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聽得外邊的動靜，顧老三的孫女顧桃桃登時就哭喊著跑了出來。

    看著顧老三此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已然沒有了血色，顧桃桃更是慌亂無措，一時之間不得自已，隻能伏在顧老三的身邊不停的的呼喊道：“爺爺，你這是怎麽了啊！你不要丟下桃兒不管啊！”

    聽到顧桃桃撕心裂肺的哭聲，內堂以及周遭的人們也是紛紛圍攏了過來，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的淒涼景象，也是不禁心緒發緊！

    這就是所謂的命數無常了麽？

    過了小一會兒，平時與顧家關係較好的幾位左右鄰舍才是上前安慰哭到快要脫力的顧桃桃。安慰了一番後，幾個中年漢子便是交代了幾句起身離去了，看樣子，估摸是幫著準備顧老三的後事去了。

    而留下的幾位婦人則是繼續安撫著顧桃桃的情緒，生怕她又激動起來。

    要說顧老三支棱著這個小麵攤，在下水街也是有些年頭了，人緣極好，不想今日一命嗚呼，顧家遭逢大變，在場的食客竟沒有一個趁機偷摸溜走，紛紛放下自己的麵錢才是離開，有些人甚至還多放了些銀錢以表心意。

    而一直坐在麵攤口上，離顧老三最近的鹿硯沉，此刻胸中也是氣血翻湧不止！

    無奈、不甘、憤懣的思緒讓他也隻能一拳砸在桌上以此來發泄心中的抑鬱！平日裏待他和善的人不多，顧老三算一個。

    “你當真要見死不救？！”鹿硯沉壓低著聲音，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對矮胖老頭問道。一時間，仿若變換了一個人一般。

    矮胖老頭則是端坐在那裏，沒有答話。

    見狀，幼九趕緊湊近過來小聲的解釋道：“鹿硯沉，不是我們見死不救，而是這件事情確實超出了老頭子的職責所在，我們也是很難過的，你要相信我們啊。”說完，幼九也是不禁神情黯然的撅了噘嘴。

    “嗬嗬，好了，小兄弟，你的好意老頭子我心領了，你就不要再為難這位老先生了。”這時，站在鬼差中間的顧老三的魂魄笑著對鹿硯沉說道：“人各有命，皆是定數。我這輩子啊，能把桃兒帶大，也算是對得起她早年死去的爹娘咯。”

    顧老三歎了一息，略顯不舍的又是繼續說道：“隻是沒能看到桃兒嫁個好婆家，我這心裏啊，始終還是有些牽掛不下。這往後她一個人啊，還請小兄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著多照拂一些才是。”

    聽到顧老爺子的托付，鹿硯沉低著頭是一動不動，隻是本能的點著頭，雙手則早已是緊緊的攥成了拳頭！

    在鹿硯沉的記憶裏，顧老爺子和顧桃桃算是對他最好最親近的人了吧···

    就在這時，鬼差那尖細陰冷的聲音突然嗬斥道：“顧老三，你時辰已到，休要再多言，快隨我等速速離去！否則就別怪我等要鎖你琵琶骨了！”

    哐啷！

    隨著陰差的嗬斥聲，一道清脆且甚是陰寒的鐵鏈聲便是繞耳而出！

    眼看陰差就要對顧老三動刑！這一下鹿硯沉實在是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哪裏迸發出來的勇氣！隻見鹿硯沉倏的站起身來，竟是指著陰差大聲嗬斥道：“你們敢！”

    一時間，鹿硯沉周身氣勢無兩！引得眾人是紛紛側目！

    便是一直瞧他輕浮怕事的幼九，此刻也是對鹿硯沉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居然能有這般勇氣？！那可是陰司曹獄的鬼差啊，就算是名門親傳，執印行走的鬼督都不敢這麽跟鬼差說話吧！？

    而一直坐在鹿硯沉旁邊的矮胖老頭，這時隨聲望去，看著鹿硯沉這會兒的眼神，不禁是摩挲著下巴頗為不解的呢喃道：“怎麽~怎麽會這麽像呢？”

    隻不過此間之事，在其他旁人看來，就有些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了。畢竟，他們眼裏看到的，隻是鹿硯沉對著麵攤外的一處空地兒突然大吼大叫了一句而已，一時間還以為他患了失心瘋呢！

    還別說，鹿硯沉這突然的一聲怒吼啊，似乎還真是有了些作用。按以往來說，陰差照著生死冊拘人魂魄，這是古法鐵律！理所當然的事，任憑你修為境界再高的鬼督，哪怕便是四大督門的督主親臨，也奈何不了他們分毫！

    可偏偏鹿硯沉這一聲怒吼啊，兩名陰差手中的動作還真就僵在半空中不動彈了！

    兩名陰差看著此刻怒目圓睜的鹿硯沉，沒由來的心底深處竟是有一丟丟的發怵，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上來個所以然來。

    “兄~兄弟，這琵琶骨~還，還鎖嗎？”其中一名矮胖的陰差有些發虛的對一旁高瘦的陰差問道。

    “這~我也不知道啊。”另一名高瘦的陰差則是小聲的回答道。

    “那咱還走不走了，再這麽下去，可是要耽擱時辰了啊。”

