野放進廣闊的曆史長河,從生產力發展的角度,去思考,在不同的曆史進程,為什麽會是那樣?一代代走來,隨著生產力規模的不斷質變,一切的演化,其本質究竟是什麽?”
“正因為這個問題極為深刻。薄副主任,我再一次強調一下,我的觀點,隻是個人的看法,隻能作為一種參考。”
話到此時,畢文謙沒有等薄書存回應什麽,自己深呼吸了一下,便繼續說了下去。
“生物,是文明的載體。文明的基本需求,是生存和發展。這是亙古不變的大道。文明如此,作為載體的生物,也是如此。而在一直以來的人類史中,作為生物的一種,直到今天,我們都沒有從本質上突破過天然壽命的局限。這就意味著,個人對於自身發展和延續的需求,或者說欲望,在現在這個階段,是不可能從絕對意義上消除的。”
“當初在東京,我和黎華在討論吉天拓郎那些人時,黎華有些擔心,他們有可能花掉後半生的心血,建立起他們最初想打倒的事物。作為一個中國人,RB人將有什麽結果,她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看客。她更擔心的是,相似的問題,同樣可能出現在我們國內。”
“當時,我對她說過一句話——在百行孝為先的傳統下,真正黑發人送白發人時,往往卻是泣者眾,痛者多,承業者少,承誌者寥。”
“沒錯,作為文明的載體,人和絕大多數動物的區別在於,人的生存和延續的需求,除了物質層麵上的欲望,更有精神層麵上的欲望。就像今天我們談過的基因編輯技術——如果將來,有一天,人類的技術能夠做到從生物角度上完美複製一模一樣的自己了,那麽,到那個時候,生孩子就不會再是必然的需求了。相比隻遺傳了自己一半生物學信息的直係後代,人完全可以複製一個自己,然後把財產遺留給他。可問題是,在那種時代,物質層麵的延續變得過於簡單時,精神層麵的延續,將顯得格外重要。人體容易複製,人格卻難以複製。也許,相比把財產遺留給複製的自己,將來的人會更願意讓那些真正繼承自己的精神追求的人去繼承自己的大多數物質財產,哪怕,那些人在生物學上和自己相去甚遠。”
“但是,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怎麽去判別一個人的精神狀態?這是比物質上的遺傳更困難的事情了。所以,至今為止,越是物質條件優渥的人,越是受教育程度高的人,越看重精神層麵的繼承,但最終,往往隻能向物質層麵的繼承妥協,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妥協。”
“這是從個體的角度而言,無可厚非的客觀事實。”
“然而我們現在談的,需要考量的,顯然不僅僅是個體的問題。”
“所謂國家的承重軸,顯然是屬於上層建築的範疇。所謂公卿,在他們大行其道的曆史時代,他們就在承重軸中。歐洲有句諺語,叫‘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所謂權名利祿,意味著責任與擔當。不然,承重軸承不了重,整個建築,分崩離析不過是遲早而已。而在生產力決定了物質遺傳繼承的時代,擔當過責任的先輩,和繼承王冠的後代之間,精神層麵的繼承,卻無法真正確保。就像千年前蘇洵的《六國論》裏所說,‘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形似而神非,何談長久的延續?個人沉浮如此,江山興衰也如此。”
畢文謙看著薄書存,緩慢而鄭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是一個困境,不可能完美解決,特別是從個人訴求的角度出發。而如果像我剛才說的,從生產力發展的角度去思考,那麽這個問題,又是什麽模樣呢?”
