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氣之寒，凜冽刺骨！可鹿硯沉此刻已是一身大汗淋漓，驚恐的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隻不過在此間之勢中，那矮胖老頭卻是巍然不動，淡定自若，看向鹿硯沉的目光中，竟是有些玩味與欣賞神色。

    瞧得這一幕，另一邊那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幼九，卻是略有不屑的突然說道：“老頭，你怎麽又來了？又犯癔症了哈？”

    “咳咳，小幼九，怎麽跟你師傅說話的呢！”矮胖老頭正了正嗓子，故作嚴肅的說道。

    幼九看了看陰司之氣的來處，不以為意的嗔回道：“鬼門關不過將將開啟，陰差也尚未現身。這世間，有些人略有異於常人之處，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吧。”

    說著話，幼九又是指了指鹿硯沉，繼續對矮胖老頭說道：“而且他膽子這麽小，你看看他都被嚇成什麽樣子了，也就差沒尿褲子了。怎麽做得鬼督啊！”

    說完，幼九眼中的鄙夷之色又是加重了幾分，不屑的暗罵了一句：“登徒子就是登徒子！膽小如鼠居然還色膽包天！哼！”

    “所以呢？”矮胖老頭反問了一句。

    “所以啊，我看你是找鬼督找瘋頭了！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次遇見了。”幼九噘著嘴沒好氣的戲謔道：“我看啊，待會鬼門關全開，都用不著陰差現身，隻怕這陰司之氣再多吹上一會，他就該不省人事了，等醒來啊，也就什麽都記不得了。”

    矮胖老頭沒有答話，隻是擺了擺手，繼續喝起酒來。

    幼九則是悠哉悠哉的繼續吃著碗裏的麵，卻是忽然抬起頭來對矮胖老頭問道：“老頭，你這麽著急著在江寧鎮找一個鬼督出來，莫不是你大限將到？這陰差是來拘你的？”

    “噗！”聽得幼九的話，矮胖老頭差點沒讓那口老酒給嗆死。

    “小丫頭片子，你就不能盼為師點好啊！”矮胖老頭擦了擦嘴，佯怒的罵將道。

    “不，不是你師傅。”就在矮胖老頭與幼九倆師徒鬥嘴的時候，鹿硯沉忽然悶悶的開口說道。

    聞言，矮胖老頭不禁是皺了皺眉，須臾後才是開口說道：“心神不惑，五識未封，沒想到這陰司之氣你倒是抵受的住。”

    不過幼九就沒有矮胖老頭的那份欣賞之意了，直接反問鹿硯沉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那陰差是要來拘誰啊？這陰司的風可是從來不會亂吹的喔。”

    鬼督一道，艱深玄妙，鹿硯沉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守義莊的不夜侯罷了，徹頭徹尾的一個門外漢！而且膽子又特別小，自己師傅喝酒上了頭，胡亂誇讚了他兩句，他居然還真的就跟著裝模作樣了起來，自然讓本就對鹿硯沉有所偏見的幼九心中甚是不服氣。

    而鹿硯沉並未應話，隻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神情之上，已然盡是痛苦之色了。

    爾後才是慢慢的抬起手，指向一處，一舉一動間，都顯得頗為艱難沉重。

    “是他，是顧老爺子！”鹿硯沉不忍的說道，寥寥一語，充滿了不願之情。

    “哈哈哈~”聽到鹿硯沉的話，幼九不禁開懷大笑道：“你瞎指你也指對方向啊，你指著人家身後做什麽啊？再說了，他可是好好的在那邊下麵呢！怎~麽~可~能~啊！”

    幼九話未說完，語氣已是從戲謔不自覺的轉換到了驚詫，連聲調都突然拔高了不少。

    因為此時，在顧老的身後，就在鹿硯沉指著的位置，一道本是顫顫巍巍的虛影正漸漸的凝實起來，隨著陰司之氣不斷吹過，竟是凝實的越來越清晰，即便是幼九，此刻也看了個真真切切！

    而原本精神矍鑠的顧老，不經意間，此一時的神情，竟盡是疲乏憔悴之色了。

    “生機渙散，已無還轉。”看得這一幕，幼九也是不禁黯淡惋惜道。

    “一重陰風一重魂！沒想到，你竟然還能看得見生人魂魂！”矮胖老頭倒是有些驚喜的說道：“不錯，不錯，光就這般資質，便可許個一等半的鬼督了！”

