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分離都是讓人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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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就是再去審問。”

    “不必了,在你腦子清楚之前,隻要負責查清七夕血案就好。”衛陽大長公主說著便笑了一聲,“若真如林藥師驗屍的結果所說,那下手之人定然武功極高,京城之中能有這樣一個人就是大事,何況是一群。倒不如說是這個武功極高之人輕功也極好,這才有時間在短時間在京城中到處殺人。

    這樣的人,你知道的有誰?”

    裴沛知她說的是林淩,小聲辯解了一句“她不會的。”

    “你是不是還不夠清醒?”衛陽大長公主冷下臉來,說“能得你這麽維護,是她的本事。可是若讓你糊塗起來連公務都打理不清,那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無用的。”

    “觀主說的是。”裴沛連忙恭順應聲,生怕她再說下去,會有一些讓他為難的吩咐。

    衛陽大長公主哪裏不知他的心思,倒是被他氣笑了,怎地連性子也學了林淩變得這般不沉穩,以往對他的教誨怕都是教到狗肚子裏去了。

    “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是該定一門親事,我看婧兮就很好。”

    “觀主……”裴沛叩首,希望她莫要真定下這親事。

    “怎麽,你是覺得我外祖家的女孩子配不上你;還是我隻是你的義母,無權決定你的親事。”

    “不敢。養育之恩大於天,若是沒有觀主就沒有小子今日。”

    “那你就好好去準備成親的事吧。”

    裴沛還想再說什麽,卻見曉月道長瞪了他一眼,他深知再說隻會增加衛陽大長公主的怒意,隻得無奈告退。

    走出小院,外麵已經星月高懸,裴沛背上有傷,膝蓋又跪腫,隻能由長源扶著慢慢在路上走。被夜間的涼風一吹,他心下一片茫然,先前的種種決定到現在像是笑話一般,他以為會遇到的阻礙隻是路上的巨石,多費些力氣搬開了就好了。可事實上,橫在他眼前的卻是連綿的高山,他要想前行,隻能從高山留給他的山縫擠過去。

    這不是他能選擇的道路,是高山給他的安排。

    許多人都羨慕他能憑著跟衛陽大長公主相似的容貌成為她的養子,他也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那一個,在白水觀時他看過了太多的不幸,也就分外知道感恩。

    他知道那些血淋淋的不幸都是衛陽大長公主讓他看的,心裏對她日積月累的崇敬並不會為這樣的事動搖分毫,就好像他知道小時候照顧他起居對他頗為照顧的道長忽然間沒了音訊與衛陽大長公主有關,也沒有就此事多問什麽。

    他享受了她給的尊貴,就要完成她給的使命,如果他空有與她相似的長相,又怎麽配姓“裴”?

    這些年來,他自以為自己做的不差,隻是當她點破孫由的事,他才明白也許他所做的並沒有達成她的期望。他沒有那麽高的價值,也不擁有自主的權利。

    燈籠中昏黃的光幽幽照著他一眼就可以望盡的前路,他穿過竹林翻過低矮的山丘時,心下便有了決意。待他從竹林的陰翳下走出時,便看到清冷如水的月光傾泄了一地,而站在月光之中最奪目的便是等候著他多時的林淩。

    “你怎麽在這裏?”

    裴沛一時有些失神,這前路之中本不該有什麽人在,也不該是她在。但若有一個人,若這個人是她,會是極大的驚喜。

    “我等你呀。”林淩說著,鼻子聞了聞,上前擔憂地看向他,“你受傷了?怎麽用的是這種藥?”

    她後悔剛剛太規矩,沒有偷看兩人聊天的內容,人都是有的,她也不能仗著自己有這個能力而裴沛又是她的人就總是偷偷盯著他。她以為母子倆就算有什麽談不攏的,頂多戲劇性的跪一跪打一打巴掌也就過去了,看來是她對俗世的了解太過淺薄。又不是仇人,何至於如此?

    “我去替你出氣。”

    越想越是不平,她憤憤說了一句,就想去後麵衛陽大長公主的居所找她算賬。

    “你站住!”裴沛喝道,知道她一向憑著意氣行動,生怕她真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林淩倒也聽勸,也知道這種時候她就算要出氣也不能明著來,不然還會討裴沛的嫌。回頭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她越發不懂他們的事,隻覺得麻煩得緊。

    裴沛也知她的怨氣所在,她本該是喜怒隨心自由自在的,卻因他困於高牆之內,而他又沒法為她做什麽。

    “你走吧。”他忽地說道。

    走?他竟然想通了讓她去報仇,莫不是這次真被打疼了?林淩暗想,微微側過身還試探地朝裴沛看了一眼,仍不敢相信。

    看到她欲去的方向,裴沛知她誤會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是說讓你離開裴府,別再呆下去了。”

    林淩歪了一下脖子,更是不懂他的意思。

    “那你呢,你要跟我一起走嗎?”她說,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主意,“你要是不愛住在林子裏,我也可以陪你在鎮上住,天下那麽大,多的是可以容身之處。”

    天下很大嗎?裴沛黯然地想,也許於她這天下廣闊無垠,於他卻逼仄荒蕪。

    “既然天下這般大,你便回到你廣闊的天地去。”

    “你為何要說這些?”

    “你既不肯放棄你所謂的修行,留在裴府也隻是增添麻煩。我不久後就要成親了,你也不便再留下來。”

    林淩默然,目光中有疑惑也有無措,她終還是不太懂世俗之人的想法,不明白眼前所發生的是是為了什麽。靜靜看著裴沛的臉,她好像又回到了迷霧森林,那霧氣至今沒有散去,它們仿佛侵入了她的身體,時不時地出現遮蔽她的眼。

    麵對突發的狀況,她依舊如當初般茫然,隻是內心卻要比當初強大。

    “我知道這些話並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你既然說了,便也是你的決定。我自跟著你回來,便想過你總有一天會趕我走,隻是沒想到你能忍到今日。”

    說到這裏,她感覺淚意翻湧,也由著眼淚就這麽落下,不遮不掩的落在裴沛眼底。

    “我曾想過世上的分離最讓人氣惱的就是不告而別,若要走便走,何必不發一語。如今看來,倒是我執著了,分離都是讓人難過的,不管以怎麽樣的方式。”

    說完,她又笑了一聲,帶著些許遺憾地看著裴沛。

    “我難以理解你的苦衷,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厲害,就此分離,倒也是好的。”

    她用手擦了一下淚,轉過身大步離開。

    又是一次她意料之外的離別,卻比先前更讓她困惑無奈。俗世間的事,她就算不能感同身受,卻也不是全然不懂,也就更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裴沛待她是真心的,他想讓她離開的想法也不是假的,大約他在世事無常中選擇了他該走的道路。

    既然兩人的選擇都是正確的,那眼下的不舍與不甘又是因為什麽。

    林淩握著拳,站在裴府外麵的巷子內,望著高遠的夜空。

    她所修之道,是魔道,一切從心。既然此刻她不好過,她也不能讓別人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