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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裏？

    繁星逐漸恢複了意識，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仿佛是在半睡半醒中飄蕩，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大帥，亞裏索洛斯率領的6萬大軍距離我們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們是不是該戰略撤退？”

    “對啊，大帥，咱們的人都是各個部族集合起來的，兵種雜、輜重多，再不撤退恐怕來不及了。”

    “大帥，如果你再不撤，我們阿葛布部族的可要先撤了，不是我們貪生怕死，誰都知道我們阿葛布戰士的勇敢是草原上響當當的，但是這用雞蛋碰石頭的事，我們睿智的阿葛布人可是絕對不會做！”

    一個巨大的皮氈帳篷裏，十幾個穿著各式各樣皮革皮毛、麻布粗衣的古怪人物，在熊熊的火堆外麵圍成一個圈。剛才傳令兵出去之後，大家便議論紛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火堆旁的一個黑臉男人。

    是他！

    繁星一眼認出了這就是那個神廟裏的黑臉男人，隻不過氣色好了很多，衣著也更華麗。

    火堆的上方支著一口燉著濃湯的鍋，黑臉男人正聚精會神的撇著鍋裏飄上來的雜質，對眾人的言語絲毫不加理會。

    “匤農，你別再煮湯了，都火燒眉毛了！”一個披著白色熊皮的老頭拄著拐杖走到匤農的身邊，一把抓住了他握著湯勺的手。

    “哦？”匤農黑色的臉忽然咧出一彎白色的月牙，輕蔑的笑了笑。

    “怕什麽，來多少我們便殺多少。”匤農嘿嘿的笑了笑。

    “來多少殺多少？大帥，我們都知道你打仗厲害，咱們這一路打過來，兄弟們是真心服你，可是咱們一共就3萬不到的人，還是東拚西湊起來的，人家奧羅帝國的軍隊可是6萬，而且全是正規軍，裝備兵器都是製式統一的。不是我們怕死，是這仗真沒法打！”一個長相憨厚的胡子大叔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表示自己所言真誠。

    匤農看都沒看那人一眼，往鍋裏灑了幾把碾碎的香料，用木質大蓋蓋住鍋，讓湯在裏麵升溫沸騰。

    “來人，展地形圖！”匤農一邊把鐵勺隨手丟進旁邊的木桶，一邊大大次次的喊人進來。

    “嘩~”

    一張由很多整皮縫合成的地圖由四個人兩高兩低握著四角，在帳篷入口的位置展開。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匤農的手指連點在皮質地圖上，指出一條清晰的直線。

    “三個月，我們從奧羅帝國的東西邊境舉兵，一路殺到這裏，大大小小四十七戰全勝，斬殺奧羅士兵八萬餘人。現在奧羅帝國的主力共有三支，一支在北部抵擋司拉西帝國的入侵，一支在分為兩隊，一隊在西邊阿加河以西鎮壓奴隸暴亂，一隊已被我們殲滅。還有一支主力，也就是亞裏索洛斯率領的6萬大軍，負責守衛奧羅帝國的首都盧內。現在亞裏索洛斯率領6萬大軍與我們作戰，首都盧內防禦空虛，如果此戰勝利，盧內一天之內就可攻下，殺了奧羅皇帝，滅了奧羅帝國。到那時候，金幣、糧食、布匹、女人，所有的東西都應有盡有。我們再以盧內為據點向外進攻，一周之內可以攻下半個奧羅，到那時候，在座的各位一人一座城，這個冬天不要在這種鬼帳篷裏過夜，而是讓你們的族人在城市的石屋裏麵過冬！”匤農說完之後，圍坐在火堆周圍的各族首領無不動容。

    他們隻是蠻族，祖祖輩輩都被奧羅帝國欺壓逐殺，這次趁虛而入，大舉攻擊，一方麵是向奧羅帝國複仇，另一方麵則是想趁著深冬來臨之前掠奪一番。他們哪敢去想滅掉奧羅國，占領奧羅的城市？但如果真如匤農所說，能夠搶回一座城市，不要說部族這些在前線的戰士們的性命，就是搭上整個部族全部男人的性命也值了，那可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啊！

    “大帥……”過了好一會兒，阿葛布部族的族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一邊撫摸著自己的骨頭手鏈，一邊疑惑的看著匤農道：“大帥，如果真像你說的，能占了奧羅人的城市，我們阿葛布勇士的命也就豁出去了。可是大帥，我們阿葛布族有一句老話，叫守窩的狼才最凶猛。這6萬人，我們3萬人，不如我們先撤退，等然後召集各部族的援軍，等兵力充足之後再作打算。”