“一個文明,一個國家,其興衰,不會在乎一個具體的個體的境遇,但其上層建築的建設和維護,總是需要具體的人來擔當。就以我們中國為例吧——從三皇五帝開始,中華文明不過是一些部落的聯盟,我們除了知道他們活動的大致範圍,其他具體的情況,即使是考古學家,了解也不太詳細;到了夏商,雖然本質上沒有完全脫離部落的格局,卻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城市;而到了周朝,姬旦提出了根本性的典章製度,敬天保民、明德慎罰的政治思想,以宗法製度、分封製、嫡長子繼承法還有井田製,把中華文明從部落時代徹底帶入了封建城邦時代。”
“在這個時代,國野鄉遂的政治對立,死徙無出鄉,是鮮明的時代特征。國人有權議政,更有從軍掌握武裝的權力;野人則是被奴役的農業生產者,沒有政治權利。而時代進入戰國時,國野之分,就漸漸被廢除了,郡縣製度漸漸成為主流。如果我們細看一下曆史和地圖,可以發現,整個周朝,城是國家的基礎,國與國之間的侵伐割讓,都是以城為單位。而那個時代的城,和現在的城市,是不同的。在城與城之間,存在著很多人類尚未開發的土地。一個國家的實力,相比領土麵積的多寡,城的數量以及人口的數量,才是關鍵。”
“而從古典軍·國主義製度的秦漢開始,郡縣製成了中國古代的長期的製度。隨著不斷開墾新的土地,人類適居的區域越來越多,城與城之間,實際控製區漸漸廣泛接壤了。城郭之外的鄉裏,質變地增加了。而在這段跨度很長的時代,有一個極為鮮明的時代特征——皇權不下縣。”
“即使有了隋唐以來的科舉製度,中央的人事任命權,仍然隻到縣這一級,官吏雖然總在嘴上並提,實際上卻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鄉村之民,往往有皇權的概念,有鄉土的概念,卻沒有國家的概念。所謂天高皇帝遠,宗法製度下的族長的權威,往往更加有力。”
“這一切,直到辛亥革命之後,才有了改變的端倪,直到新中國建立,土地改革完成之後,才從製度上徹底進入了新的時代。中央,對於領土境內的控製,大大深入基層,對於人民的領導,擺脫了宗法製度的局限……嗯,除了桂省那邊。”
“很顯然,中國的曆史,就是生產力不斷發展,整個文明逐漸進步的曆史。那麽,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紅旗車開得緩慢而平穩,畢文謙漸漸看向了靜靜聆聽著的黎華。
“如果隻是想要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其實不止一個。很簡單地說一個好了——成本。”
“沒錯,治理國家,需要成本。隨著整個國家的規模越來越大,以前的製度,收益的增長漸漸被成本的增加所超越,新的製度就有了出現的必要。這就意味著,國家的承重軸,是隨著發展,越來越粗的。”
“承重軸粗了,置於其中的個人,在數量上,自然也就多了。那麽,這些人是否真的合格?是否真的能承重呢?”
“這就是一個教育資源的問題了。如我以前提出過的,一個長期穩定的國家的國力,可以通過考察經濟、製度、科研、教育四個指標,來進行換算,最終衡量。那麽,一個時代的麵貌的本質,我們也可以通過考察其整個社會能夠長期穩定教育的精英數量規模來分析。”
“倉頡造字,文字的發明,把教育的成本曆史性的降低了。繼人猿相揖別之後,人類文明又進了一大步。有計劃的精英培養,成為了可能。夏商時代,巫祝盛行,他們是文明文化傳承的主要載體,但究其絕對數量,以及所在總人口中的比例,始終是極少的。周分國野,國人都有了成為精英的可能,雖然精英傳承的穩定性增加了,但絕對數量並沒有飛躍。戰國廢國野,大量原本的貴族、國人子弟喪失傳統的政治、經濟利益,被迫在國與國之間奔走謀求,上到變法的無雙國士,下到雞鳴狗盜的門客,士這個中國獨有的階層出現,雖然精英的絕對數量仍然沒有飛躍,但思想的交流碰撞有了曆史性的突破,中華有了百家爭鳴的璀璨,這也奠定了中華文明傲立世界的基礎。從西漢初年的發明,到東漢蔡倫造紙術的完善,兩漢時代的教育成本逐漸有了第二次曆史性的降低。以支持給王莽加九錫的事件為例,在不長的時間裏,朝廷收到了487572人的上書,這個精確的數字,來自於《漢書》的作者班固對政府檔案的核對。有上書的能力和權力的人,必然是被國家承認的知識分子,在漢代必然屬於精英。即使我們相信當時王莽的支持率是100%,這也意味著,當時整個中國的精英人數至少在50萬這個數量級——這是一個極為珍貴的曆史數據。要知道,以漢代的生產力規模,全國一共也才幾千萬人口。換句話說,古典軍·國主義製度下,文明能夠培養的精英數量的極限,大約就是50萬。”
“50萬,看上去很多,但放在中國這樣的體量下,其實是太少。在這個極限下,教育資源的傳承在宗法製度的凝聚下自然地形成世家。所謂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即使顯然對皇權的穩定有威脅,卻也無可奈何。皇權的意誌,在生產力的約束下,蒼白而無力。哪怕曹操創造性地提出唯才是舉,也在身死之後很快被所謂的九品中正製度取代,世家更進一步成為門閥,連凝結曹操畢生心血的《孟德新書》也在幾百年間失傳了——一個傲立時代的國家領導人著書立說,竟然能夠失傳,細細思量一下,難道不恐怖嗎?”