    “要麽一等，要麽二等！醉鬼老頭，一等半又是個什麽路數！”幼九不禁嗤罵道。

    “上未到，下有餘。可不就是個一等半嘛。”矮胖老頭不以為意的回答道。

    而此時尚不自知的顧老三，隻是疑惑的瞧了瞧小攤外邊，喃喃自語的說道：“這沒刮風沒下雨的，怎麽忽然覺得周身冷嗖嗖的呢？”

    “人各有命，都是命中定數，小老弟也莫要徒傷神了。”矮胖老頭出言安慰鹿硯沉道，隨即又是話鋒一轉的問道：“誒，小老弟，你叫什麽名字啊？”

    “鹿硯沉。”鹿硯沉沒有抬頭，隻是淡淡的答了一句。

    “鹿~？”矮胖老頭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是急忙問道：“莫非你是那個北玄鹿家的子弟？！”

    聽到北玄鹿家四個字，鹿硯沉不禁是身子忽的一震，腦中嗡鳴之聲仿若又牽扯起了那記憶深處僅有的一段：“你叫鹿硯沉，此處便是天下第一督門，北玄，鹿家。”

    可很快，這段記憶便被無盡的寂靜、煎熬所掩蓋，鹿硯沉的表情也是不禁有些痛苦的扭曲起來。

    其實鹿硯沉也不確定自己與那個北玄鹿家到底是個什麽關係，那個人除了給他定期送吃送喝，教他識文斷字之外，其餘的則是什麽都沒有提起過，甚至連那個人的容貌，鹿硯沉也都未曾親眼見過。

    鹿硯沉也不知道這矮胖老頭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是個什麽路數，於是仍舊低著頭，故作鎮定的回應道：“天下這般大，難道我姓鹿，就一定與你所說的那個北玄鹿家有什麽瓜葛牽扯麽？”

    “那倒也不是，這不北玄鹿家太有名望了嘛。而且鹿姓也不常見，再說老頭子我也有故人出自北玄，情急之下，難免就胡亂牽扯了。嘿嘿，鹿老弟莫要見怪。”

    說完，矮胖老頭又是不禁歎息道：“若那個人還在，他的孩子約莫也得有你這般年紀了喲。可惜可惜啊！”說著，又是砸吧了一口老酒下肚。

    “誒，鹿老弟，既然你與那北玄鹿家沒得什麽關係，你我又有緣在此，不如拜入我南雀督門之下吧，怎麽樣？”喝完酒，矮胖老頭饒有興趣的對鹿硯沉問道。

    “做鬼督？”鹿硯沉有些迷惑的反問道。

    “是啊，你如此資質莫要浪費了才好啊。”

    “不要。”鹿硯沉是斷然拒絕道。

    “為何？”矮胖老頭不解。

    鹿硯沉稍微遲疑了一會，卻是忽然坐起，麵色上也稍稍恢複了些神采的問道：“方才你坐下之時，說什麽壽無長壽，命無短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才來這麵攤的？還有，如果我答應你，做你的門下弟子，你能救下顧老爺子嗎？！”

    “不能。”矮胖老頭回答的也是幹脆。

    “為何？”鹿硯沉不解。

    他聽得矮胖老頭剛才與幼九的對話，忽然想到，矮胖老頭與幼九既是此道中人，或許能有解救顧老的辦法也未可知。

    “因為做不到。”矮胖老頭仍舊很幹脆的回答。

    鹿硯沉還想再爭取一下，可這個時候，幼九也是有些動容，於是開口解釋道：“確實做不到，並非我們鐵石心腸。而是那顧老乃壽終正寢，身死道消，此等情況歸曹獄陰司管轄。至於鬼督一道，所管所轄乃枉死人魂，壽未終而死於非命之人，兩者自是不可逾越界限！”

    就在這時，麵攤之外傳來一聲極其尖細陰冷的聲音喚道：“顧老三，時辰到！”

    語畢聲落，隻見顧老三身子陡然一僵，隨後便是轟然倒地而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