    阿葛布部族長這麽一說，剛才還雄心勃勃的眾人又神色黯淡、麵露憂色，有人甚至還附和著點頭。

    “西麵的叛亂很快便會被鎮壓，到時候他們既可以直接回援首都又可以北上會師，然後三路主力一齊東征，到時候不要說城市，就連你們的帳篷都會被奧羅人燒了！”

    眾人聽到匤農的話，皆是打了個冷顫，說到被奧羅人燒殺搶掠，他們可都經曆過，那種陰影是多少年都難以抹去的。

    匤農看到眾人的表情，輕蔑的笑了一下，走到自己的虎皮寶座前，大大次次的倒坐在上麵。

    “你們跟我匤農這麽久，叫了我這麽長時間的大帥，也應該知道我匤農說話從來說到做到。我現在告訴你們奧羅的這6萬人一定會敗。”

    “這是為什麽？”剛才握住匤農手的那個老頭立即發問。

    “原因很簡單。”匤農冷哼了一聲，拔出一把金色彎刀割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後在心口前劃了一下：“因為我一定會贏！”

    眾人看到匤農的這個動作皆是一驚，因為這個動作是蠻族戰士最神聖的起誓儀式，如果誓言未成，則必須以死謝罪。

    “大帥你這是……好吧，我願追隨大帥出戰！”胡子大叔率先拜倒在匤農身前。

    “老朽也願隨大帥出戰！”白發老頭也跟著拜倒。

    “我阿葛布部族願隨大帥出戰！”阿葛布部族的族長拜倒。

    “我烈遜達部族……”

    ……

    就這樣，帳篷內所有族長都拜倒在匤農麵前，之後匤農調兵遣將、點查裝備輜重，不再贅述。

    卻說一切安排妥當，匤農盛了一碗熬好的熱湯，親自端回自己的行帳。

    匤農的行帳很簡單，很樸素。隻有一張木質的桌子和一張並不大的木床。這桌子和木床並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如果仔細觀察，能發現木頭上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刀痕。匤農認得這些刀痕，這是他砍倒的大樹，雕出的桌和床。

    床邊散落著很多粘著鮮血的白布，一名女子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臉色發黃、嘴唇蒼白，身體瘦的皮包骨頭，眼眶深陷發黑，那雙灰色的眼睛，已經被病痛折磨的沒有多少生機。

    “夫人，來，嚐嚐你最喜歡喝的湯。”匤農此時像是換了一個人，不論聲音還是表情都如此溫柔，連端湯的手都小心翼翼。

    “你征戰這麽辛苦，還為我熬湯……”女子的聲音虛弱的隨時都可能斷掉，她緩緩把頭轉向匤農，卻沒有力氣抬起頭來。

    “呼~”匤農用勺子舀了一勺湯，輕輕的吹去湯的熱氣，然後一手穩穩托住女子的頭，另一隻手用勺子溫柔的喂她喝湯。

    女子的眼淚，在湯入口的一霎那落了下來。匤農吃了一驚，連忙放下勺子，關心的詢問：“夫人，你怎麽了，是不是這湯不好喝？”

    “夫君，我剛才聽到路過帳篷的人談論，這次的對手是不是很厲害。如果打不過，我們便走，不要因為我勉強自己。”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吃力的伸出幹枯的手掌按在匤農的手背上。

    匤農微笑著將另一隻手放在女子的手背上，用自己手的溫度去溫暖她冰涼的體溫。

    “夫人不用掛心，再堅持一段時間。等這仗打完，我便攻下奧羅帝國的首都盧內，到時候取了奧羅皇帝國庫裏的七珍神草做出神湯，醫好你的病，讓你健康如初！”匤農說到這裏，眼睛裏充滿了光彩與希望。

    “夫君，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恐怕是醫不好了。我們不如回到柯蘭山，你給我講我最愛聽的故事，我們一起看白素花開，我們一起……咳咳……咳……”女子說著說著，忽然咳嗽起來，她從枕下摸出白布罩在口上，一會兒便將白色染紅。

    “夫人！”匤農緊張的叫了一聲，卻隻能毫無辦法的坐在那裏，滿臉痛苦。

    過了一會，女子的呼吸恢複了平緩，她想要繼續說話，卻被匤農粗糙的手指輕輕按住嘴唇。

    “夫人，不要說了。一切都聽你的，今天早些休息吧。”匤農一邊微笑，一邊用手幫女子梳理有些淩亂的頭發。

    女子深情的看著匤農，看的累了就緩緩閉上眼睛，安靜的睡去。

    匤農輕輕給女子蓋好被褥，將屋內的雜物收拾幹淨。然後披上一件厚實的裘衣，靜靜的坐在女子的床前，看她睡著的樣子。夜深之後，匤農便趴在床前，疲倦的睡去。

    長夜苦寒，讓大地上的一切歸於冰冷，隻有木桌上搖曳的燈火，未曾熄滅。