    “那你搞得清這小子的路數啊？”高瘦的陰差不耐煩的說道：“這心裏怎麽還有那麽丟丟的發慌呢。”

    就在兩個陰差看著鹿硯沉，進退為難之時，矮胖老頭抓起酒葫蘆朝地上撒了一行酒，然後雲淡風輕的說道：“安心去吧。”

    說完，順勢將鹿硯沉邊安撫坐下來，邊輕聲說道：“莫要耽誤了顧老先生的好時辰。”

    聽得放行，兩名陰差也是對著矮胖老頭微微欠身，以示謝意，才轉身帶著顧老三離去。

    聞言，鹿硯沉才似清醒了一般，埋下頭去，不再管顧，放任陰差拘著顧老三，漸行漸遠，直到在這個世間消失不見。

    過了一會兒，幼九才拍了拍鹿硯沉的肩膀說道：“本姑娘知道你膽小怕鬼，所以剛才我呢，幫你看清楚了，陰差最終啊，還是沒有鎖顧老先生琵琶骨的，你大可以安心啦。”

    雖然鹿硯沉並沒有理會幼九，但幼九說完還是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好似這般，她心裏也才好受一些。

    昂~

    這時，忽然一聲沉悶的號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人們循聲望去，登時是臉色驟變！

    隻見一隊黑衣人馬，順著道路兩旁，正朝鎮裏走來！那氣勢，自帶有一股壓迫之感！

    再抬眼看去，隻見為首的旗號之上，赫然揚著一個“敖”字！

    自不必說，這便是南雀五小督門之首的“敖”家了。

    “晦氣！剛進鎮就碰著死人了！這也太不吉利了！”

    咒罵的正是敖家此次派來爭奪江寧鎮鬼督之位的小霸王敖向！隻見敖向是一臉的不悅之色，又是對隨扈怒罵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啊！還不趕緊把那具死屍給本督抬走！”

    敖向一聲令下，便是有四五個敖家隨扈朝顧家麵攤快步奔來，就要動手！

    而敖向還在後麵罵罵咧咧的道：“若真因此壞了本督的運數，耽誤了爭奪鬼督之位的大事，看你們有幾個腦袋掉！”

    聽到這話，麵攤裏的矮胖老頭不禁是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說道：“拿些年輕小輩就想來瞞天過海，現在的五小督門還真是越來越不把南雀督門當回事了啊。”

    “啊？老頭你又嘀咕什麽呢？”幼九不解的問道。

    矮胖老頭卻是沒答，隻是指了指外邊說道：“你還是先想想怎麽幫鹿硯沉那傻小子解圍吧。”

    而此時，鹿硯沉已經是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擋在了麵攤門口，就著胸口的這股無名怒火，鹿硯沉伸開雙手大聲喝阻道：“住手！死者為大！你們未免太過霸道了一些！”

    先斥陰差，後惹督門，幼九一時也是頭大不已！

    “霸道？哈哈哈~”聽得鹿硯沉的嗬斥，敖向不禁是張狂的笑道：“你是個什麽醃臢潑皮，也配與我敖家作對！怕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敖向撥開前邊的隨扈，走了出來，定睛一看，看到鹿硯沉腰間的小木牌，登時是笑得更加肆意，說道：“我道是個什麽東西，原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看守義莊的不夜侯啊！哈哈哈~”

    說罷抬手就要打！

    就在這時，麵攤裏傳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說道：“嗬，看來明天各大酒肆又有好嚼頭了，敖家小霸王敖向，當街欺壓良善，就連死人都不放過！嘖嘖嘖~不錯，不錯。”

    說話的正是幼九。

    “什麽人？出來！”聽得這話，敖向止住了半空中的拳頭，不禁疑惑的問道：“你是什麽人？”

    看到敖向望向麵攤裏邊，眾人也是趕緊紛紛讓開，生怕觸怒了這位暴戾的小霸王。

    隻見幼九正坐在桌邊吸溜著碗裏的麵，滿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回應道：“你說，能在一夜之間，讓各地酒肆說書的，都傳說同一件事情，還能有誰？”

    “難道~你是~”敖向愣了愣神，忽然反應過來，問道：“你是無不知？”

    無不知，能定天下督器排名，而她散播這份排名的方式，便是靠各地酒肆的說書先生，口口相傳。

    “好說。”幼九登時把碗一放，筷子一拍，答道：“就是本姑娘了！”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敖向稍一斟酌，便是揮手說道：“算我倒黴，我們走！”

    臨了，敖向又指著鹿硯沉問道：“小子，今天你觸我黴頭，敢不敢告訴我你的名字！”

    “鹿硯沉！”鹿硯沉也是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好，本督記下了，來日方長，往後有你好看！”說完，便是轉身而去。

    “現在你知道為師為何要在這江寧，尋一弟子做鬼督了吧？”待敖家走遠，矮胖老頭抱著酒葫蘆對幼九問道。

    “脾氣不好？”幼九試探性的回答道。

    “····”矮胖老頭則是無語的說道：“你把五小督門的姓連起來讀一遍。”

    幼九一時不明所以，但還是念道：“敖、胡、易、郭、周。”念完幼九仍是不明，咂舌道：“這怎麽了嘛？”

    矮胖老頭當即氣的就要走，於是憤憤道：“熬糊一鍋粥啊！”

    “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