“直到時代進入唐初,雕版印刷術發明了,教育成本第三次曆史性的降低。在此之前,楊堅廢除九品中正製度,楊廣確立科舉製度,為了剪除門閥,最終生死國滅。李世民躺在隋朝積累的物質基礎上不敢實質上動門閥分毫,隻敢嘮叨點兒‘吾實不解SD四姓為何自矜,而人間又為何重之’之類的嘴炮,就成了所謂的‘貞觀之治’。而其後的李治和武曌,創殿試,開武科,輕明經而重進士,雖然完成了對關中門閥的剪除,對壟斷經典傳承權威的SD門閥形成製度性的削弱,卻也導致了激烈的內耗。待到雕版印刷術開始廣為流傳的中唐時期,傳統的門閥就不複存在了,雖然所謂崔盧李鄭王的七宗五姓,在安史之亂後逐漸適應了科舉製度,重拾了光彩,甚至更盛一籌,但門閥終究漸漸和軍權剝離了。”
說著,畢文謙自己不禁笑了起來:“黎華,你相信嗎?五姓七家,恃其族望,恥與諸姓為婚。唐朝關中四姓之一的宰相薛元超,說‘此生所遺憾者,未能娶五姓女!’唐文宗想讓太子和五姓之一的宰相聯姻,結果人家寧願把孫女嫁給不過是九品官員的一個五姓後生。唐文宗能做什麽?隻能感歎,‘民間脩婚姻,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我家兩百年天子,顧不及崔、盧耶!’這樣的社會威望,在今天看來,也許隻是一段笑話,但在當時,即使是皇權,也根本無可奈何。”
“這一切,在唐末黃巢之亂中,因為宗族遭屠戮,家業被毀奪,典籍也散失了,整個內部教育體係被連根拔起消滅,門閥,最終成為了一個曆史名詞。”
“等到了宋朝,沒有了世界門閥對於教育資源的壟斷,以及雕版印刷術更加廣泛的深入運用。社會精英的數量規模再一次擴大,世家門閥的體係,被地主階級所取代,科舉製度進一步完善。文武分家,是這個時代鮮明的特征。以前出將入相,上馬定國,下馬安邦的人生標準,成為了過去——以韓琦那句著名的‘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兒!’為例。連皇帝都寫詩勸讀,說‘男兒欲遂平生誌,五經勤向窗前讀。’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宋朝的識字率以及精英的數量規模,到達了封建時代的頂峰,州縣普遍建立官學,在北宋晚期甚至普遍設立了有平民配額甚至居養院的孤兒也有配額的小學。讀書參加科舉掙前程,成了當時社會上人生理想的廣泛共識。甚至有官員抱怨,說有人在田邊抱著鋤頭,手不釋卷,耽誤了農作。”
“然而,這樣的頂峰,是以重文輕武的國策實現的。曆史上宋朝的結局,冰冷地說明了那麽做的代價。之後的蒙元和滿清,因為少數·民族作為統治者,刻意打壓社會主體,其曆史進程,除了廢除賤籍、火耗歸公、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雍正之外,其他的基本都不具備作為考慮上限時作為參考的條件。而關於明朝,朱元璋雖然是古代史上最為人民考慮的統治者之一,甚至可以把之一去掉,但其受教育程度的低下,導致了他製定的很多國策,有著小家子氣的局限性。換句話說,明朝的很多政策,如果用來治理一個省,那麽將是封建時代長治久安的辦法,但國土麵積擴大到整個東亞範圍時,那些政策,卻往往不具備可行性了。”
“事實上,活字印刷術雖然很早就發明了,但在中國,一直因為成本問題,並沒有真的廣泛運用。直到十九世紀,英國將西式中文鉛活字帶進了中國,然而在少數·民族統治階級打壓社會主體,外來侵略者不斷,百年屈辱的時代背景之下,這並沒有對中華文明起到質變的作用。一切,到了新中國建立,在全民掃盲的政策努力下,教育成本才迎來了第四次曆史性的降低。從新中國建立時全國不過十幾萬大學生,讀過初中就算知識分子的窘境,到一代人後,國家給予不了上千萬的初、高中畢業生工作崗位,不得不發動上山下鄉——雖然對於身處其中的當事個人來說,是苦澀的事情,卻也意味著,新中國的精英數量規模,又一次有了質的飛躍。”
“而到了現在,從1974年立項啟動,到去年大規模商業化運用的漢字激光照排係統,將讓我們迎來教育成本第五次曆史性的降低。中國,有了精英數量再一次質的飛躍的條件。”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現在,生產力的門檻,我們跨過了。隻要我們堅持發展的道路,那麽舊有製度,必然需要被新的製度所取代,無論這個過程中會麵對多少既得利益者。從國人,到士,到世家,到門閥,到地主階級,不同的曆史時代,有不同的精英特征。而我們新中國,雖然打碎了舊的製度,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建立或者說凝結出新的精英特征。一方麵,這是因為我們實行社會主義製度,我們謀求的方向,是全民精英教育,人民就是精英,不需要刻意去創造一個階層;另一方麵,我們現在的生產力條件,並不具備真正意義上達到的全民精英教育的條件。初中生就是知識分子,不過是一個時代無奈的笑話。隨著不斷發展,在今後的社會中,哪怕是合格的高中生,也僅僅是社會中有用的人,並不能稱為精英。而大學生是天之驕子,也的確是現在中國普遍的社會共識。”
