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有求於林淩，譚琚也不好太過明顯地試探她的武功，再說有刁鑽的裴沛在，就是試了也不見得準，到時候別是他布局想鏟除全一教。

    此人對教派深懷偏見，就跟他的義母一樣，全一教又不曾幹涉政務，也不知怎麽就入了衛陽大長公主的眼，總來找他們麻煩，譚琚暗歎，麵上卻對裴沛態度和緩不少，像是倒了一通苦水後心下釋然了。

    裴沛也借機向譚琚打聽了縣城不少事，他知道這會兒譚琚估計不會說縣令什麽好話，可他本來也沒想聽這些。

    比起知之不詳也不敢明言的百姓，譚琚對懷封縣的情況要了解得多。

    懷封縣的縣令姓王，是王皇後的族人，不過不是什麽嫡子嫡孫，跟王皇後這一支也已經出了五服。王縣令也不是全然沒有才幹，到了懷封縣之後便跟當地的鄉紳打好了關係，他們來求他辦事，他大部分會答應——隻要對方給得起錢。

    因他貪戾，當地百姓稱他為金雞縣令，鄉紳們不管遇著什麽事隻要給足金銀，他就會想辦法擺平，甚至還曾有過兩頭收錢的事例。他對百姓更是冷酷，在他到任後，懷封縣的農戶急劇減少，就有他壓迫的緣故。

    去年朝廷下令讓他們冬季修水利，懷封縣便征了民夫。偷工減料自不必說，民工的吃住條件也差，幹完能安然回去的不足一半。

    畢竟關係到鬆室山附近的民生，譚琚也曾下山去查看工事現場，倒與他的猜想並無二致。這些年下來，他對王縣令極為厭惡，卻又不想多理會。王縣令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懷封縣，跟本地的鄉紳又有交情，全一教又何苦去做這惡人去管朝廷用人的事。

    裴沛說不定正等著他們露頭好給他們一刀，他們才不沾這事。

    他們也沒料到這一疏忽導致了現在的局麵，王縣令甚至把救災的事推到全一教身上，教中才多少人？又救得了多少了？譚琚甚至聽說王縣令已經準備把洪災之過賴給全一教，說他本人是事事受全一教掣肘脅迫才沒能打理好懷封縣。

    那些鄉紳也不是處處都向著王縣令，全一教怎麽說也在本地耕耘多年，來傳話示好的人可不少。

    不管朝廷會不會信了他的說辭，有了絕佳的借口，朝廷說不定會把握機會對付全一教！

    五通教覆滅，誰知道裴沛這把刀之後會砍向哪裏。譚琚對衛陽大長公主教出來的人心存戒備，這次本沒打算與他溝通說理，可是誰讓他身邊有了一個林淩。

    也不知裴家哪裏來的運道，得了這樣的人才？就算是皇族，也不該占盡氣運，難道天道真對教派全然不顧，想要用帝皇之道碾碎他們？

    譚琚與裴沛聊了一個下午，又留了他在山上住下，明天再尋路去縣城。裴沛也有此打算，與他道謝後便在馬陽的帶路下去了後院。兩人休息了一會兒，譚琚和馬真便親自送茶水點心到他們住的客院。

    “鄉野之地，又是特殊時期，沒有什麽好招待，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譚琚放下果盤時客氣說道。

    “都是一些時鮮水果，觀裏的童兒新摘的，兩位嚐個鮮。”

    馬真搭了一句，臉上堆著臉，讓林淩看著有點怪。她拿出果子看了看，的確是很新鮮，有好幾種味道不錯，就是個頭小了一點。在這樣的天氣，果子長勢不好也正常。鬆室山上的生物已經算好的了，至少比她在前麵幾座山上看到的要有生氣，像是整個鬆室山被什麽保持著，能讓區域範圍內的生物不受瘴氣侵擾。

    她遞了一個紅果給裴沛，自己也吃了一個，目光在譚琚和張真臉上打量了一眼，便轉頭看向裴沛，反正在外麵她得什麽都聽裴沛的，聽說俗世的女子皆是如此。

    既然是林淩遞給他的，裴沛也放心吃了。

    “的確是別處嚐不到的味道。”他淡笑稱讚道，仔細看著果盤裏的果子，也沒有去問兩人的來意。

    譚琚和張真對看了一眼後，譚琚暗歎，出麵說道“其實這會兒過來，是有件事想要麻煩林門主。”

    林淩看向裴沛，等了好久也沒見他應聲，她才抬眼淡淡地問“什麽事？”

    “我們掌門不久前不知什麽緣故，忽然昏迷不醒，請了本地好些大夫看了都沒有用。聽說林門主醫術了得，還請幫忙看看。”

    譚琚恭敬地作了一揖，看得出是真的著急。

    “首先我是個藥師，並不算是大夫，知道的病症並不多。要是你們不在意，我可以幫忙去看看，救不救得了可不保證。”

    “行，林門主這邊請。”

    生怕林淩反悔，張真馬上就想帶人過去，他現在憋著得對兩人和顏悅色心裏難受得緊，以前就是他師兄那裏他也都是什麽話能氣人便挑什麽說，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陪著笑臉。

    林淩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裴沛。

    “我夫君要跟我同進同出。”她說。

    譚琚略一遲疑便同意了，然後才反應過來她這個稱呼好像不對勁。打量了兩人一眼，見裴沛嗔怪地瞪了林淩一眼，卻沒有說她什麽，隱隱還有幾分高興，他就懂了。

    這些小年輕就是容易被情愛所迷，等兩過幾年便知世間種種都是虛幻，與其在這些事上浪費年華，不如好好修行，譚琚暗忖。張真的心思就比他直白得多，隻恨現在不能說他們幾句，不然就這兩個敢在全一教地界秀恩愛的毛孩子分分鍾要被他訓哭。

    全一教的弟子心中隻有大道不能成親，他就見不得那些看不破紅塵的笨驢。

    兩人似乎著急在前麵帶路，遠遠走在前麵，裴沛覺得相隔距離足夠遠了，才低頭說了林淩一句。

    “他們都知你我身份了，不用再扮夫妻了。”

    “什麽叫扮？我們本來就算是，隻你那裏還不方便，得過許多儀式；我這邊……隻恨我一個親友都沒有，不然定要都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看中的夫君。”林淩不以為意地說。

    “你小聲點。”裴沛叮囑道，看向前麵譚琚和張真的背影，莫名從中看出了怨念。

    “我有這麽好的夫君我驕傲，為什麽要小聲？”她說著，停在腳步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你……”裴沛看了看前麵又看向她，卻拿一臉笑容的她毫無辦法。

    “你得習慣！將來沒羞沒臊的日子還長著呢。”她打趣道，繼續扶著他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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