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二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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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朗頭把古雲兒帶出宮的,也是他救了你們?”
“他當然會這麽做了,朗頭不是郭大哥的父……”
蘇霽月對阿姐把話說了一半,緩緩轉頭看向了郭長歌。他們父子間的事蘇霽月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她知道郭長歌好像是不認他那個父親。
“父親。”卻沒想到郭長歌說道,“他是我父親。”
成樂和溫晴都有些驚訝地看向他。
郭長歌又道:“我父親自然會想盡辦法救我,但當時我能從皇宮活著出來,是因為思揚向皇帝求情。後來皇帝發現了思揚身上的胎記,她才得了自由,到雲州與我們會合。”
蘇霽月問道:“她這個公主是怎麽流落在外的啊?”
蘇素染再次把書遞出,道:“這書上寫了,你自己看吧。”
蘇霽月道:“不要。”
她看向郭長歌,嬌聲道:“大哥,你給我講吧。”
郭長歌道:“那得從頭講起了。”
蘇霽月道:“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在船上也沒事做。”
郭長歌看向成嗎?”
成樂怔了怔,“那有什麽不可以?”
蘇霽月不禁麵露笑容。厲直和淩飛雪也很感興趣,隻有方元還躺在一旁,竟像是已經睡著了。
郭長歌道:“我是在想,你父親的事你來說好一點。”
成吧。”
這時溫晴伸手從蘇素染那裏接回了書,隨意地翻了翻。
郭長歌看向蘇霽月道:“你成大哥的父親,本是一位將軍。少年時與古雲兒,也就是我的嶽母,兩人是青梅竹馬,互相愛慕……”
蘇霽月吃了一驚,“等等等等……你說那位成莊主和古姨是……是……”
郭長歌道:“你沒聽錯,他們少年時互相愛著對方。當初我們進宮救人,就是為了成莊主。”
蘇霽月道:“那他們現在怎麽……”
郭長歌道:“這種事恐怕就連他們本人都說不清楚,你就別問我了。”
蘇霽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你繼續說。”
郭長歌道:“當年成……不,成峙滔其實是化名,成莊主原名叫陶之誠。多年前蠻夷入侵,陶將軍隨他父親赴邊參戰,數年的戰爭,雖然最終是勝了,但我方同樣傷亡慘重,他父親也戰死,代價不可謂不大。陶將軍年紀輕輕就立下如此戰功,凱旋後自是加官進爵,封賞無數……”
“等等……”蘇霽月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老婆是公主,也就是說,古姨本來是皇帝的老婆?”
郭長歌點點頭,“這你不應該早就知道嗎?”
蘇霽月眨眨眼,道:“但現在聽你一說還是很讓人吃驚啊。”
郭長歌道:“可我還沒說呢。”
蘇霽月道:“因為我本來就知道啊。”
郭長歌無奈笑道:“我就是說啊……”
蘇霽月一擺手道:“別管那麽多了,這不重要。也就是說成莊主回家後發現他喜歡的女孩子變成了皇帝的妃子,所以他一氣之下就從朝廷叛逃而出?”
郭長歌笑著反問:“你還記著你最初的問題嗎?”
蘇霽月略一回想,道:“對啊,那公主是怎麽流落在外的啊?”
郭長歌道:“真實情況是有人陷害陶將軍,假傳聖旨,托人將他引入後宮,與古淑妃相見。”
蘇霽月不禁皺眉道:“此人好狠毒的用心!”
郭長歌告訴她:“那個人已經死了,而且就死在玉汝山莊。”
蘇霽月道:“該死!要是讓他計謀得逞,死的不止是陶將軍,古淑妃和她的孩子也難逃一死。”
郭長歌道:“沒錯,當年的古淑妃和你一樣認得很清,所以她一見到陶將軍,就知道他定是遭人算計,於是立馬讓他逃離皇城,逃得越遠越好,並且求他把孩子帶上。”
蘇霽月道:“陶將軍武功一定不弱,帶一個孩子逃走還有些許機會,但大人是決計帶不了的。”
郭長歌點頭,微笑道:“你和你阿姐一樣聰明,倒省了我許多口舌。”
蘇霽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哥你盡取笑我,我哪裏比得上阿姐。”
蘇素染笑道:“要我說你可是比誰都機靈,再說了,你郭大哥的話你還不信嗎?”