“其實說白了,所謂的公卿之問,在而今的承重軸的體量中,本質上已經不是問題了——所謂的公族,即使全部都放進承重軸裏,即使不像是滄海一粟那麽稀釋,也談不上真正的舉足輕重,而所謂的卿族,即使真要這麽稱呼,其規模體量,也未免太大,不適合稱為什麽‘族’了。”
嗬嗬一聲之後,畢文謙斂容看著薄書存:“而如果是打著這樣的旗號,想要把承重軸的體量人為縮小在封建時代的格局……那麽這些人,大概就是薄副主任您口中開曆史倒車的家夥了吧?對這樣的家夥,恐怕還是殺一儆百比較好。”
說著,畢文謙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沒錯,我沒有胡亂用詞。當初在申城的時候,我偶遇了長者,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和他說過,我們應該始終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始終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越是誌存高遠的隊伍,越需要珍惜其內部的純潔。”
“說句也許不中聽的話,在我們這個時代,生產力雖然不能普及精英教育,但普及基礎教育,卻是漸漸足夠了。從脫產教育的校園走上社會,在生產工作中繼續實踐學習,即使是廣種薄收,接受過基礎教育的人民中,成長為精英的人,也會是一個超出舊時代的人想像的數目。沒有血脈作為紐帶的所謂卿族,除非自己主動打起旗號,不然,根本不會落入人民的視線受到關注。反而是天然以血脈為聯係的所謂公族,即使自身刻意低調,也必然會常常落入人民的眼中。”
“所以,如果說所謂的卿族是一群包藏禍心的家夥,那麽,那些和所謂的卿族勾結的所謂公族,本質上不過是一群利令智昏的智障。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芥。說的就是他們。”
“當初在東京,我就對黎華說過,對於社會、國家發展來說,根本矛盾不在於權力的繼承者是否和血緣掛鉤,而在於權力的上層結構是否固化。那時候,我提出的辦法,最首要的一條,就是發展生產力發展,讓國家需要的幹部數量的增速,始終大於原有幹部的後代的增速。那樣的話,即使是百分之百的‘老子英雄兒好漢’,也並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老子英雄兒好漢,真的是百分之百嗎?薄副主任您能問出今天這個問題,這顯然意味著,實際上並非百分之百。”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所謂公族,公族的問題,不在於有多少置身於承重軸之中,而在於其中那些素質並不能做到承重的,是否也被置於其中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有那麽一小撮濫竽充數混進去了,群眾眼中的公族,作為一個集體,是怎樣看待和處理那些害群之馬的。”
“所謂可憐生在帝王家,當代已經沒有了皇帝,但因為血脈而客觀上承受群眾的目光的公族,仍然客觀上存在著。從出生開始,就享受著平均水平之上的教育資源和物質基礎,我們不可能從宏觀上強求其每一個人都成為國之棟梁,但如果不但不能成為國之棟梁,反而處心積慮,欲戴王冠,那……遲早會成為動搖國本的禍患。”
抿了一下嘴,畢文謙再度看向了黎華。
“民間有句俗話,叫一顆耗子屎壞了一鍋湯。湯是死的,摻了耗子屎的湯,肯定是壞了。人,卻是活的。”
“至於湯是怎麽看待耗子屎的,是真心想成為一鍋好湯,還是寧願蒙上人的眼睛,讓人連屎一起喝下去……那,就不是我能夠揣測的了。”
沉沉的話音落下,畢文謙看看外麵,輕歎了一聲。
“薄副主任,車差不多到長安街了。您大概可以準備下車回家,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