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鳴霄的話讓唐悅更懵了，短短幾句話，包含了太多令她震驚的信息。

    肖叔叔隻是肖堯的養父？當年肖堯不是被他母親拋棄，而是他拋棄了母親和弟弟？

    這讓唐悅如何能信？

    “當年不是你媽媽為了所謂的真愛，離開病重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音訊全無的嗎？幾年前，她為了讓肖堯幫傅忠毅爭奪傅氏集團，所以突然出現。如今呢，你突然出現，又為了什麽？”

    傅鳴霄並不認同唐悅的話，甚至因為這樣的話感到了一絲冒犯。他放下酒杯翹起二郎腿，雙手疊於身前冷哼道：

    “我不知道肖家給他灌輸了什麽想法，才讓他那麽恨母親。可不管他對當年的事有怎樣的誤會，母親畢竟是生養過他的人，他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聯合外人對付親人。”

    唐悅一臉困惑，而傅鳴霄卻並沒有再透露當年的恩怨，而是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聽小黎總說，你是我哥最在乎的人。如果由你來勸他，或許他會停止那些不理性的行為。”

    “他做了什麽？”

    “你知道他在幫盛宏集團策劃借殼上市、開發市舊城改造的項目吧？”

    唐悅點點頭，仍舊戒備道：“那又如何？”

    “為了這個項目，傅家已經準備了快五年。可他為了報複我母親，居然利用肖家的權勢地位，用非正當的手段，幫盛宏奪得了項目一期的標。”

    聽到這，唐悅立刻明白了，忍不住冷笑：

    “說來說去，你也是為傅氏集團來的？那麽大的項目，又是公開競標，你們幹不過盛宏，就要肖堯做出讓步？甚至要求他轉頭幫你們？”

    傅鳴霄沒立刻答話，而是抿緊嘴微皺些眉的看著她，片刻後才說道：

    “他不想幫我們沒關係，可他至少不應該站在敵人的陣營裏。傅氏為了這個項目，已經投入了太多，母親甚至將整個傅氏的未來都押在這上麵。如果最後我們拿不下這個項目，傅氏極有可能就完了。”

    仿佛想到了那樣的可能，傅鳴霄吸了口氣，補充道：

    “傅氏是我父母花了三十餘年才搶回來的家族企業，也是我父親留給我們的遺產。我絕不能讓它毀在我哥的手上，更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趁機將我和我母親趕出傅家。”

    “你說的這些，是你和你媽媽的事，和肖堯有什麽關係？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可我相信他一定有他這麽做的理由。倒是你們，除了想利用他，可曾關心過他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真誠的交流卻換來唐悅的指責，傅鳴霄微微有些動怒，勾勾嘴角諷刺一笑。

    “你又知道我們不曾關心？當初我父母在傅家站穩腳跟後去接他，他卻躲著不見。甚至後來我長大了去找他，他也一麵都不肯見我。”

    “這麽多年，他一直怨恨著母親，我母親為此也很痛苦。如果他執意不肯回傅家，我也能接受。可他不能聽說傅氏把全部的資金投入這個項目後，故意跑到我們的對手那。然後利用肖家的權勢和關係，官商勾結、私下賄賂，想趁機搞垮傅氏。”

    傅鳴霄最後一句話刺痛了唐悅。她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內幕，可從肖堯這半年的舉動來看，她也隱隱猜到了這一點。

    隻是她不確定，肖堯究竟是在利用肖家的關係在打擦邊球，還是切切實實觸犯了法律。

    心中的擔憂，化為了在外人麵前對肖堯的極力維護。唐悅瞪起了黑強強的眼睛，冷聲道：

    “無憑無據，你別血口噴人。傅氏集團雖然曾是業內龍頭，可你們管理不善、集團內鬥，導致業務混亂、利潤縮水。一個走向衰敗的企業，競爭不過新起之秀，這很正常。”

    傅鳴霄頓了頓，又看了眼周圍，確定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們之後，才微微傾身向前，用比之前低了不少的聲音說道：

    “以你的閱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這麽大一個政府牽頭的項目，真的全憑實力競爭的吧？如果沒有肖堯橫插一腳，這項目，十拿九穩、六成以上都是傅氏集團的。”

    聽到這，唐悅不免覺得好笑。傅鳴霄的話外之音，不就是說他們傅氏也用了“不正當”的競爭，隻是因為他們的後台沒有肖家的硬，所以最後輸給了肖堯嗎？

    一個同樣手段不幹淨的人，卻好意思指責肖堯手段卑劣？

    “傅總，既然大家都是在實力的基礎上拚關係，我想你也沒什麽立場在這指責肖堯的‘不正當’吧？與其求別人讓你，不如自己多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如何？”

    大概了解了些肖堯的身世，剩下的看起來傅鳴霄也不肯細說，唐悅便打算回去了。

    她說完，便從包裏掏了幾張百元現金放在桌上，準備起身離開。

    “我承認，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很難有誰幹幹淨淨的做生意。但是，如果台麵下的勾當被人抓了包還留下證據，那絕對是件很愚蠢的事。”

    正在起身的唐悅因為這話又頓住了，她疑惑的看向傅鳴霄，“你什麽意思？”

    傅鳴霄仍舊翹著二郎腿疊著手，隻微微用下巴指了指唐悅身後的椅子，等唐悅重新坐回來之後，才接著開口。

    “他畢竟是我哥，我不想和他正麵鬥，更不想讓陰險小人背後捅他刀子。雖然我不知道小黎總為什麽一直不願引薦你和我認識，但既然今天咱們碰上了，我就直說了。”