蘇霽月更不好意思了。不過郭長歌倒也不是亂說,他確實認為蘇霽月不管是頭腦、心機還是手段,都不是尋常女子所能比的。這半年多的相處直到現在,郭長歌越來越多地見到了蘇霽月像個孩子的一麵,看著她臉上笑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真誠,他為她高興,但從未有一刻忘記她曾遭遇的不幸與痛苦。而她那尋常女子比不了的強大,正是這痛苦賦予的。
郭長歌接著講下去:“後來陶將軍帶著古淑妃的孩子逃出皇城,追捕緊隨其後,身受重傷的陶將軍已是窮途末路,那時,是我的父母救了他。”
蘇霽月聽著,輕輕點頭。
郭長歌續道:“後來官兵還是找了來,我母親在那時被殺。陶將軍和我父親一路逃亡,最終在‘仙山’安頓下來,陶將軍慢慢變成了現在的成莊主。”
蘇霽月問道:“‘仙山’是……”
郭長歌道:“就是玉汝山莊所在的那座山,因其隱蔽,不是什麽名山,我也從沒聽有人說過那座山有什麽故舊的名稱,隻是我習慣稱其為‘仙山’。”
蘇霽月表現得有些悲傷地道:“你父親是因為你母親的死,所以與成莊主作對的嗎?”
《大明第一臣》
郭長歌道:“雖然他不承認,但可以這麽說。”
蘇霽月不解,“他為什麽不承認?”
郭長歌道:“因為是他救了成莊主,這才引發了後來的一係列事情。他當然恨成莊主,但他更恨自己,這是莫大的痛苦,他沒辦法承受。所以他隻要承認了,就活不下去。”
在蘇霽月聽來這話好像能說得通,但若仔細去想,又覺得很難理解,所以聽完後隻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時蘇素染忽然握住蘇霽月的一隻手,道:“小月,別想太多了,當故事聽就好。”
其他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溫晴忽開口道:“有些事本就隻有自己經曆過才能真正明白。”
她這樣說,是因為聰明如她也無法想象一個人要多麽痛苦,才會喪失活下去的希望。隻因為她很幸運,也很幸福。
蘇霽月看向她,皺著眉道:“我大概能明白。”
她想到那天晚上,那個男人,那個“噩夢”,那之後的她已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必須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人,隻有那樣她才能活下去。
她緊緊握住阿姐的手,轉過頭去,給了一個讓阿姐放心的微笑。蘇素染看了,既欣慰又心疼,隻恨自己當初沒能保護好妹妹,不禁輕聲歎息。
厲直想到自己當年的自殺之舉,也頗有一番感觸。那時的他陷入了無盡的自我厭惡,直到今日,他深愛淩飛雪,雖不會再輕言死亡,但當年的那種痛苦仍揮之不去,也正是這份痛苦驅使他以俠士自居,路遇不平,即便知道自己不敵,即便是以卵擊石,他也要拚個頭破血流。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地忘記那個讓他厭惡的自己。
眾人沉默片刻,蘇霽月忍不住好奇問道:“那朗頭又是打著什麽旗號與成莊主作對的?”
郭長歌道:“他想要……對了,你應該知道幻心術吧?”
蘇霽月道:“嗯,聽百大哥他們說起過。”
郭長歌道:“朗頭他想要得到幻心術,然後改變成莊主的記憶。”
蘇霽月又問道:“改變記憶做什麽?”
郭長歌道:“他不是救了成莊主一命麽,這是好心,可成莊主卻用這條命成立了玉汝山莊,為禍武林,相當於他好心辦了壞事。”
蘇霽月道:“原來他是想著用幻心術阻止成莊主。”
郭長歌點點頭,然後道:“不過還不止這樣。他的夢想說來很大,他想的是,隻要有了幻心術,他就能救任何人,而不必擔心他所救之人會去危害別人。”
蘇霽月緩緩點頭,忽聽有人道:“這不就是你麽。”
眾人同時看向聲音的來處——方元,還躺在搖椅上,還閉著眼,但說話的確實是他。
隻聽他接著又道:“你不願看到有人死,你爹想要救人,這難道不是一回事兒?……嗬,真不愧是父子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