    “盛宏集團的董事長絕非善類，他出國之前甚至有過□□背景。我哥和他合作，極有可能被他利用完再一腳踢開，最後做了替死鬼、甚至可能連累肖家。”

    傅鳴霄說著，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遞給唐悅。

    “這是陌生人發給我的一段錄音，我建議你不要擴音的聽一下。”

    唐悅看了眼傅鳴霄略顯嚴肅的表情，遲疑的接過手機，點開播放鍵後將手機貼到自己的耳邊。

    然後，許曆和肖堯的聲音便從手機裏傳來：

    “聽說舊城改造的項目，不管是中央還是市裏，都想優先給曾經的龍頭企業一個翻身的機會。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傅氏集團不管是在基建工程、地產開發還是能源領域，都曾是市當之無愧的企業龍頭。你覺得，這次的競標，我們盛宏真的有機會嗎？”

    “許總放心，項目競標，說到底不過是走個流程，就為了公示時看起來公平罷了。可不管最後中標的是傅氏還是盛宏，都隻是評委會那幾人投票的結果。”

    “聽你的意思，你知道最終的評委有哪些人？”

    “我想知道的話，還是有辦法知道一些的。”

    “嗬嗬嗬，肖總果然能力超群。隻是，傅氏已經提前五年為這項目做準備，聽說他們被內定的幾率很大。而我們盛宏目前隻有地產類的業務，業務範圍太單一，按理說連競標的資格都沒有。”

    “傅氏有辦法讓自己成為‘內定’，我就有辦法讓這‘內定’改為盛宏。至於資質這種東西，我們多買幾家公司不就有了？隻要麵上讓評委會說得過去，一切就都好辦。”

    “你真有把握說得動那些評委？”

    “不是我，是我大伯、我哥和姚叔叔。”

    “哈哈哈，好。需要什麽你盡管開口，我許曆雖然沒有你這樣硬的關係網，但我唯獨不缺錢。不管他們想要多少，你盡管答應就是。”

    錄音結束，唐悅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一時間她有些難以接受。

    過去的肖堯，十分痛恨客戶通過他來攀附肖家，也十分注意避免真的利用肖家為自己謀利。

    她沒想到，有一天肖堯會這樣明目張膽的跟客戶說：他會用肖家的關係走後門？

    傅鳴霄接過了唐悅遞回來的手機，說道：

    “我不知道給我錄音的人是誰，這樣私密的談話又是怎麽被人錄下的。可隻要把這段錄音發給檢察署、檢察署順著項目競標的事查下去，我哥就極有可能給肖家帶來巨大的麻煩。而我之所以在招標結束後收到這段錄音，恐怕也是有人想借我的手，來扳倒我哥和肖家吧。”

    “你沒有向檢察署舉報？”

    唐悅有些懷疑的問，她還不能確定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弟弟是敵是友。對於陌生人，尤其利益相關的陌生人，唐悅從不吝嗇猜想對方最惡的可能。

    如果這人隻是想利用這個錄音博得她的信任，然後再利用她來牽製甚至對付肖堯呢？

    她可不想成為肖堯的絆腳石。

    聽到唐悅這麽問，傅鳴霄無奈的一笑，“他可是我的親哥哥。”

    “可他在和傅氏集團作對，害你們一期競標失敗。”

    “即便如此，難道我為了一個項目，要害自己的哥哥坐牢？”

    唐悅不說話了，她雖然依然不敢完全信任眼前的人，但他看起來確實不像想要害肖堯，於是她心中仍是稍微安心了些。

    見唐悅不說話，傅鳴霄繼續道：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並給你聽這段錄音，是因為我不確定，錄音人還有沒有別的對我哥更不利的證據；或者之後我哥為了項目二期三期，還會不會做出更多不理性的行為。我想請你勸勸我哥，讓他趕緊從這個項目裏抽身。”

    唐悅想起前天和肖堯見麵時的談話，不由得心裏一沉。

    一來，某些方麵，肖堯性子和她一樣倔，決定好的事不會輕易放棄；二來，估計肖堯為了這個項目，已經牽扯了不少肖家的關係。

    現在他再想抽身，恐怕已經沒那麽容易了。

    再說，肖堯現在大概分身乏術。

    除了昨天發的一條說他要出差幾天的微信，這兩天，他們幾乎沒有聯係。現在的她，就算想找宵夜見麵談一談都難。

    ——除非，她突然跑到肖堯的別墅去找他。

    可她並不想這麽做。不管肖堯和姚沐一之間有沒有什麽，這個時候，她都不想撞破兩人在一起。

    見唐悅許久不說話，傅鳴霄奇怪的問：“怎麽了？難道連你也勸不動他？”

    唐悅收了收心神，不答反問：“發錄音給你的人，有沒有說什麽？”

    傅鳴霄搖了搖頭，“他什麽也沒說，就發了一段錄音給我。”

    “手機發給你的？”

    “郵箱發給我的。”

    本來唐悅還指望對方是通過彩信發送的，可以通過號碼去查查這人是誰。可聽說是郵箱發的，唐悅立刻失望起來。

    見唐悅又開始沉默，傅鳴霄隻催促的問道：“你現在在想什麽？能不能幫我勸勸我哥？”

    唐悅盯著他看了一會，才垂下眼皮淡淡說道：“我在想是誰發錄音給你，他的目的是什麽。”

    “那你猜到是誰了嗎？”

    “我大概猜到了。不過，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聽到唐悅居然猜到發送錄音的人是誰，傅鳴霄好奇道：“你猜的人是誰？”

    唐悅頓了頓，腦海裏閃過好幾個念頭，片刻後才看著傅鳴霄的眼睛，堅定道：

    “許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